第298章 共長生·又被拋棄
白旻目不移視的全神貫注為芊芊施法療傷,嗓音板肅道:“娍兒的魂魄又裂開了,前世殘魂入體,力量過強了些,現在很難與她原本的魂魄融為一體,兩者相衝,便導致她的本體魂魄受損嚴重……本帝需要點時間為她療傷,她的傷勢,很嚴重。本帝若是不管她,她會被痛死。小白,去省城,可否再推遲一日。今日是個關鍵,本帝若是今日離開了她,她會有性命之危……”
伏在太師椅椅扶手上的芊芊聞言虛弱的睜開眼,善良的拒絕了白旻一片好心,氣若遊絲道:“白哥哥,別。不用管我,露露的母親就在這一兩天了,不能再耽擱了,你們還是快些去吧……露露的事要緊,我沒什麽的。”
“不管你?怎能不管你?看你活活疼死麽!”他倏然沉了聲,麵色嚴肅,目光堅定:“現在隻有本帝的靈力能幫你穩住魂魄破裂之勢,本帝若是收手了,你的性命就危險了!小白……再等等本帝可好?熬過了今天,本帝明日一早就帶你過去,本帝用法術帶你走,也就一瞬間的功夫罷了。”
我昂眸,愣愣的瞧他,瞧了良久,眨了眨酸痛的雙眼,忍不住輕笑出聲。
捏緊手裏的包,我點頭答應:“好,今天你,就多陪陪芊芊吧。”
他終於肯將目光從芊芊身上挪開了,擰眉看向我,沉默了少時,柔下聲:“對不起,小白。”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聳聳肩,報以一笑:“無妨,你先忙,我回去睡覺了。”
“小白……”
沒等他再多說,我便拎著包離開了書房,走時還隨手給他們帶上了門。
心情複雜的潮濕了雙眼,快步下樓,我從包裏拿出了手機,幾頓簡單操作給自己定了張從縣裏到市裏的汽車票,又定了張從市裏到省城的火車票。
白旻,其實沒有你,我也可以辦好所有事。
我著急忙慌的下樓,又火急火燎的往院子大門口跑,堵在門外的宋連與小蝴蝶見我是孤身離開家,便詫異的跟上來問道:“白露姐,你去哪,你怎麽一個人出門了,白哥哥呢?!”
我提著包快步趕路:“我改變主意了,不想帶他一起去了!你們兩個乖乖留下來幫我看家,我此行要是順利的話,大約明天就能回來了。記住,不許現在就去找他通風報信,我不想他像個跟屁蟲一樣追在我身後,等他什麽時候想起我了,你們再告訴他我去什麽地方了。”
“白露姐!”
“你們要是還將我當做姐姐,就按著我的吩咐去做。不然,我明天就不回來了!”
“白露姐姐……”
身後的小家夥快要哭出來了,我無視他們的反應,頭也不回的快步往鎮上趕。
九點離家,十點半到了縣裏,十一點坐上了縣城趕往市裏的大巴車,下午三點,才終於擠上了開往省城的舊火車。
下午六點,我終於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下搖搖晃晃的出了穎華火車站。
甫一出火車站大門,我就扶著路邊的一棵常青樹毫無形象的嘔吐了起來。
也好在趕了一整天的路我還沒來得及吃飯,路上也就多喝了兩瓶礦泉水填肚子,這才避免了當著滿大街人的麵把中午飯吐出來的尷尬情況發生。
吐了有十分鍾,也就吐了幾口酸水出來。
我扶著兩人環抱的老樹樹幹,握拳用力砸了砸胸口。猛地深呼一口氣,站在原地,想先緩一緩體中的疲憊感再趕路。
我這人麽,命不好,身子骨倒是挺矜貴的。不是有錢人,卻患上了有錢人的貴人病。
我打小就坐車暈車,坐汽車暈汽車,坐火車暈火車,暈火車要比暈汽車更嚴重點。
要不是這次的事情比較著急,我寧願一路坐大巴從縣裏顛過來,也不想去擠那晃晃悠悠的火車……盡管現在都已經下車了,可我卻還是覺得腳下一起一落,像是在坐船一樣,我甚至都能很清晰的感覺到,腳下這個地球在緩緩的轉動,轉著轉著,就不曉得將我轉到什麽地方去了。
頭暈耳鳴,想吐,想睡覺。現在真想回家躺大床上好好閉眼做個夢,或許等睡醒了,頭也就不暈了。
可是,現在我還不能這樣著急找地方去躺平,我得先去醫院看望那個人。
她說,她見不到我,死不瞑目。
我若是早一個小時去見她,她或許,就能少受一個小時的苦,就能早一個小時,合上雙眼,和這個世界告別。
我這應該,也算是在做好事,積陰德吧?
扶著大樹緩過神來後,我又急忙重心不穩的往大道邊上跑,攔路叫住了一輛出租車,讓師傅按著手機裏的地址將我送過去。
穎華第一人民醫院。
我也是頭次來這家醫院,像隻無頭蒼蠅一樣摸了很久,才在詢問了好幾個護士,幾經周折之下找到了所謂的3號住院樓5樓501。
那是間環境清淨,潔白高檔的高級高消費病房,甫一推開門,便有濃鬱的百合花香撲鼻而入,不知為何,明明是花香味,卻熏得我一陣犯惡心……
病房內隻有一張病床,牆根處豎著一排打吊水的輸液杆,慢步往裏去,漸漸看到病床上躺著一個身材消瘦,遮著白被子的女人,女人的床頭放了兩束潔白的百合花,床邊坐著一拄著龍頭拐杖的蒼老男人,另一側,則端坐著一眉眼俱好,麵帶疲憊,穿著黑色修身毛呢大衣,披著一頭黑長直長發,小心翼翼用水果刀削蘋果皮的年輕女子,那女子瞧起來,歲數應該與我差不了多少。
不過,她比我長得好看,相貌端正,清雅秀麗。也比我瘦,比我身材高挑,膚白皮嫩,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用珍珠美玉養出來的千金小姐。
這應該,就是他們的女兒吧……倒也難怪,樣樣都比我好。
削蘋果的女子昂頭瞧見了我,呆了一下,停住了手上削蘋果皮的動作,起身禮貌且優雅的問道:“你好,你是、哪位?”
背對著我閉目養神,拄著拐杖端坐的蒼老身影聞聲亦是扭過了頭來……
那是張五官端正,老態卻又不怒自威的臉,劍眉鷹目,眸光炯炯有神,單看他現在的模樣,便可瞧出他年輕時,必然也是個風流倜儻,豐神玉朗的才俊人物。
老人家歲數不算挺大,隻是滿頭花白的頭發,顯得他老態龍鍾了幾分。五十多歲的男人,硬是活出了六十多歲退休老幹部的模樣。
索性身子骨還好,站起身時行動方便,說話間,也中氣十足:“你是……白露麽?”
初次見麵,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慌亂,也沒有想退縮、不知所措。約莫是因為他不是我親爹的緣故,所以我在見到他時,心底一點起伏都沒有。
規規矩矩的走上前幾步,我禮貌且生疏的朝他伸出一隻手,淡然道:“你好尚先生,我是沈白露。”
垂眼看著我伸出去的那隻手,他老人家竟是怔住了。
遲遲都沒有伸手來握我的手,他犀利的深眸裏漾起了一絲極淺的愧疚與不忍。
末了還是他的女兒激動的出聲打破了僵局:“沈白露?你就是我的大姐?太好了!”
女子滿臉欣喜的繞過來,替她父親握住了我的手,有意親近道:“你是白露,是我那個流落在外的姐姐!是我媽的大女兒!我叫冬霜,是你的三妹!我和哥哥夏木是雙胞胎,我們比你小兩歲,你是我們的大姐,是我們尚家的長女!太好了,不枉爸媽找了你這麽多年,總算是找到了!”
說著,不給我反應的機會就強行扯著我的胳膊將我往那麵容枯黃的瘦女人床頭帶,高興的推了推自家昏睡著的母親肩膀,著急報喜道:“媽,大姐找到了,大姐回來了,媽,你不是一直都在等著大姐嗎?她來了,這次是真的來了!”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女人已被病痛折磨的瘦成了皮包骨,臉色蠟黃,一點生氣都沒有,眼尾的魚尾紋尤是明顯,相貌生的倒不是很精致,勉強算是個秀氣的女人。病態下的女人早已沒了往日風采,這會子的神態就好似那躺在床上等著壽終正寢的八十歲老太太。
呼吸艱難的張著嘴,胸口起伏的甚是明顯。被女兒從昏睡中叫醒後,才睜開一雙瞳孔開始渙散的黑眸,艱難的扭頭,朝我這裏看過來……
這就是我的母親,我的親媽……曾經,差點捂死我,將我送下地獄的親媽……
病重的女人極艱難的從被窩裏伸出一雙顫抖的手,瞪大眼睛,張嘴說不出話,隻能發出虛弱的嗚嗚聲,形同枯枝的十指欲要伸過來抓我的手……
“大姐,媽想摸摸你,大姐,把手遞過去,叫媽啊!”
我低頭與她四目相對,心裏頭一時痛若刀絞,有怨恨,也有不甘。
媽?
若是有可能的話,我真想親口問問你,這麽些年來,你可有,一瞬間的後悔……
女子見我久久僵著,不肯把手送上去,便拿著我的胳膊替我做決定,“媽,這是大姐,是大姐!”
手突然觸及到了一雙硌人的枯手,我一怔,來不及多思考,那雙硌人的手便猛地攥緊了我的手指,使出了出乎我意料的強悍力氣,一把將我扯摔到她的床上,隨即她翻身往我身體上一壓,在我瞪大眼睛,弄不清狀況時,不知打哪兒摸出了一把桃木匕首,照著我的脖子就刺了下來:“我捅死你,捅死你!”
僅那一瞬間的功夫……
好在尚青雲與她女兒及時衝了上來,一人摟住她的腰,一人攥住了她的胳膊。
年輕女子詫異驚慌的幫我當著她的匕首,嘶吼著大叫道:“媽!你幹什麽呢!這可是大姐,可是大姐啊!”
我被女人壓在剩下根本不得動彈,加上身子本就在始空山那地方受過傷,這會子更是想要反抗,卻隻能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彼時那匕首就在我的頭頂上方,那表情猙獰的麵孔就放大在我的眼前,我親眼看見她咬牙切齒,眼裏怒意燎原,親耳聽見她啞著嗓音惡狠狠的吼道:“閉嘴!她不是你的大姐!我沒有這個女兒,我沒有!都是她,她就是個喪門星,她就是個討債女!是她把我害成這樣的,是她催了我的命!我死了,她還要催你和夏木的命,她還要鬧得我全家不安生,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我感覺自己有點踹不過來氣了,她一隻手掐在我的脖子上,掐的我好疼,有些窒息……
抱住她腰還在拚命要將她從我身上扒下來的尚青雲悲慟歎息道:“好了,好了啊!二十五年了!該放下了!別再亂殺無辜了,放過這個孩子吧!”
女人還在瘋了般嚎叫:“不行,不行!你忘記了算命大師都說了些什麽嗎!就是這個冤死鬼一直在催我的命!她是想讓咱們尚家家破人亡啊!我死了,下一個就是夏木冬霜,下一個就是你了!我決不允許她傷害我們的孩子,絕不行!”
“媽!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還信江湖術士的話,這可是你的親女兒啊!你怎麽能忍心又殺她一次!媽,算我求你,算我求你了,你放開姐姐,放開她!”
“閉嘴!你媽我苦苦撐到現在就是為了等這一刻!”黝黑深邃的嚇人眸子複又直勾勾的盯住我,女人啞著聲拚盡全身力氣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青雲為什麽那麽想買那棟古宅嗎!因為大師和我說過,隻要找到我夢裏困住你的那棟宅子,在宅子裏作法七七四十九天,再燒了那棟宅子,就能讓慘死的嬰靈魂飛魄散,永世不得投胎!
所以我才總是催促青雲去查那棟宅子,斥巨資買下那棟宅子!原本以為找到那棟宅子就能永絕後患了,萬萬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你一出生就有大師說你是來向我們複仇的,這些年,一直都是你的八字在克我,克死了我,你還要克死我的兩個寶貝孩子,克死我的男人!
我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你是七月十五生人,半陰半陽,半人半鬼,隻要用桃木匕首殺了你,你的魂魄就會立馬灰飛煙滅!哈哈,我等了你這麽久,終於還是將你給等到了!等不到你,我死不瞑目,等到了你,我也安心啊!”
一聲刺耳尖叫,女人猛地甩開了女兒的手,將女兒甩的摔倒在地,再次揚起匕首,麵目猙獰的朝我脖子上刺下來——
“討債鬼,去死吧!”
“麗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