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共長生·再相信他
“師娘。”慕蓮神君瞧著痛哭涕零的我,擰眉糾結的歎了口氣,猶豫著替白旻說話:“我知道,師娘你憋了半個多月了,心裏很是不好受……我也曉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喜歡的人,投入她人懷抱,是何等酸苦的滋味。
但不管怎樣,師尊他是上古真神,說話必然是一言九鼎的,他既是表明自己選擇了師娘,就肯定不會再反悔的。況且,師娘你與芊芊從小一起長大,芊芊的脾氣,你也了解,她,不是那種奪人所愛的人,也不是那種拘泥於過往的姑娘。你該對她,有點信心才是。
就算你不敢相信芊芊,也要相信師尊啊。師尊,他的性情如何,你應該比我們任何人都了解,你同師尊是夫妻,夫妻之間,理該彼此信任。雖說師尊這次做的,確實過了,但,我相信師尊會處理好這些事的。
隻是師尊還需要時間來慢慢處置……師娘,說句讓你傷心的話,師尊他與芊芊,前世的情太深了……陡然讓他忘卻一切,不太現實。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遑論曾經情根深種,紮根心間,縱是拔除,也隻能一點點,一寸寸的拔,太過心急,反而會適得其反。
師娘,你可不可以,再給師尊點時間,讓師尊,慢慢去拔這個根。樹根隻有全部被小心翼翼的拔出泥土了,才能徹底與泥土做個了斷,不然,力量頓猛,隻會讓樹根斷裂,即便來日樹被起出了地麵,這殘根在地下泥土裏,也遲早還是會再生樹苗的。
為了永絕後患,還請師娘,再忍忍。”
“隻有全部被拔出泥土,才能徹底做個了斷,不然,死根終會再新生。”我止住了哭聲,木訥呢喃著重複著他的話意,僵著身子回味了這番良言良久。
慕蓮神君的話,好像,有點道理。
上輩子愛的那麽深,這輩子怎麽可能輕而易舉的便將她從記憶中、生命裏抹去……白旻又是個重情重義的神仙,若他現在對芊芊無情,我或許反而會更加憂心害怕。
一時半會讓他忘記上羽涼娍,讓他離開芊芊,他必然是做不到的。換做我,前世有個對我這麽情深義重的女子出現在生命裏,而今生她又恰巧出現在我麵前……我應該也會心神大亂,偶爾,把持不住自己對她的感情……
果然,刀子隻有紮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自己才會真真切切的感覺到痛。
做旁觀者,永遠都感受不到,被刀刺穿血肉的痛。
“對,師娘,如今隻有你穩得住陣腳了,才能讓這件意料之外的事快些結束……同為男人,我能理解此時的師尊,作為旁觀者,我更能明白師娘此時的痛。
師娘已然算是個堅強的女子了,前半個月,我一直都在擔心師娘會不會忍耐不住……一旦師娘忍耐不住,那傷的,便是師娘與師尊的情分。可師娘,你很堅強,半個月裏你硬生生的挺過來了。
師娘,你聽小神一句,小神與師尊同是男人,所以小神能從男人的角度出發,為師娘分析問題。作為男人,在遇見自己之前的心儀女子時,難免會心神受其左右,更何況芊芊的前世還與他……芊芊是他前世的妻子,他現在,定然還是放不下的……
這時候師娘就要大度,就要,像往常一樣,勿同師尊吵鬧。男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過於頻繁的吵鬧與懷疑,隻會讓男人身心疲憊。
師尊他是個有原則的人,總有一天,師尊會看見師娘的好,會擯棄雜念回頭的。師娘,你若還想與師尊長久,還想再爭取一下,就隻能忍。”
“忍。”我抹去臉上冰涼的淚水,抬眸看他:“一定要這麽卑微麽?愛一個人,理應是平等的。”
慕蓮深邃的眸眼裏摻雜了幾分明顯的倦意,揉揉額角,感慨道:“師娘,從師尊在始空山認出芊芊時起,從你明明因為師尊百般嗬護芊芊而痛心難過,但還是害怕師尊元神剛修複,身子剛緩和就大量耗費靈力為芊芊穩固魂魄,會有個好歹,偷偷用自己的血,去供養那幅畫,在師尊麵前裝作若無其事,還主動要求師尊去照顧芊芊時起,你與他之間,就已經不平等了……
師娘,你覺得,你與芊芊明明都在始空山受了傷,可師尊至今都隻曉得芊芊身子弱,不停的用靈力幫芊芊溫養身子,對你,卻是連你魂魄受損都未發現,而你隻因師尊的一個承諾,一句不會離開,就將前半個月裏你所受的那些委屈全都一筆勾銷了,你還不夠卑微的麽?
師娘,你們兩人之間的平衡,早就被打破了,現在才覺得卑微,是不是太傻了些。師娘,你口中問著這個問題,實則你心裏早就已經卑微入塵土了……你是不是在想,隻要能留住師尊,再卑微、不平等的事,你都可以去做一做?隻要能留住師尊,自己委屈一下,其實也無妨?”
心底的小心思就這樣赤裸裸的被慕蓮神君給輕易戳破了,我別過頭去,委屈的不想說話。
慕蓮神君哽了哽,亦是情緒低落道:“再試試吧,等撐不住的時候……再離開吧。隻是那樣或許會將自己弄的遍體鱗傷。”
我抬手捂眼,不想讓他再瞧見我沒骨氣流眼淚的頹廢模樣。
“那你呢,你又何嚐不是在想,隻要能留住芊芊,自己委屈一下,其實也無妨?”
慕蓮神君深呼一口氣,也被我戳中了痛處,勉強扯了扯唇角,虛笑道:“最開始那幾天,我是還想再試一試,再努力努力,但後來,我發現了芊芊一雙眸眼裏,裝得都是師尊……我就明白了,有些緣分,是強求不來的。我是心悅她,但如今,也隻能到心悅為止了。真心悅愛一人,是要放她回到廣闊天空,自由翱翔的……隻要她開心,我便沒有什麽好後悔的了。”
我吸了吸鼻子,不解問他:“那你為何,還要同我說前麵的那番話?你想要她開心,隻要阿旻與她破鏡重圓了,她就會開心,她開心,你便不後悔,那阿旻與她複合,應該是你最想見到的一麵才對……”
“你與我不一樣,芊芊如今已經將我徹底從她的心底清除出去了,她一點,也不喜歡我了。可師尊他如今眼裏心裏還有你,我瞧的出來,他還愛你,你也深愛他。你與他之間,芊芊其實才是那個第三人。其實,便如你所說,我心悅的人是芊芊,在這件事上,我也理應該向著芊芊說話,幫襯著芊芊與師尊破鏡重圓……
可,在我的內心深處,卻更加希望你與師尊在一起……我總覺得,師娘與師尊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我不想看見芊芊傷心難過,卻也更不想看見芊芊,將你與師尊拆散……我心疼師娘,也心疼師尊。”
手中的衛生紙被指尖的力度撚破,我怔怔的坐在大樹下,心底格外不是滋味。
萬萬沒想到,在我最失意難受的時候,陪在我身邊開導我的人,會是慕蓮神君。
其實,我多麽希望這個人是阿旻……
大約是曉得了他也不容易,覺得這會子我們倆都經曆了同樣的事,彼此是最了解對方心情的人,能將對方的痛處感同身受,我在平靜了一陣後,竟對他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情,“你也看開些吧,你說的對,緣分一事,不可強求。”
慕蓮神君長舒了口氣,站起身,“師娘身子不好,現在還不宜在外吹風,出來這麽久,該回去了……別太難受,有些劫,終歸是要受的。”
我哽了哽,點頭:“好。”
他從容的朝我伸過一隻手,欲要拉我起來。
可我的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掌心的斷掌掌紋上……
這掌紋,瞧著有些眼熟。
擰眉使勁想了想,卻也隻能勉強憶起一些七零八散的混亂片段:
“都說斷掌命貴,男子左手斷掌掌兵權,右手斷掌掌國庫,你這右手斷掌可是榮華富貴的好命,理該很有錢才對,可你現在,怎麽還是這麽窮,都窮到這個地步了,連給蓮蒂買花釵子的銀兩都得同我借,嘖嘖嘖,蓮蒂以後跟了你,可要吃苦頭嘍!”
“哎呀殿下你可真壞,還不是侯爺和殿下你們倆幹得好事?昨日蓮蒂看見了侯爺給你買的琉璃珠釵,歡喜的不得了……殿下你要曉得,侯爺他是什麽身份呐,他給你買的那隻花釵子可是京城玉石坊今年剛推出來的新款式,無論是材質還是做工上來講,都是首飾鋪中的一絕,京城限量的獨幾份,什麽東西但凡攀扯上了限量二字,都出奇的貴。一隻就要兩三百兩!
屬下這一個月的收入才多少,攢一年都未必能攢夠這麽多錢……這花釵子又有購買時限在這放著,屬下怕屬下現在去找旁人借,等屬下借完了,釵子也賣完了。咱家侯爺可是說了,如今整個侯府的財政大權都在殿下你掌握著,連侯爺的俸祿都在殿下你的腰包裏,殿下你就發發慈悲,借屬下三百兩吧……你借錢給屬下,大不了屬下以後免費給侯爺幹一年的活,殿下你不吃虧的,三百兩買屬下一年,超值的好不好!”
“墨風這手上的斷紋啊,可不是真正的斷掌紋。墨風剛跟著侯爺的時候,有一次侯爺與老夫人去潁州的安國寺上香,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一撥本事不錯的刺客,那刺客的目標對準了小侯爺,與小侯爺過招的時候,招招陰毒,欲置侯爺於死地。侯爺為了保護老夫人不受傷害,一時失神,差些挨了刺客迎頭一刀。
彼時是墨風不顧一切的衝過去替侯爺擋刀,徒手抓住了那刺客的劍刃,這才救下了侯爺與老夫人一命。所以他掌中的斷紋,其實是傷痕,隻不過時隔太久,那刀傷愈合,傷處不明顯了,所以瞧著才像是斷掌掌紋。”
“我今兒和墨風一起逛街的時候,遇見了一個算命的,一時高興,我就拉著墨風一起去算了一卦,結果你猜怎麽著?!那算命的一看見墨風掌中的斷紋,就和我說以後要嫁人千萬不能嫁給墨風,我很不理解,所以就問他為什麽呀,沒想到,那狗屁算命的半仙上來就和我道了句,斷掌傷妻,以後我要是嫁給他,就會無緣無故的突然死掉。我一聽,當場就怒了,一把掀了他的算命攤子很生氣的告訴他:給姑奶奶看清楚嘍,這是傷痕,不是斷掌!
其實別說墨風不是斷掌了,他就算是斷掌,就算真的傷妻,我也願意和他在一起!天底下斷掌那麽多,我就不信斷掌人人都死妻子!”
斷掌……
慕蓮手掌上的那個斷紋,也不是斷掌紋……是傷痕。
我扶住有點暈的腦袋。
可,墨風是誰,蓮蒂又是誰啊……
我的記憶裏,為什麽會出現他們……
——
入夜。
我抱著一身軟毛的麻辣燙坐在書桌前,盯著桌麵上手機裏剛剛發來的那條信息:
振華路321號穎華第一人民醫院3號住院樓501。
這是我親媽現在的住院地址。
幾秒鍾後,對方又發來了兩條信息:
‘露露姐,聽尚先生說,阿姨好像就在這一兩天了。現在阿姨不吃不喝的,身上的管子都拔了,就全靠藥物輸液在吊著最後一口氣了,她親口和尚先生說,她想見你,見不到你,她死不瞑目。’
‘露露姐,雖然阿姨以前弄丟了你,害你過了這麽多年的苦日子,可阿姨她終歸是你親媽,你們母女倆可是血連著血的,即便你現在還解不了那個心結,可她現在都已經變成這樣了,到了彌留之際,身為子女,你還是應該去看看她的……露露姐你不去,阿姨會懷著愧疚上路的,露露姐你以後回想起來,也會後悔有遺憾的。露露姐,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唄……’
彌留之際,吊著最後一口氣,死不瞑目……
早知如今,何必當初。
輕輕的幫懷中大橘貓捋著毛,我直勾勾的盯著手機亮光發呆。
驀然間一雙手搭上了我的肩頭,將我嚇了一跳,身子一震,回轉過了神。
“在想什麽?竟然發了這麽久的呆,本帝進來,你都不曾察覺到。”他刻意柔下嗓音,低低問我。
大橘貓從我懷中嚇跳了下去,我恍惚了一瞬,有些心虛的關上了手機透亮的屏幕。
“沒什麽,有些累,想打瞌睡而已。”
他俯身要來抱我:“本帝抱你去床上。”
我卻疏冷的抬手,推開了他的胳膊,“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賭氣的站起身,我看都沒看他,走到床前脫了鞋子合衣在床裏側躺下了身,抱著枕頭,閉眼先睡。
他被我的這番冷落給晾在原地怔了良久。
半晌,他放輕了步子,行至床前,亦是在床外側躺了下來,抬手從後摟住了我的腰,深情的將我整個人都撈進了他的懷抱裏。
薄唇在我脖頸間蜻蜓點水的一吻,他做賊理虧的淺聲詢問:“是因為,晚上本帝吃了涼娍親手做的晚飯?還是因為,本帝與涼娍方才,單獨相處的久了些?夫人吃醋的樣子……不甚好看。對不起,本帝不該不顧慮你的感受,本帝下次盡量與涼娍保持距離。”
自從早前在書房門外聽見了他對芊芊自稱‘我’以後,我就莫名覺得,‘本帝’二字甚是刺耳,甚是諷刺。
若說心裏不怨他,定然是假的,畢竟沒有女人願意和旁人分享一個老公。
可,慕蓮神君又提醒過我,得給阿旻一個適應的時間,別將他逼得太緊……所以這些負麵情緒,就隻能由我自己慢慢消化掉了。
“沒有,隻是朋友間聊聊天而已,沒什麽的。我沒有介懷,芊芊現在的心情肯定也遲遲平穩不下來,原本受傷害的就是她……有你在身邊開導,她應該會好受些。早前也是我插不上話,所以沒能陪在你們身邊。我也不是古人,不懂什麽詩詞歌賦,你們以後聊天的時候不用叫我,你和她應該更有共同話題些。
你是我丈夫,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兩個,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麽會因為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生氣呢。我隻是真的有些累了,近來總是瞌睡的很,注意力很難集中到一塊。可能是天太冷了,我每年冬天都會有些不舒服,多休息休息便好。”
嘴裏說著無所謂的話,可心裏有多痛,隻有我自個兒曉得。
他溫情的將我再摟緊些,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我的身軀,寵溺道:“夫人,變得通情達理了……本帝的夫人,真好。天冷了,為夫幫你暖被窩,你隻管休息便是。本帝知道,夫人喜歡睡懶覺,從今往後,本帝日日陪著夫人睡到自然醒,本帝給夫人做小暖爐。”
我依舊以背對他,沒有翻身主動往他懷裏蹭,雙手捏著枕頭邊緣,心裏很不是滋味的淡淡道:“阿旻……”
“嗯。”
“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對我也自稱‘本帝’,這個自稱,聽起來冰冷的很。”
他靜了靜,沉聲答應:“好。”
我狠狠咬了下唇角,企圖用皮肉上的傷痛掩蓋心底的酸澀。
“我想,去看看她……”
“你母親?”
“嗯。想去送她最後一程。”
“好,什麽時候?”
“明天就動身。”
“我陪你。”
“好。”
他伸手幫我揉揉小肚子,“今天肚子還疼麽?”
我道:“還是有些墜疼。”
“明天去省城,順道幫你找個醫生看看。”
“可能隻是女生都有的小毛病……在外麵折騰了兩年,那個的周期都混亂了。”
他憐愛的照著我耳尖咬了口,用著夫妻間獨有的親密方式唇瓣貼著我的耳廓與我咬耳私語:“你現在已經是地仙了,雖然你的凡體還沒有完全轉變成仙軀,暫時還不能像真正的神仙那樣寒暑不侵,長生不老,但,你的體質,已開始脫胎換骨了,隻是這個過程比較漫長罷了。那個的周期混亂,或許便是與這一點有關……也或許,是有了。說起來,夫人最近可有感覺食不下咽,想嘔吐?”
我閉著眼懨懨道:“不但沒有食不下咽,還胃口出奇的好,不想嘔吐。要是往那個方麵想的話,我或許也就嗜睡這一條能夠對標上,其他的,根本不符合女人懷孕的特征。再說,你和我才在一起多久。我這身體底子也不是倍棒的那種,沒那麽容易就有的。”
他寬和的偷偷再吻我:“無礙,以後你我還有千千萬萬年,身子弱便弱吧,為夫總能幫你調養過來的。”
“那如果,我這輩子懷不了孕呢?”我語氣平平的問。
他頓了下,思紂一陣,道:“不會的。”
“那如果,就是會呢?”我語氣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