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大禹國·姐妹交換
崖魘麵不改色的承諾:“今日出宮采辦,屬下與蓮枝,從未見過殿下,也不曾來侯府。”
既是這樣說了,那我便徹底安心了。
“先陪花藜在府中走走吧,我去看望蓮蒂。”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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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苑,蓮蒂身披嫁衣呆呆坐在浮雕了並蒂蓮花的銅鏡前,見我進了房間,便抬手摸了摸自己被脂粉暈紅的臉頰,滿眼傷情的自嘲道:“娍娍,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很美?似乎,從小到大,我都沒有打扮的這麽好看過……我想過,終有一日,我也會為一人披上嫁衣,坐上他來迎我的花轎,歡歡喜喜的被他迎進門,嫁給他……
可我沒想過,我最終,竟會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草草的嫁給了一個死了妻子,殘暴冷血的男人……父親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差點毀了我的一輩子。
在趙家,大姐姐是流浪在外的飛鷹,小妹是父母偏愛,細心嗬護的鳳凰,隻有我,才是被囚在籠中的金絲雀……雖有華麗的羽衣,可卻擺脫不了被人左右的命運。
娍娍,你說,為什麽,明明隻有我和大姐姐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可為什麽,父親就是不喜我們……化霖那輕描淡寫的一個提議,就讓父親動了舍棄我的念頭。
我如今,什麽也沒有了,娘親憎恨我,爹爹不要我,大姐姐遠在皇宮,小妹嫌棄我入骨……我成了一個孤家寡人,我的身邊,現在隻有你和墨風了,隻有你們倆,才不會拋棄我,離開我……可你們倆現如今,又落得個什麽好下場。
一個身為帝女,卻被帝王視為眼中釘,幾次三番險些丟了性命,一個本該逍遙自在,過無憂無慮的生活,可現在卻因為我,常受牽連……
化霖說的對,我就是個遭人厭棄的喪門星,但凡接近我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是我的命格克了你們的命格,是我害的你們活的如此累,如此艱難……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我不曉得這幾日蓮蒂在相府都經曆了些什麽,但看她的頹喪神色,想來頭兩日她被趙相鎖在閨房的時候,是真受了趙家不少委屈,受了化霖不少委屈……
我緩緩走過去,抬袖將她攏進懷中,悉心安撫:“胡說些什麽呢,你才不是喪門星,你一直都是我的小福星。你沒有給任何人帶來不詳,你一直,都是給人帶來快樂的小仙子。在相府,受了不少委屈吧?好了好了,都已經過去了,沒事了,乖一些。”
“在相府的時候……我在娘親的水靈球內,見到了一些,不該見到的場景。”
“不該見到的場景?”
蓮蒂咬唇痛苦的笑出聲:“原來,我娘恨我,是因為,我是父親的親生閨女……娘當年為了保全整個趙家,選擇獻身給父親,嫁給父親……為了穩固自己在父親家的地位,她動用了本族靈術,在昆侖山下,采摘了兩盞有靈氣蓮花,一盞,滴入了大伯父的血,一盞滴入了父親的血,蓮花入腹,不久,便有了我和化霖。
滴了大伯父血液的那朵蓮花,是老大,也是化霖。而另一盞父親的血脈,則是我。我本才是那個妹妹,化霖比我先出生,她才是真正的二小姐。
隻因我出生時,臂上便顯現出了祭司閣的火蓮印記,所以喜婆出去報喜,說的是相府三小姐,被天命選中,欽定為祭司閣的下一任祭司長……一時間,整個京都皇城都曉得,相府三小姐是祥瑞,是天降貴女,是天神遣下人間的神使……
可我娘,她不希望受此榮耀的人是我,她想讓化霖做高高在上,尊貴無匹的祭司長,所以,我娘就用盡全身法術,將我臂上的印記給抹了去,又在化霖的胳膊上,烙了枚一模一樣的祭司長印記,把我與化霖的繈褓互換,讓我成為了二小姐,化霖成為了三小姐……真是好一出雙胞胎互換的大戲,這一換,原本該屬於我的人生,便被化霖理直氣壯的鳩占鵲巢了。
娍娍,我當真沒想到,原來我打在娘胎時起,就身負保護化霖的使命,我的降生,隻是為了掩護化霖……我這輩子,就隻配,給化霖做陪襯。”
雙生女互換,二小姐化霖,變成了三小姐。而三小姐蓮蒂,卻變成了二小姐。姐姐成妹妹,妹妹成了姐姐,真正的祭司長,竟是蓮蒂,而非化霖……
可惜,都是天意啊,是老天爺不庇佑大禹國。
若蓮蒂乃是祭司長,若如今在祭司閣呼風喚雨的人是蓮蒂,祭司閣,定不會混亂墮落到現下這個地步。
“蓮蒂……既然逃出來了,就不要再回去了吧。我總有辦法,保住你的。”
“娍娍。”
“什麽榮華富貴,權勢利益,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那看似富麗堂皇的宮廷官院,都隻不過是銅牆鐵壁築成的囚籠罷了,一入籠中,終生不得自由。人的命運,理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要怎麽活,也該由自己選擇。既然已經脫離苦海了,那就繼續向前走,不要停,永遠都不許停下來,走的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娍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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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經曆了許多事,都像走馬觀花一般,在眼前閃現的極快。
臘月十五,皇兄在宮中設宴,點名宴請了我與三哥。
酒過三巡,皇兄尋了個讓三哥去禦書房取畫的由頭,將三哥支走,隨後拽著我的手,把我強拉進了萬歲殿——
記得最清楚的一幕是,皇兄一把將我壓在萬歲殿冰冷的牆麵上,紅著臉氣勢洶洶的質問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世,是不是真的打算與他魚死網破……
“你以為,你的一舉一動,都逃得過朕的眼睛麽!你以為以璃國那個混蛋太子的三腳貓功夫,真的能毫無痕跡的在朕眼皮子底下動手動腳麽?血鹿,還有當初為父皇診脈的郎中,英王府的餘孽,娍兒啊,你調查了這麽多人,真的是打算,要與皇兄反目成仇,將皇兄逼到無路可退的境地麽!”
“娍兒,你可知朕有多想護住你的性命!你可知,朕愛你,愛的有多深。朕同你青梅竹馬,朕自幼便喜歡你,朕將你當做一生唯一的伴侶來對待,可你,竟然一點兒也不明白朕的苦心。娍兒,你究竟是真的不明白朕的真心,還是裝作不明白?白旻他到底有什麽好,竟值得你如此一往情深,為了保護他,你連這種事,都不敢同他明說……就算先帝留給他的那份聖旨對朕毫無威脅,朕,也絕不會留下他!朕心狠?是,朕是心狠!朕最喜歡做斬草除根之事,這一點,娍兒不是早就清楚了麽!”
“隻要你願意跟著朕,舍棄帝女的身份,做朕的皇後,朕答應你,朕不但不會殺了白旻,還會保護好你,不許丞相與祭司閣所有人傷害你……做朕的人,朕一定,不會讓你死,娍兒,娍兒……”
許是受了酒水的影響,那夜的皇兄行為舉止甚是瘋狂。
燭光搖曳裏,我被他撕爛了肩頭衣衫,他算計我,竟提前用化霖給他的丹藥,摻了酒水哄騙我飲下,封了我的一身法力。
沒有法力的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他一習武君王的強迫下,根本沒有反抗的本事……
腰上腰帶要被他給扯落時,三哥從外麵打了進來。
後來,三哥一掌將他劈吐了口鮮血,扳著他的肩頭將他從我身上甩了出去,打橫抱起已經神智渾噩的我,強忍著眼底的怒火,身子顫抖的將我抱回了侯府……
那夜,他怕我被嚇出個好歹,坐在我床前,摟著我的身子給我擦了一夜的眼淚,同我說了一夜的好話。
經此一事後,三哥不許我再入宮了,他也不再去上朝了。
他曾多次追問起皇兄為何會突然那樣對我,我都沒肯同他說實話,因為我曉得,有些話,我不說,便隻是我一人的劫,我若說了,後果便該要三哥同我,一起承擔了……
靈雀與劉尚書不久後不曉得從哪得知了這個隱晦的消息,便設法,約了我,在城外茶樓相見。
我前去赴約了,但劉尚書他們提及了廢帝……我並沒有當即便答應他們。
畢竟,我們兄妹從小一起長大……多多少少是有些情分在的,即便他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好哥哥了,我也舍不得,說對他下手,就對他下手。
便如同他,就算是誤以為我就是應了另一顆帝王星星命的人,他也暫時還沒有對我真正下狠手。
就算沒有血緣親情的牽絆,近十年的朝夕相處,互相扶持,互相倚靠,也令我……對他根本下不去那個手。
但,也許便如師父所說的那樣,凡人的世界,是很殘酷的。你對他人的心慈手軟,未必會換來他人的改過自新,反而,你的仁慈有朝一日會變成反噬你的毒箭,狠狠刺穿你的心,令你自食其果。
過完又一年的新年後,三哥突然病倒了。
得了一種,與父皇當初一樣症狀的風寒……
先時隻是咳嗽,後來開始嘔血,食不下咽。
這熟悉的症狀令我不得不再次心驚膽戰起來……
沒等三哥的病情再嚴重下去,我便請了當年給我父皇把過脈的那名老郎中,過府來替三哥診脈。
結果,意料之中,是中了與父皇當年,一模一樣的毒。
且,毒已入骨,想要解毒,遲了。
我盛怒之下六神無主的暗中吩咐墨風硯北去查,查三哥因何而中毒,查下毒之人到底是誰,兩位小大人得令後恨不得將整個侯府都給翻個底朝天,終於,在府內廚房中,綁到了下毒的元凶:出自皇宮內廷的一名小廚娘。
是何人命她這麽做的,不用多審問,我便已知道了答案。
那廚娘被捉住後,並沒有吐露出多少有用的信息,隻是告訴我,那毒從去年中秋開始,便已陸陸續續被添入侯爺的膳食中了,因著一次用量少,所以並沒有引起三哥的注意,為人所察覺到。
說完這些後,廚娘便咬破舌底豬腸包裹的毒藥,倒地痛苦氣絕了。
聽她這麽一說,我忽然便想起……當年父皇,應該就是被皇兄用這種方式,長年累月的灌毒,而送走一條性命的吧……嗬,沒成想,他如今竟用起了這種老方法,來對付三哥。
隻不過,唯一讓我不理解的是,自去年中秋後,我便一直都待在三哥府上,與三哥同吃同住,三哥每日所食用的飯菜甜點,我也都吃過,且大部分時候,我吃的比三哥還多……為何,三哥中了毒,我卻沒有。
把劇毒下在侯爺的飯菜裏,皇兄,應該是想要一舉兩得,一箭雙雕吧,可為何,偏偏還是漏掉了我。
為了卻求一個真相,我孤身打馬出了侯府,來到了國師府門前。
可進了國師府,府內的管家卻告訴我,師尊與二師父又出門雲遊了……
而他們走時,確實留了封書信給我。
信上說,淩霄草之毒無解,而我體內的青龍龍珠,卻是避毒的仙家神物,所以,我才會僥幸逃過一劫。
若想救三哥,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有人願意將毒引進自己的體中,以命換命……
且這個引毒之人,還需施靈術者本人。
短暫的時間內,若想另尋一個會靈術,願意給三哥施法引毒的修行者,難如登天。
更何況,還要以命換命。
修行者生平最是惜命,誰會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換一個同自己毫無關係的人性命呢……
所以,也許是天意注定,這個為三哥引毒之人,非我莫屬。
師尊留下的信件中,還提及他不願意親眼見到自己的徒弟手足相殘,而大禹國的人間事,他亦不可插手改變,所以他會在大禹國此場動蕩塵埃落定後,再返回大禹國,至於這期間,我會選擇如何去做……他都會支持。
他讓我,隨著自己的本心,去選擇未來的路。
本心,我的本心……我如今的本心,怕是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看罷師尊留給我的書信後,我的內心並無多少起伏。
也許,我早就在無數次睡夢中,提前預見過如今這個結果了。
早便猜到答案的事,如今倏然揭露,著實已經沒有多少新鮮感了。
不能在絕境中保全自己,那便隻有奮力一搏了。
正月初十,在劉尚書與何大人,及靈雀等人勸了我無數次起兵反抗皇兄,為皇家撥亂反正,廢帝自個兒登基後,我終於還是答應了劉尚書。
即便我與他們都心底清楚,這是場僅有三分勝算的大戰,可我們,還是得硬著頭皮去做。
皇兄的血鹿勢力,可並非劉尚書以及幾位忠於先帝的大將軍手裏的兵力可抗衡的,若加上三哥……或許可多些希望。
可我不願意拉著三哥一起去冒險,三哥是大禹國未來的明君,我得給三哥留條生路,得給大禹國的百姓,留條生路。
我們與皇兄兩者間力量懸殊,這是我們所有人都心底清楚的事實。之所以明知這是場死局,還要去做,不過是明白,如今皇兄已經對我與三哥下手了,三哥病倒了,用不了多久,皇兄那邊便要有所行動了。
與其在這裏幹坐著等死,不如在拚死掙紮一番,萬一,有奇跡呢?
靈雀他們商量的日期,定在三月初三,上巳節,宜出征,是個好日子。
而在此之前,我須得將三哥,給安頓好,至少起事的時候,三哥不能在京城。
正月十三,我給遠在江都的莫知府兩口子寫了封書信,並楷同一個包袱,交到了墨風與蓮蒂的手中,謊稱是給莫知府兩口子家的小娃娃做的幾件衣裳,千叮萬囑的不許他們將我的心意給搞砸了,務必親自將東西,交給莫知府。
墨風與蓮蒂那兩個家夥雖對我此舉頗為好奇不解,但還是在三哥的吩咐下,乖乖挑了個帝王眼線鬆的時間段,趁著朦朧夜色,喬裝改扮打馬出了侯府,一路直奔江都去了……
這一去,他們至少得兩個月才能回來吧,若三白那邊沒有意外,等墨風與蓮蒂回來的時候,京城的一切,也都該平靜下來了。
最重要的東西送出去了,我又開始進行著下一步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