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大禹國·訂婚信物
亦是在八月十四當夜,我與三哥一起在園中放天燈的時候,我突然,毫無征兆的犯了心疾——衣衫被汗水盡染濕的痛暈在了三哥懷中……
“十四夜,三哥抱著已然陷入昏迷的我,不管不顧的徒步奔向了師尊與二師父的國師府……三哥跪倒在師尊的麵前求師尊救我一命時,我恍恍惚惚中,聽見了師尊意味深長的說:該來的,終究還是擋不住。”
八月十五,子時。
師尊負手立在昏暗的燭火裏,低眸看著跪在地上的玄衣男子,目露心疼的搖頭歎道:“旻兒,阿四這是受了旁人術法的影響,才變成這樣的。驅除那些外在力量容易,可阿四身子本就虛弱,經此一折騰,早前為師同你說過的五年壽命,如今,恐是連五個月,都難以支撐。若想為阿四根治這胎帶的頑疾,這世間,唯有一法。”
“師尊,你明說便是。隻要能救辰兒的性命……刀山火海,徒弟都願意去闖!”
“刀山火海卻是不必,但,須得你去闖一闖冰海。東荒之極,有一神海,名喚歸墟。歸墟本是第一代神靈現世時,眾神亡靈匯聚之處,實乃海中無底之穀,天地萬靈湧聚之淵。歸墟海底,封印有一禍世青龍,青龍體內,有一龍珠,你若想救阿四,便得闖歸墟,奪龍珠了。”
“闖歸墟,奪龍珠,青龍龍珠……好,我這就去!”
瞧著玄衣男子火急火燎的模樣,師尊抬手又阻止道:“不再仔細問一問了?譬如,為何治阿四的病,一定得用青龍龍珠?再譬如,歸墟神地,你一凡人,如何能進得去?”
玄衣男子不禁一頓。
師尊瞟了男子一眼,負手彎唇一笑,自問自答道:“旻兒,阿四的病因,全由你起。”
玄衣男子驀然昂頭,瞧著逆光而立的白衣神者,蹙眉追問:“師尊,您此話,是何意思?”
白衣師尊笑笑道:“緣起前世,續於今生。前世,是你救了阿四的命,亦是你負了阿四的心,害她沉淪情劫,今生有此造化……前世你對她的救贖,今生,便變成了對她的懲罰與折磨。阿四如今的那顆心,本是天下至陽之物,而阿四,又是至陰之人,現下阿四與你皆轉生成了凡人,沒有仙者靈息護體,阿四她承不住那顆心的力量。故而,須得尋至陰之物,來替阿四平衡體內的至陽之力。那歸墟本就是至陰之地,歸虛海底的青龍,亦是至寒之體,它體內的龍珠,就是治阿四心疾的不二之選。”
“前世,至陽之心……師尊,我的前世,究竟是誰?”
師尊挑眉,一字一句,威儀回答:“冥界紫淵府,紫淵護生靈海鎮邪大帝。亦是天界的太子殿下。而你所歡喜之人,乃是冥界第三代冥帝,媂縈陛下。”
“紫淵府,冥帝。”玄衣男子跪在地上,挺直脊背,擰眉迷茫……
白衣仙人廣袖一揮,尊貴施法:“旻兒,還不蘇醒,這青龍龍珠,你的凡人之體,是取不回來的。唯你出麵,方可降得住那十幾萬年的禍世青龍!”
朦朧金光自玄衣男子的身上乍現,須臾間,滿屋燭火通明,窗外祥雲繚繞——
紫氣東來,天子降臨……
身穿玄色金紋龍袍的男子緩緩從地上站起身,氣度不凡的拂袖立於白衣師尊的眼前,警惕的凝視了師尊半晌,方清冷啟唇:“你是何人,竟能喚出本帝元神。”
師尊他老人家和顏悅色的抬手,於掌心凝出一個好看的、銀光熠熠的雙龍盤踞紋圖案。
玄衣神仙擰眉瞧清那圖案,頓時驚詫,“外祖……”趕忙扣袖行大禮,“小神見過祖神!”
師尊收手,順勢捋了捋白玉色的廣袖,儒雅淡然道:“當初是你執意要這麽做的,現下她轉生為凡人了,便要受這苦楚。解鈴還須係鈴人,歸墟一行,他要去,你得傾力相助。不然,阿四的這一世曆劫不得圓滿,便遲遲回不了冥界。”
玄衣神仙眸眼深深的望向內室,不假思索道:“好,本帝即刻就去歸墟,斬了那禍害!將他的龍珠帶回來,給四妹治病。”
“你已入輪回,轉世為凡人,現下並不能以神仙之體前去。本座會許你在本座乖徒體內保留一半神智,你的神力,也隻能使出兩三分。待回了大禹,你這神仙元神,則會自行陷入沉睡。因此,歸墟一行,你不但要被束縛在凡人體內,還會有性命之危,你知道,那青龍不是個好對付的主,便是當年的縈兒,想要取他內丹,都得費一番周折。所以,即便如此,你也願意讓自己的凡人肉體,前往歸墟麽?”
玄衣神仙聽罷這些話,目光真摯的回應師尊:“去。不管是本帝也好,還是凡間安南侯也罷,對縈兒的心,都從始至終,從不曾改變。即便隻能攜有兩三分神力前去歸墟,與那魔龍拚個你死我活,隻要有一線救縈兒的機會,本帝都一定要去爭一爭!”
師尊很是滿意的頷首:“好,不愧是本座的後人,重情重義,本座很是欣賞。既已下了決心,那便去吧。京城這邊,有本座替你照顧著。”
玄衣神仙點點頭,眉頭不展的又朝內室方向看了一陣,片刻後,再向師尊恭敬行禮,言辭懇切的道謝:“謝謝你,外祖父。”
師尊老人家揮揮袖:“去吧!”
玄衣神仙道完謝,便轉身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廂房內。
二師父捧著一碗烏黑湯藥,單手掀珠簾,從內室走了出來:“咱家的這個小外孫啊,倒也隨他爹,是個心情好的男子。隻是這輩子桃花過於泛濫了些,一不小心就會著了人家的道……化霖這孩子,心眼太狠了點,一出手,便是要下死手。州兒到底還是被他們糊弄上了歧途,要不是旻兒把阿四抱過來的及時,阿四恐怕就要被折磨死了。雖不是親兄妹吧,但他不是向來都對阿四很是喜愛麽,他怎能,對自己愛的人,做這等殘忍之事呢……”
師尊溫情的低眸凝望二師父:“或許,這就是由愛生恨吧。”
二師父一個激靈,聳聳肩道:“還好、還好當初你沒對我由愛生恨,要不然我可經不起你這麽玩兒。”
師尊淡笑著將二師父攏進懷中,緊緊抱住,寵溺道:“本座怎會對你由愛生恨,即便是由愛生恨,也該是恨不得朝朝暮暮看著你,日日夜夜陪著你。”
“你啊,真是老不正經……”
——
“原來師尊……與我師父,是這個關係。怪不得……可師父,好像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師父,若這一世的師父是我的親師父,那當年在冥界陪我長大的師父,在人間守護我,供我讀書的師父,又是誰。還有人間的那個君總……”
我扶著腦袋晃了晃,垂眼瞥見足下千裏彼岸花花海之上泛出的粼粼波光,心底忽然有了一個猜測:“或許,一直陪在我身邊,護我長大的那個師父,與那個師父在人間戀人君總,隻是祖神師尊與二師父的分身。
他們乃是整個三界最尊貴的神尊,冥王之父,天帝陛下的嶽丈,眾神之祖,如果光明正大的現身在冥界教導我,傳我高深功法,必然會引得其他妖魔族不滿,為此特意取個分身放在人間冥界襄助我,也是極有可能的。這樣,就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我很小的時候就備受祖神師尊疼愛,我師父當年出現的也算突然,父君母後那時隻告訴我,師父乃是從人間剛修過去的忘川府神女,法力高強,為人正直,恰好忘川府那會子又閑,便將她撥給我做啟蒙師父了。
原本我是對父君母後的這個說法深信不疑的,可如今再想想,忘川府好歹也是冥界重地,凡人修成仙者的仙家怎麽可能如此簡單的就進了忘川府。且她做我師父的這麽多年以來,冥界上至閻君閻後,下至各府之主,皆是對她尊敬有加。
分明法術也不是很高強,品階更是極其普通,但就是能受到這麽多神仙的敬畏欽佩,以前,我隻認為師父之所以能在冥界那般肆無忌憚的橫著走,乃是因為她品階隨低,然卻是我這個冥界最受寵的小公主師父,我還以為,她老人家是沾了我的光才這樣腰杆硬。如今才恍然明了,原來,是我沾了師父的光才對……
許是前世的記憶快到了尾聲,眼前的溫柔帝女也愈發神情懨懨,有氣無力了。
抬起纖長玉指撫住心坎,她微喘著繼續歸還我的記憶:“我舊疾複發,命在旦夕的消息很快便傳進了皇宮,皇兄他聞之震怒,當即便去了祭司閣尋化霖算賬,然化霖卻指著天上光芒羸弱的那顆帝王星,言之鑿鑿的告訴皇兄,他想要的答案……”
祭司閣,化霖靠在轉動的七星陣前捂著胸口劇烈喘息著,待帝王透過鏤空的天窗,看清夜幕裏那一強一弱兩顆帝王星之後,方趁著帝王怔愣時,無力笑出聲:“哈哈哈哈,陛下,你看見了麽!另一顆帝王星光澤晦暗,而如今,涼娍帝女正在國師府半死不活的躺著!
陛下,臣求你清醒點,若是帝女就此消失,那另一顆帝王星,也會不攻自破。實不相瞞,臣就是故意對她下狠手的,臣想幫陛下,除去這個禍患。可臣技不如人,臣的法力昨日就被國師給破了。
帝王星一事,國師定然是知道的,帝女也是他的徒弟,屆時他肯定會選擇包庇帝女……陛下,如今陛下想要的答案已經證實了,陛下難道還舍不得斬草除根麽?陛下忘記了,陛下的祖母是怎麽死的,陛下的爹娘又是如何死的了麽!這好不容易才將屬於自己的一切給搶回來,陛下您難道真的甘心要再將這一切還給仇人的女兒麽!
陛下,您也是皇家正統,您身上,也流著上羽家的血,您也是名正言順的皇家儲君!陛下,若您放棄了這一切,您不但會一無所有,還會被冠上一個逆賊之後的身份,那可真是,從雲端,跌入十八層地獄啊!”
年輕的帝王扶著雕花木屏風攥緊雙拳,咬牙忍著心底的怒意,額角青筋凸起,甩袖狠狠道:“別說了,別說了!朕的事,你沒有資格插嘴!”
化霖單手撐著七星陣的木台站起身,似血的紅唇緩緩勾起,接著蠱惑道:“陛下,您都看見了吧,帝王星,隻有在應了星命的人將死的情況下,才會光澤斂卻,星光晦暗。帝女不死,那一旦另一顆帝王星的光暉壓下了陛下您的帝王星光芒,陛下,丟掉皇位事小,丟了性命事大。您如今憐惜她,殊不知,來日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便是陛下您了!”
年輕帝王怒火攻心的一掌內力直接將木屏風砰地一聲拍的四分五裂了,控製不住的暴怒發火:“放肆,你放肆!”
“陛下,殺了帝女,殺了帝女才能破除這兩星相克的命格!”
“滾!”
“陛下,如今安南侯已經趕往東荒去了,他必然是給帝女找救命之藥了……陛下,兒女私情與天下霸業,孰輕孰重,還請陛下清醒判斷!”
化霖的咄咄逼人逼得帝王幾近瘋魔:“滾!你給朕滾,朕不想看見你!”
化霖不知死活的仍舊糾纏:“陛下!”
“滾!”
化霖又要開口時,蓮枝突然從觀星閣外闖了進去。
英姿颯爽的女暗衛入門甫一見到帝王兩眼猩紅,麵色蒼白,分外狼狽的姿態,便趕緊三步並兩步邁了過去,焦急的從後扶住了年輕帝王,常年使劍磨出繭子的修長玉手握住了帝王的手,心疼的看了帝王一陣,索性也顧不上什麽君臣有別了,抬臂便將帝王攏入了懷中,任帝王有力的大手攥紅自己的指尖。
“陛下、陛下沒事了,陛下,蓮枝來救駕了,陛下……”
化霖呆呆瞧著自家長姐與帝王的親近模樣,有些許不可思議的啞著嗓子開口詢問:“長姐,陛下他……”
“別叫我長姐!”蓮枝惱怒的打斷了化霖,目光夾恨的咬牙切齒道:“本座沒有你這種忤逆君上,居心不良,狠辣惡毒的妹妹!”
“長姐……”化霖被嚇得傻愣住了。
蓮枝嗬斥罷化霖,便扶著臉色極難看的帝王慢步走出了觀星閣:“陛下,蓮枝送您回萬歲殿。”
化霖萬分委屈的咬唇:“長姐……”
帝王在蓮枝的護送下,終於邁出了祭司閣那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月光如銀,肆意傾撒在寂靜宮道上,那兩抹沉靜的墨色身影上……
帝王騰出手來,揉了揉額:“方才,朕嚇到你了吧。”
蓮枝搖頭:“沒……陛下以後,少去祭司閣,少動怒。”
帝王長呼一口氣:“朕盡量吧。阿枝……”
“嗯?”
“方才若不是有你在,朕怕是要控製不住自己,親手掐死你妹妹。”
“……她說到底也是祭司閣未來的大祭司,縱是該死,陛下,也要看在祭司閣的麵子上,忍一忍。更何況,還有趙相。”
“朕明白。趙相的忠心是真,可他,真是太令朕上火了。”
“蓮枝知道,陛下很辛苦。”
“朕近日,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了。還有有你,阿枝。”
“陛下放心,蓮枝會一直陪在陛下身邊的。”
“不會像娍兒那樣,說不要朕,便不要朕吧……”
“不會。帝女還有安南侯,而蓮枝,隻有陛下。”
帝王聽罷,欣慰的拍了拍蓮枝的手背。
夜幕裏那相依為伴的兩抹墨影漸行漸遠,而宮牆上的一道黑色,也在兩人走遠後一個閃身,消失在了月亮底下……
——
八月二十七,我終是從將近半個月的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而彼時我還不曉得,三哥為了救我,在歸墟之海中,究竟都經曆了些如何無比可怕的事——
靈識最先蘇醒過來,我努力想要睜開眼,從床上爬起來……可努力良久的結果,卻僅僅隻是,動了動手指頭。
累,身子好乏,軟綿綿的,渾身骨頭一點力氣都沒有。
被困在一片黑暗中脫不開身時,倏然一雙冰涼的大手敷在了我略有些麻木的右手上,突如其來的寒涼猛地將我從混沌中驚醒……睜開雙眼,尚還模糊的目光落至正前方的人影身上,無需仔細分辨,我一眼便認出來了守在我床前寸步未離的人是三哥……
“三哥!”也不曉得哪來的力氣,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坐了起來,撲進那人染著熟悉蓮花香的懷抱,伸手將他的窄腰緊緊摟住,埋頭進他懷中的溫暖裏便心酸掉眼淚:“三哥,三哥我沒死,我又見到你了……嗚嗚,三哥你可曉得我都快被嚇死了,我好怕我這一病一暈,就一命嗚呼再也見不著你了……三哥,你別不要我,別丟下我。我不想死,我還沒等到你娶我,我還沒同你過夠好日子呢,三哥……”
冰涼的大手輕輕撫在了我的後腦勺上,他輕笑,聲音低啞,異常的疲累:“傻姑娘,我怎會舍得,讓你死呢?我還沒娶你,還沒同你白頭偕老。”修長的指尖穿過我後背淩亂的青絲,他用手臂箍緊我,恍若隔世再見,言語裏滿是滄桑,吐息間,滿是無力:“我的好辰兒,三哥就知道,你會好起來的,你不會丟下三哥。辰兒昏迷的這半個月裏,三哥突然便後悔了,三哥後悔,在之前的日子裏,沒能好好的愛辰兒……對辰兒的愛,還不夠。”
沉沉吐了口氣,他驀然又有些欣慰:“好在,老天爺最終還是將我的辰兒還回來了……好在,你我以後的好日子,還長。辰兒,三哥如今,隻想握著辰兒的手,與辰兒一起走到白首,一起走到歸於荒蕪……”
“三哥。”我親近的再往他懷中偎了偎,點頭甜甜應允:“如若有機會的話……希望你我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一百歲,都能這樣相擁相伴著彼此……屆時你可不許嫌我年老色衰,變醜了。”
他沉沉一聲笑,無盡柔情道:“你老的時候,我也不會還年輕。我比你年長,屆時肯定比你還老。該擔心自己年老色衰的時候會不會被嫌棄的,理應是本侯才對。”
“才不會呢。”我躲在他的懷中衝他撒嬌:“與你舉案齊眉,白頭攜老,我求之不得呢。”
他再將我抱緊幾分,柔聲撫慰:“好,那你我便約定好了,此生,定要白首到老。等本侯老了,本侯就帶夫人一起去深山老林內居住……提及養老,始空山的那處木屋,倒是不錯。依山傍水,山明水秀,隻一點不大方便,那便是野獸太多,會嚇著夫人。”
“始空山?”
“夫人忘記了?你我初見的那處山脈,便喚作始空山。那時你我居住的木屋,卻也不錯。”
“唔,想起來了。”我趕緊點頭:“那房子,是挺不錯的,瞧起來像是富貴人家的別院。等你我老了,那別院肯定也破舊的不像樣了,嗯,可以重新蓋一座,蓋一座樣式大差不差的,圈個小院子,養幾缸蓮花,種幾株桃樹,再養隻貓兒狗兒,如此,便算是圓滿了。”
“深山野林,野獸出沒,會嚇著你的。”
“不會。”我搖頭辯解道:“有人常出沒的地方,野獸輕易不敢上門的……再說,我會法術,可以在房子四周下結界的,這樣山中野獸就不敢闖咱們的地盤了!”
“想法不錯。”三哥摟著我欣慰讚歎:“夫人與本侯,不愧是同道中人。”
我親密的昂頭,用臉頰貼了貼三哥的冰涼俊容:“那當然!”
三哥閑出一隻手,伸指從我的床頭軟枕下摸出了一對玉佩,擇了一枚晶瑩透亮的紅色彼岸花玉佩送到我眼前,溫聲道:“這是十四那天,我特意在城北玉器店內取來的玉佩,當初定花樣稿的時候,原是挑了彼岸花與桐花兩個款式,隻不過玉石師父說,桐花雕刻出來的效果可能不會很驚豔,不抵彼岸花好看,我想著東西既是送給了你,那肯定是盼著你能日日佩戴的,既是隨身之物,自要如何好看如何來,所以最終定下了一紅一墨一對彼岸花玉佩。
紅的是給你的,墨色的,本侯自己留著。早前本打算,在中秋當晚送你的,圖個好意頭,可未料計劃比不過變化,中間生了變故,這玉佩,便也不曾給你。今日你醒了,便算是個好日子,玉佩送你,也有好意頭。辰兒,但願你我,以後都不要再分離了。”
我意外的抬手接過了那枚鳳血彼岸花玉佩,迎著透窗而入的明亮天光看,一抹殷紅暈染在了清澈皎白的玉料中,恰好便染紅了昂首挺立的片片彼岸花花瓣,紅白交融,堪稱絕美。
“這玉佩,可真精致啊!”我不禁輕聲感慨。
三哥攏著我的肩膀,溫柔低語:“辰兒喜歡就好。”
“那這算是,定情信物麽?”我眉眼俱笑的問著他,他凝重鼻音嗯了聲,想想又道:“這是訂婚信物。”
“訂婚……”我的臉蛋兒一瞬便灼紅了,拎著玉佩羞窘的淺淺呢喃:“那我可要,好好保存這枚玉佩。玉佩成雙,人成對。”
三哥也用力握住了我拎著玉佩的那隻手,萬般憐愛的將下頜倚在我額上,鄭重承諾:“辰兒,這輩子,三哥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了……縱是來世,玉佩在,三哥也能一眼便識出你。”
“不僅有玉佩,還有雙生九霄花呢!九霄花不敗,此情不滅。”我靠在他的懷抱裏,昂頭衝著他的脖頸輕吐熱息。
他有些受不住撩撥的低頭便往我麵容上深深吻了口:“小東西,你再這樣胡作非為,三哥便當真不想再做什麽正人君子了……”
這話裏的深意,我又怎會不明白……暗暗往他懷裏貼緊些,我闔目懶洋洋的回應:“三哥、原本便不用做正人君子……我心已定,有些事,不會改變的。”
他溫存的吻了下我眉心:“等你真正心甘情願的時候,再說吧。”
我擰眉好奇:“嗯?三哥……莫不是嫌棄我?”
他好笑著答道:“怎會。隻是,如視珍寶的人兒,輕易舍不得欺負。辰兒,本侯會將你娶進門的,即便你皇兄不同意,本侯也會娶。”
我點頭信任道:“好,三哥,我等你。”
一切的柔情言語,最終都淹沒在了一個漫長溫暖的吻裏……
直至師尊遣人來喚三哥,三哥才戀戀不舍的鬆開我的唇,將我扶躺下去,遮好薄被,鬆下簾帳,安置好了所有,方起身瀟灑揚袖而去。
少時,花藜捧著一盤剝好的橘子推門走進了我的臥房,橘子放在了床頭的桌案上,花藜伸手從容的將兩層淡紫色的薄紗撩起,瞄見了我沒閉眼休息,便欣喜至極的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榻邊,牽住我的手就兩眼一紅,差些哭出來:“殿下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嚇死奴婢了,殿下你之前發病發的這樣急,奴婢得到消息趕出宮時,聽見硯北哥說,殿下差點就沒了,奴婢的心咯噔一下,險些猝死跟了殿下一起去了……
好在、好在侯爺當機立斷,一刻也未耽擱的抱著殿下就往國師府跑,又好在國師大人最近沒出京,侯爺甫一將殿下抱過來,國師大人便施針為殿下保住了性命。殿下您這一昏,就是半個月,這半月以來,奴婢往這幽蘭居跑的腿都快跑細了,奴婢日日都在盼著殿下能清醒,盼的眼睛都快瞎了!”
“花藜。”我沒顧得上先安慰小孩子心性的花藜,不由自主的先問起了另一樁事:“我究竟是怎麽好起來的?”
花藜啊了聲,略為一頭霧水,“殿下,你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