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大禹國·想她活著
別有深意的看了眼三哥,她接著大放厥詞:“殿下這樣輕浮,委實有失皇家體統,男女授受不親,殿下身為未出閣的皇家女,在外一言一行皆代表著整個皇族,代表著帝王。怎能在眾目睽睽的場合下,公然與男子舉止這般親密,傳揚出去,豈不是讓百姓對皇家議論紛紛。”
議論紛紛?我冷著臉色昂眸看她,成功被她勾去了興致,倍感稀奇的沉了聲:“化、霖?”膽挺肥啊,竟然敢暗戳戳的諷刺我身世,“本宮有沒有習完皇族規矩,與你仿佛沒什麽關係吧?倒是你,離宮幾年,許是連自己的身份都忘記了,衝撞本宮,可是要被拉出去打板子的。看來是上次罰跪罰的太輕了,才令你如此不長記性。本宮今日心情好,不想與你多費口舌,你退下吧!”
“臣,身為大禹國大祭司,肩負有監督皇室的職責,還請殿下自重。”她理直氣壯的挺直腰杆擋在我眼前,絲毫沒有要聽話退下的意思。
我對上她清冷如霜的眸光,無奈的彎唇嗤笑。看來這化霖大祭司是真的打算與我杠上了……得想個法子治治她才是。
“三哥。”我輕聲喚他,想讓他把我放下來。
可他卻嗓音不悅的先開口打斷我:“你是公主,怎能任由旁人三言兩語支配。”刀子般眼神剜向化霖,他凝聲斥責了一句:“化霖,記住自己的身份,你僭越了。”
“侯、”化霖有些激動的開口要解釋,欲言又止的臉色變了變,目光有意往我身上瞟了眼,頓了下,再不甘心的狡辯:“侯大人,並非是本祭司僭越,本祭司隻是身在其位,便要盡其責罷了!本祭司乃是祭司閣下一任祭司長,我大禹國皇室曾有律令,凡皇室子孫,皆要受祭司閣監督其行為是否得體有度,勿說是公主了,便是未成年的皇子,我祭司閣也有督促之資格!
殿下乃是皇家帝女,身份比其他皇子皇女不曉得要貴重多少分,怎能行事如此無度輕佻,著實有失帝女身份!本祭司這樣做,也是為了帝女好,畢竟,帝女也老大不小了,帝女的年歲也到了該擇選駙馬的時候了,若讓滿朝文武知曉帝女在外與旁的男子如此不生分,恐是會玷汙了殿下清譽。”
“本宮的清譽,不用你來操心。”我撐好了傘遮住了頭頂的雨,趴在三哥的肩頭不為所動道:“本宮如今才知,大祭司原是如此有本事。真不愧是冷霜祭司長的徒兒,這仗勢欺人的氣勢,見之你師父,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帝女殿下自重!”化霖臉一沉,依舊盛氣淩人的威脅我:“祭司閣乃是皇宮聖地,不敬祭司,亦是大罪。”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治本宮的罪。”拍了拍三哥的肩膀,我與他耳語道:“三哥你先放我下來吧,這樣吵架影響我發揮。”
三哥詫異一愣,沉默了少時,終是選擇將我放回了地上。
手中的油紙傘被他接了去,我拍拍袖子漫不經心道:“我聽說,化霖大祭司乃是宮中有名的女中豪傑。自從入宮當上了祭司長的首徒後,便幾乎是在宮中閉眼橫著走。
當年朝中戶部李大人家的珊瑚郡主進宮遊玩,隻因失言罵了化霖祭司一聲雜種,就被化霖祭司吊在宮內的歪脖子樹上凍了三天三夜,後來我父皇下令讓祭司閣放人,化霖祭司這才肯把珊瑚郡主給交出來,珊瑚郡主被帶回家後,發了高燒,昏迷不醒,太醫院的太醫令挺而走險照著她的頭頂紮了一百零一針,這才讓小郡主勉強蘇醒過來,隻是,小郡主醒了以後便一直嚷嚷著有鬼,後來,活活被嚇成了癡傻!
北疆公主見狀心疼的夜夜吐血,含淚入宮向我父皇告狀,甚至以死相逼,求我父皇殺了你,可你母親卻以你乃是天定的大祭司一借口,將你保了下來,你父母為了平息北疆公主之怒,才連同你師父撒了謊,欺騙眾人,道是玉女星東移,北邊有仙人要收你為徒,以天意之名,才將你連夜送出皇宮,送去了你師叔避世的深山裏躲災。
這幾年,人人都以為你化霖祭司是去學藝修煉了,可隻有我們皇家知道,你是逃外麵避難去了。化霖,你素來性子高傲,目中無人,認為自己是下一任的祭司閣領頭人,便欺上壓下,不知好歹,可你終歸是算錯了。本宮不是珊瑚郡主,以你的本事,還沒法子掣肘本宮!”
許是因著我這回是當著她喜歡之人的麵,光明正大揭了她傷疤,令她覺得臉麵上掛不住了,她才在聽完我的諷刺言語後,臉頓時青一陣紫一陣,陰沉的極度難看:“殿下勿要血口噴人,本祭司在外曆練學藝,乃是整個大禹國人盡皆知的事情!”
勇氣可嘉的與我四目相對,繼續不懷好意的與我互相言語傷害:“本祭司是為國入山修煉,不像某些人,一出生就被攆出了皇宮,即便家世好又如何,自幼養成的山野粗人習性,便是披上了錦衣玉服,也一輩子都難以洗幹淨!讓人覺得,髒!”
髒……我不禁一愣。
“髒?你是在說帝女殿下麽?”蓮枝忽然撐著一把煙卷牡丹的油紙傘,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自我身後走了上去,一身束腰束袖的黑衣便裝,一頭烏黑長發被一枚男款的楓葉冠給高高束在了頭頂,留了條馬尾辮利落的垂在腰後,左手撐傘,右手將長劍掛在了腰上,駐足於化霖的麵前,嗓音冷漠壓抑的重複問道:“你方才,是在與帝女殿下說話麽?你便是用這種語氣,同帝女殿下說話的?”
化霖依舊端著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不怕死的頂嘴:“你又是何人,本祭司與帝女殿下說話,輪得到你插嘴麽?”
蓮枝握著傘柄的那隻手捏的咯吱咯吱響:“跪下,請罪!”
“憑什麽!”化霖昂了昂下巴,咄咄逼人道:“本祭司跪天跪地跪父母,上跪君王,跪的都是尊貴無匹之人,不是什麽野貓野狗,都受得起本祭司一拜的!”
“你再說一遍!”蓮枝聲音陰冷的嚇人。
化霖倏然嗤笑:“你一個小小的侍衛,難不成還想同本祭司動手……”
手字的尾音剛落下,蓮枝便揚手毫不客氣的一巴掌,啪的一聲狠狠劈在了她的臉上——
化霖甫一被打,愣是半晌都沒有緩回神。
花容月貌的小臉蛋上瞬間腫紅了一片,良久,化霖才從不可思議裏抽回神,眼神裏冒火的瞪著蓮枝,硬生生的從牙縫裏擠出了三個字:“你、找、死!”
掌中蓄起一團火光,化霖正要朝蓮枝下狠手,蓮枝卻突然拿出了一枚金色鈴鐺,送到她眼前容她辨認。
鈴鐺吊在蓮枝的掌心,於風雨中輕輕搖動輕響。
化霖見了那隻鈴鐺,陡然怔住了神……
“蓮蕊,你果然不認識我了!”蓮枝沒有感情的低聲道。
化霖對著那隻金鈴鐺瞠目結舌了一陣,靜了靜,脫口喚道:“長姐……”
“長姐。”三哥眯了眯鳳眸,麵不改色。
蓮枝動作颯爽的收了金鈴鐺,冷酷道:“既然還喚我一聲長姐,那就跪下!”
化霖哽了哽,猶豫了一陣,本是膽怯吃驚的眼神複又變得清冷疏離了:“我不跪!本祭司沒錯。”
“蓮蕊!”
“叫我化霖!”化霖不講情麵的糾正。
蓮枝冷哼一聲,“化霖?趙蓮蕊,你便是換一千個名字一萬個名字,你也還是趙蓮蕊!”
“放肆!”化霖翻臉不認人的凶狠道:“吾乃祭司之主!”
“至少現在還不是。”蓮枝也不甘示弱,冷目相對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以為在皇宮耀武揚威這麽多年,就真的能做皇宮主人了?以前帝女殿下不在皇宮,先皇是看在你乃未來的大祭司和父親的麵子上,才對你多加寬縱,讓你做皇宮中最尊貴的女子,如今帝女殿下回來了,你竟還如此不知收斂!你難不成還想鳩占鵲巢?為了一個男人在此處衝撞帝女,誰給你的膽子!”
“蓮枝!”化霖不管不顧的直接喚出了自家長姐的名字,振振有詞道:“帝女做錯了事,本祭司有權教導!你一宮中暗衛統領,若是再敢以下犯上,休怪本祭司不顧血緣親情,大義滅親了!”
“你混賬!”蓮枝捏緊了一雙手,臉氣的發紫:“祭司閣的三千律令,你師父難道沒曾教過你?你師父難道沒告訴你,真正的祭司閣之主,根本不是祭司長,她難道沒同你說過,祭司閣直接聽命於何人?”
“祭司閣聽命於帝王!”化霖昂頭高傲道。
“那是舊時了,祭司閣隻是暫時聽命於帝王而已,真正的祭司閣之主,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我怎麽沒聽說過?”化霖囂張發笑:“你同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祭司閣如今聽命於何人,都改變不了管教帝女乃是本祭司之本職的事實!”
蓮枝咬牙恨道:“一意孤行,你遲早會吃虧的!”
化霖冷睨了她一眼:“這就不有勞蓮統領操心了,蓮統領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夠了!”
“你!”
“老夫就說嘛,這雨地裏何人的口氣這麽大,竟然把殿下與蓮統領都給擋住了。”劉尚書與何侍郎兩位大人也撐著傘覓聲過來看熱鬧了,何大人執傘慢悠悠的走來先朝我見了個禮,後又慈眉善目的向化霖道:“原來是丞相家的小丫頭,咱們大禹國未來的大祭司啊,這孩子叫什麽來著……”
轉頭問蓮枝,蓮枝禮貌的低頭未言,何大人想了想,又故意自問自答道:“叫蓮蕊,嗯,是了,記起來了。丞相家的三個女兒,大的叫蓮枝,中間的叫蓮蒂,小的叫蓮蕊。這三孩子之中啊,丞相最疼愛的,便是小女兒蓮蕊了。當年聽說是星象所示,祭司閣要後繼有人了,不會新任祭司長得去山裏閉關修煉幾年,方可順天應命,成功繼任祭司長,昔年這孩子走的時候,還是個辨不清輕重的小丫頭片子,如今長得亭亭玉立的回來了,屬實不錯。嗯,不錯,個頭長大了,膽子也大了。”
劉尚書挑挑花白的眉頭,有意附和何大人:“可不是麽!都敢擋帝女的駕了,的確是好膽量。隻不過,方才本官與何大人站在遠處無意聽到了那麽幾句熱鬧,覺得其中,有些不妥,思來想去,還是認為要同化霖祭司講清楚為好,免得化霖祭司日後再犯,會有性命之憂。”
整了整官袍,劉尚書不疾不徐道:“祭司閣著實有監督皇室子女的資格,但僅僅隻是監督其品行,若遇皇子皇女品行不端,可上奏君王,以正皇家風範。教導二字,怕是抬舉你了!縱使先皇給你們祭司閣的特權多,這祭司閣永遠是臣,皇家,永遠是君,臣若欺壓到君的頭上了,那豈不是反了天了?方才化霖祭司的那番言語,可是在說帝女品行不端?”
化霖不服氣的啟唇欲言,劉尚書又刻意先開口打斷道:“帝女仁善,以一介弱女之身,親往江都賑災,深受百姓愛戴,若有人同本官說,帝女品行不端,那本官肯定是不信的,本官都不信,陛下定是更不會相信了,陛下那般疼愛帝女殿下,屆時若有什麽風言風語傳到了陛下的耳朵裏,陛下定會治她一個汙蔑帝女之罪的!”
化霖陡然啞了嗓子。
劉尚書捋了捋胡子,接著往下道:“嗯,重點還在於,祭司閣雖能監督宮內的皇子皇女,但,這一條規矩對於帝女而言,是做不得數的。不僅這一條,還有宮內許多條規矩,都是對帝女不起作用的。咱們大禹國已經幾代都沒有帝女了,化霖祭司不了解這其中不成文的規定,情有可原。
帝女的存在,於我們大禹國而言,位同太子。帝女乃是皇後長女,皇帝嫡女,與旁的帝公主少公主,是不可混為一談的。帝女的權利,僅次於帝王,化霖祭司啊,別說你現在還不是祭司長,你就算是祭司長,見了帝女,也得三叩九拜。如此冒犯帝女聖駕,帝女沒砍了你,便已是對你仁慈了。”
“一日未繼任祭司長,便不可稱大祭司。以後化霖祭司還是安守本分吧,等接了那枚祭司大印了,再出來練膽子也不遲。”何大人甩袖無奈道:“江都一事,你本就差些釀成大錯,是帝女殿下心善,才勉強不過多追究,你如今還來攔帝女的路,真是有些不識好歹了。丞相大人為了將你送上大祭司之位,可是在朝中費了不少口舌,你長姐與你二姐,都沒讓你父親這麽費心過,你若是再魯莽愚鈍,可就是辜負了你父親的一番苦心了!”
“我……”化霖被兩位大人堵得無話可說,劉尚書低低歎道:“以後,對殿下敬重些,再這麽不知天高地厚,遲早會有性命之憂。你以為你有一重未來大祭司的身份,就能做什麽事都長久無憂了麽?皇家養得起你,也毀的起你,祭司閣並非是隻能有一個祭司長,你師父還沒老,就算大禹沒了你這個祭司閣繼承人,老天爺也會選定下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做新的繼承人的,這世上,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皇家與祭司閣,亦是如此。”
化霖蹙緊眉頭,極力壓抑著眸色裏的不甘心,攥著木傘柄冷寂了片刻,轉身便走:“我出去跪著!”
這回,倒是還挺主動……
我站在三哥的傘下啞了半天了,終於有機會輪到我說話了!
兩位大人與蓮枝重新轉過身來,同我行禮一拜:“殿下。”
“老臣等,請殿下聖安。”
我欣然抬袖示意他們起身:“尚書大人侍郎大人免禮。”
尚書大人滿眼盛滿笑意的看向我身邊人:“幾月不見,侯大人更加玉樹臨風,仙姿瀟灑,俊逸非凡了。”
何大人說笑道:“也難怪,把那祭司閣的母老虎都給召來了!老夫若是個女人,肯定也會忍不住的想要多看侯大人兩眼。”
“殿下以後同侯大人在一起,可要受累了嘍。若再多來幾個化霖祭司,殿下一個人肯定會對付不過來。”
我正要開口,三哥卻早一步應答道:“不會的。這種事,本官下次會留心,親手解決掉的。”
“嘖,有難度,一廂情願的事,解決的好,是由愛生恨,一世仇人。解決的不好,你做什麽,在人家那看來,都是餘情未了,人家啊,會斷你姻緣的!慎重,一定得慎重。”何大人很有經驗的說道。
三哥擰眉,麵露難色。
我低頭偷笑,抓住他的手攥在掌心,無聲安慰。
對上兩位大人那兩雙笑眯眯的眼,我又看向蓮枝,好奇的問:“為何你們方才,都不告訴化霖,我就是本朝掌管祭司閣的皇家人啊?”
何大人佯作沒心沒肺:“想看戲唄。”
劉尚書老沒良心的讚同:“臣也是這麽想的。”
唯有蓮枝老實些,心直口快道:“她這般無法無天,鋒芒畢露,是該有個人挫挫她的銳氣。”
我挑眉:“可她,畢竟是你的妹妹。”
蓮枝低喃:“我更想讓她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