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浮生篇·不善言辭
青衣神官不好意思的咳了咳,紅了臉:“這個,隻要是娘娘您親手給帝座洗的衣服,帝座都喜歡,都會穿的。其實似帝座這樣品階的尊神,身上常穿的衣袍在沒有特殊情況下,都是一塵不染,凡物無法玷汙的。
以前之所以仙府中設有漿洗衣物的侍女,也是因為,此乃仙家傳統。古往今來的神仙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習慣,那就是愛幹淨。因此即便在身上衣物未染一塵的情況下,他們也會每日按時更衣,命人清洗,不然便會全身不自在……”
怪不得洗衣服還需用特定的什麽泉的泉水洗,洗完還要修補衣上的刺繡,還要熏香……原來是神仙們都有潔癖啊!
不過這也不算稀奇,想當年古代的那些皇帝們還一天三更衣呢,更何況是這些身份地位更尊崇的尊神了。
照湳竹神官這麽說的話,白旻在凡間的確已經很收斂了,畢竟他如今也隻是偶爾才換一件新衣服,從以前的一天一換甚至一天三換,憋成了如今的三天一換五天一換,對於他們這些有潔癖的神來說,委實是不容易。
仔細拎起白旻的舊衣物瞧瞧,真如湳竹神官所言,一塵不染,除了淩亂點以外,根本不像是已經被穿過的樣子……而且衣裳上,還攜著熟悉的淡淡清蓮香……比我用香料浸泡過的幹淨衣物還香!
“都沒髒……那我還給他洗什麽洗。也沒什麽好洗的,算了,過遍水意思一下就成了,我這裏可沒有熨鬥給他熨衣服,也沒有什麽香料給他熏三日。他就,湊合著穿吧!”我頓時覺得湳竹給我省了一大半的體力活,既然他無情,那就不要怪我對他的衣物無義了!
把揉洗過的那件衣物丟進幹淨的木盆裏,我伸手把水裏的桃花也撈了起來,擱在了木盆邊上。
“湳竹你是在外辦完事了麽?最近總是見到你,可你又不住在家裏,你一天到晚都在哪兒忙呢?”
湳竹神官沉穩的歎了口氣,也未隱瞞,直言道:“帝座吩咐屬下暫時不要與青珂上君碰麵,以免引起青珂上君的懷疑,打草驚蛇,所以屬下這幾日除了來找帝座稟報妖界傳來的消息時,會在娘娘的家裏悄然現身之外,其餘時間都是居無定所的。
不過屬下也未離帝座與娘娘這太遠,為了隨時能收到帝座的命令,屬下便蟄伏在附近方圓十裏內,娘娘與帝座的一舉一動,屬下都是能察覺到的。屬下之前現身時並未避著娘娘,所以娘娘才經常能見到屬下。”
解釋完緣由,他又特意添了句:“帝座吩咐過,娘娘是自己人,故屬下行事也不必避開娘娘。娘娘,帝座他……很愛你。”
“愛?”陌生的字眼撩起了我心底的千層漣漪,我佯作淡定的蹲在水邊清洗玄色長袍,不覺間啞了嗓音:“湳竹大人,你說像白旻這麽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神仙,適合與愛字,沾邊嗎?”
湳竹好脾氣的溫和道:“神仙,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帝座,他不是你們熟知的後古神,他是太古神的後嗣,上古尊神。而上古尊神最大的特點,就是心思縝密,重情癡情。有些事,你們雖彼此都不宣之於口,可他心裏,都清楚。他曉得你喜歡他,也曉得自己對你有情。
世人都道上古神的情愛,不動則已,一動便是轟轟烈烈。上古神對仙侶素來矢誌不渝,忠貞不二,上古神更尊崇的是一夫一妻生活,他既認定你,就是早便下定了決心,要與你長長久久,一生一世。
娘娘你是個好姑娘,這一點帝座心裏十分清楚,許是自你決定要用自己的命換帝座安好時,帝座便已經對你動了情,若不然以帝座的心性,他是絕對不會用自己的終身大事來換取些什麽的,哪怕是自己的命……
帝座素來高風亮節,公正英明,是個正人君子,他娶了娘娘,且給了娘娘帝後的身份,便是做好了照顧娘娘一生一世的準備。當然,或許娘娘與帝座剛成婚時,帝座是想過,假設來日娘娘有了心上人,他自會放你自由。可現在,不一樣了,帝座已經打心底認可了娘娘,亦或說,他愛上了你,他也知道你對他的情,亦如他對你的情一樣深……
娘娘與帝座兩情相悅,娘娘您說,帝座他現在,還能輕易放手了麽?帝座他,其實早就得到了青珂在凡間修煉邪功的消息,他與青珂的種種,皆是做戲罷了。
娘娘可能不知道,您刺傷自己的那晚,帝座因不舍娘娘再被誤傷,便改了要隱瞞娘娘此事的主意……那天他出門尋宋連口中的五十二朵玫瑰花,大半夜的,當了自己隨身玉佩才換來一束紅豔似火的玫瑰花……
他本是目下無塵,清貴無上的神,那夜卻在凡塵窘迫的像個涉世未深的孩子……他原想用玫瑰花換取你的原諒,同你實話實說,可不知為何,他隻隔了一天沒去尋你,你就怨氣更重了……甚至,還將他推出了房間。
帝座他,清心寡欲了這麽些年,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屬下那時很擔心,帝座會一氣之下,就不再與娘娘……但,帝座他沒有,他一直都在自責,都在暗中保護娘娘。
自陸清明出現以後,帝座就終日魂不守舍的,他想彌補你,卻沒有機會。”
說至此,他深吸了一口氣,頹喪道:“娘娘,帝座他,前半生活的很苦。尚年幼時便被貶來了冥界,幸得閻君閻後賞識,收為義子,同冥界的兩位皇子殿下一起學習,拜入了冥界古神的門下。夜以繼日的努力了六七萬年,方得了師尊的認可,出師自己在外闖出了一片天地,從默默無聞的小神仙,成為了聲名大噪的紫淵大帝……
天界一道聖旨,他便離開冥界曆了整整十萬年的劫……那十萬年裏,他滿身重傷,回到冥界時,已是體無完膚。代掌冥界這萬年裏,他兢兢業業,沒有一日睡過好覺,閻君閻後隕落後,冥界內憂外患不斷,帝座他一個人撐著整個冥界的重擔,實在辛苦。
娘娘,帝座他有時,隻是不善言辭而已,你為他做的,他都清楚。還請你,多包涵他,他對你是真的喜歡,他這輩子,恐怕也就隻有這麽一次隨心而為的機會了。”
我為他做的,他都清楚。
可他為我做的,我又何嚐不知呢?
早前我的確怨過他,打心底怪他欺負我、守不住本心,守不住自己的欲念……
但後來冥界相見,我目睹了他因為黑無常一句去遲了,便誤認為我可能已經魂飛魄散了,承受不住打擊的吐了血……目睹了他失了沉穩就往冥殿外跑的慌張無措背影,我突然就不怨了……
他眼裏的慌促悲慟,他懷裏炙熱的溫度,都不會騙人。
我相信他的為人,我隻是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他已經與青珂……生米做成了熟飯。
我清楚自己並不會因為這件事就不要他,我舍不得。
可刺紮在心裏,總得給我適應的時間才是。
不然,我日日都覺得心梗。
清洗完最後一襲墨衣,我收拾好東西,端著木盆腿腳不靈活的站起身。
看在湳竹這麽辛苦為他說話的份上……回去不同他冷戰了,等著他來找我認錯!
“我洗完了,要回去了,今天青珂好像出遠門了,你要不要來家坐坐?”
湳竹神官微微一笑,搖頭:“不了,帝座與屬下約了時間,在本地山神廟相見。看現在的天色,也快到點了,屬下也要啟程動身過去了。娘娘,晚上一人,注意安全。”
言罷,又恭恭敬敬的向我扣袖一禮。
我也不知道怎麽去回一個古人的禮,便隻能訥訥的點頭:“嗯好……讓他,晚上早點回來。”
湳竹神官報以一笑:“遵命。”
——
抱著一木盆的衣服回去後,我還沒來得及將衣服曬在院子內的竹架子上,宋連與小蝴蝶就不曉得打哪激動的冒了出來,一左一右的抓住了我的胳膊著急告狀:
“白露姐!完了完了,咱家遭賊了!”
我愣在原地抽了抽眼角:“啥?”
有這麽兩個看家神在家裏,咱家還能遭賊?
宋連喘著氣神情十分凝重嚴肅:“賊就是你那個狗屁前男友,陸清明!就二十分鍾前他才被我們嚇跑的!你出門洗衣服後,芊芊姐也被一個鄰居大娘叫走了,沒過多久,那個陸清明就翻牆跳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