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浮生篇·修習仙法
魂魄歸體後,我渾渾沌沌的做了個夢。
夢裏十裏彼岸花如火如荼,花海連著天幕,天空是淺金色的,雲朵是五彩斑斕的,仙鶴銜花振翅高飛,薄煙縈在衣袖間,朦朧了視線。
他從花海那頭信步而來,玄衣龍袍,銀冠高束,溫潤如玉。
我問他:“你怎麽會出現在我的夢裏?”
他端重威儀道:“因為這個夢,是本帝為你造的。”
“你為我造的?為什麽……”
他眉眼如故,掌心溫度敷在了我的手上,“本帝知曉,你如今隻是個凡人,常與妖魔鬼怪打交道,難免會無力對抗,無法自保。所以,本帝打算教你修煉,你體內的那股特殊力量,正好可為你所用。”
我渾渾不理解:“教我修煉?你,要教我法術?可我隻是個凡人。”
“無妨,跟著本帝學便是。”他施施然的來到我身後,廣袖環住我的腰,另一手化出寒光淩冽的神劍,將神劍放進我的手中,附在我耳邊幽幽道:“先教你劍法,這一套學完,本帝教你打坐參悟,還有修習法術。”
我愣愣點頭:“嗷。”
他摟緊我的腰身,大手帶著我的手,出劍化招。
衣角翻飛,紅衣廣袖與他的玄色寬袖相融相糾纏,瞧著竟是出奇的和諧。
手上的力帶著我挽劍前刺,簡單的幾招過後,他鬆開了我的腰身,隻單手攥著我的胳膊,指點我每一步的動作。
被他拎著胳膊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再往下進行時,他卻鬆了手。
風姿倜儻的亦是在掌中化了柄神劍,他循序漸進的用自身做示範,容我學著他的招式將一套完整的劍法學完……
初次跟著他學使劍,比想象中的要容易許多,手上的神劍好像用著特別趁手,每一招每一式,都學的恰到準處。
雙劍齊出,我跟著他的動作一個翻身收劍,本以為該結束了,卻不想他趁機偷襲,反手使劍攻擊我。
我見勢趕緊提劍去擋,他劍鋒一挑,我勉強側身躲過。
接下來的幾招我也僥幸避開了,奈何我這個新手終歸不是他這尊活了幾十萬年的神的對手,他最後一劍刺向我眉心的時候,我避之不及,傻愣在原地差些被他一招嚇暈了……
好在腿軟的那瞬間他收劍化身在了我的身畔,出臂環住了我的腰身,這才讓我免遭一頭摔下去的血光之災。
“小白,你學得很快,也很好。對劍法,算得上是頗有天賦。不過還須得勤加練習,方能達到遊刃有餘的地步。去,再將本帝教你的這套劍法練上三百遍。三百遍後,本帝再教你打坐參悟。”
夢裏的我腦子或許不大靈光,他吩咐我將劍法練習三百遍,我便真的聽了他的話,木訥的將一套劍術重複使了無數遍……
使到手臂酸痛,使到後背衣衫被汗水浸濕,使到我快要累吐血時,他卻還一旁賞花品茶,悠閑的提醒我:“還有五十遍。”
我不清楚最後五十遍我是如何堅持下來的,總之……撐一撐,再撐一撐,終於還是把五十遍練完了。
體力不支的倒在花海裏,我丟了手裏的劍,躺在地上仰麵看祥雲繚繞的天,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風度翩翩的走進我的視線裏,朝我伸來一隻手:“還能起麽?”
我主動把自己的手指送進他的掌心,抓住他,衝他耍賴撒嬌:“我好累,不想起來。”另一隻手也搭了上去,我厚著臉皮扯他下水:“你也躺下來好不好?我們看看天,看看雲。”
他溫和的順從了我,攥住我的指尖,陪我一起躺在了花海裏。
“阿旻,你說,人是不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嗯,人之所求,確實會化作夢境。是上蒼想換個方式成全凡人罷了。”
“現實裏,得不到,所以老天爺就允人在夢裏樂一樂……老天爺其實也不是很殘忍,至少它真的會成全人某些事。就像,在現實裏,你對我總是凶巴巴的,可在夢裏,你卻待我溫柔體貼,細語關懷……
現實中,你的話像刀子,剜的我心口疼。而夢裏,你卻對我很有耐心,連半句重話都不曾同我說……阿旻,夢裏的你太完美了。也許真的是我白日裏想的太多,奢望的太多,所以我才會做這種美夢。”
“小白,本帝逼著你練了三百遍劍法,將你累的站不起身,你還覺得這是個美夢?”
“你不懂,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累一點是沒有關係的。”
“……喜歡的人?”
“嗯。我、挺喜歡你的。隻是在現實中,我根本沒有勇氣承認。阿旻,你的曾經,我一無所知。你的過往,我從未參與過。我或許隻是你神仙生涯裏,一個存在時間稍長點的過客……我沒資格喜歡你。”
他側過身,玉指幫我擦去額頭的汗,低低命令:“轉過來。”
我乖乖的應聲轉過去,亦是側著身子睡在花海裏,與他麵對麵,目光相撞。
“小白,你若早點說,或許……會更好。”
我眨了眨眼睛,抿唇一笑:“我怕說了,你就對我不那麽好了。你之前不還是挺討厭我覬覦你的麽?”
“那是之前。”
“往後就不討厭了麽?”
“嗯,不了。”
“你騙人。”我沮喪的低頭,小聲嘀咕道:“你才不希望我喜歡你呢……那樣會讓你覺得,我在褻瀆你。”
他攏我入懷,“不會。”
“這是我的夢,你當然會說不會,因為我希望你說不會。”
“夢也好,現實也罷,都不會。”
“你這個突然闖進我生命中的神仙,就像煙花,絢麗了淒冷夜空,但也僅僅隻是一刹的芳華,轉瞬即逝。”
“你沒想過要留住煙花麽?”
“煙花如何能留得住。”
“總有辦法的。”
“我想不到其他辦法了……”
“那若是,煙花自己想留呢?”
“啊?”
“煙花也想一直照亮夜空,陪伴著夜色裏那個愛哭的小女孩。”
我縮了縮腦袋,窩在他的懷抱裏。
想不到該怎麽回答他,可腦海裏,卻清晰的晃過了一道淒涼女子聲:“凡人是留不住煙花的,正如煙花注定,陪不了凡人過完此夜……不過都是身不由己罷了。”
區區身不由己四字,便是錐心刺骨的疼。
我往他懷中蹭了蹭:“別離開我……”
他的指尖撩過我發間花釵的金流蘇,花瓣金片相碰,輕淺的嘩嘩啦啦聲。
“好。”
——
夢裏的時光過的很快,花海練劍,樹下參悟,修習法術,恍若彈指間,人間已過了無數個春秋。
便在我就要沉浸在夢裏的平靜歲月忘卻人世種種時,我突然還魂回陽了!
昏沉中蘇醒,身邊僅有宋連與小蝴蝶兩個娃娃在守著我。
我耗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終於將被打死前的所有記憶給記起來……
而現實中的樁樁心酸,都無一不在證明著,夢裏的所有,真的隻是一場夢……
喬芊芊在得知我醒過來的消息後,屁顛的捧了一碗滾燙的烏黑湯藥來著急灌我喝。
一口湯藥喂進嘴裏,苦的我忍不住狠狠皺眉。
宋連捧著一本佛經坐在窗前太陽光下,慢悠悠的和我講我昏迷的這段時間,陽界都發生了些什麽事:
“你被人打傷的那天,白哥哥正好在外辦事,感應到你有危險以後,白哥哥就急匆匆的過去尋你了。但也虧得你命大,白哥哥在熊熊烈火中抱起你的時候,你尚有一口氣在,沒死透,隻是魂魄沒有了。
白哥哥施法幫你護住肉身後,又出門去把你散落在外的魂魄給帶回來了,點了九日蓄魂燈,方耗費了九日時間,把你從鬼門關裏帶回陽世。
你昏迷這九天裏,白哥哥來瞧過你幾回,但不湊巧,五六日前青珂大人的寒症又犯了,白哥哥終日裏為她熬藥療傷……所以,就極少有時間顧得上你,隻能偶爾得空,來為你添添蓄魂燈的燈油,以免蓄魂燈滅,你還陽受阻。”
沒顧得上我……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麽?
畢竟我哪裏能同他的小心肝兒相提並論。他能出手帶我還陽,便已經是天大的恩澤了,我哪裏還能奢求他些旁的。
小蝴蝶天真可愛的壓到我床上來,拉住我的手,關切問我:“白露姐姐,雖然白哥哥不許我們問你這個問題……但我們還是想知道個明確的答案。白露姐,你到底是被誰打傷的?凶手為什麽那麽狠毒,不但把你打成重傷,還要放火焚了你的屍體?要不是白哥哥去的及時,白露姐你就真的沒法子還陽了!”
我坐在床上虛弱低頭,長歎了口氣。
喬芊芊放下空藥碗,遞了張衛生紙給我:“是啊是啊,要殺你的人到底是誰!我們身為你的親人,總不能連是誰要殺害你都不清楚啊!我們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的事情不能憋在心裏一個人承受,說出來,我們仨個為你分擔!就算天下人都不要你了,你還有我和宋連小蝴蝶呢!”
我抬眼看她,哽了哽,沉思片刻,坦然如實道:“是青珂。”
喬芊芊眼裏的笑瞬間便冷了下來,“什麽?還真的是她!”
小蝴蝶也愣在了我腿上,一臉震驚:“原來真是青珂大人下的手!”
窗下看佛經的宋連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打了個哈欠昏沉沉道:“唔,我以為在白哥哥囑咐你們不許問白露姐,她是怎麽死的問題時,你們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了呢!
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白露姐無緣無故怎麽會被妖魔打死,白露姐向來不同人結怨,唯一一個迫切想要她死的人,便是青珂大人了……
你們不是都見識到了青珂大人的惡毒手段了麽?是什麽原因讓你們忽略掉了白露姐的身邊還蟄伏著她這一隻餓狼?”
喬芊芊握拳頭憤憤道:“咱們倒是真猜到了這個結果……隻是我和小蝴蝶太過相信那隻姓白的家仙了!我們萬萬想不到,他會這麽關心在意,包庇一個殺害露露的凶手!好歹露露是救回來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那對狗男女!”
“芊芊!”我一把抓住了芊芊的手,擔憂的提醒她:“你不能罵他,他是仙咱們是人,你罵他會損陰德,遭天譴的!”
喬芊芊正在氣頭上,猛地把手從我掌心中抽出來,義憤填膺道:“我才不管他是人是神呢!他眼瞎我就得罵他,還要罵醒他!他和那個叫青兒的女人可不就是狗男女!我看你幹脆把那個姓白的讓給青珂得了,這種渣男不要也罷,成全青珂那個狠毒的女人!”
她這個反應,著實讓我頭疼……
小蝴蝶見此幕善解人意的抓著喬芊芊衣裳安撫:“好了芊芊姐,既然知道凶手了,咱們以後就多防備著青珂大人就是了……
白露姐說得對,你不能罵白哥哥的,白哥哥是神,你罵他會損你自個兒的氣運的,為了這種人這種事傷害到自己,不值得。
而且現在唯一能與青珂大人敵手的,就隻有白哥哥……可白哥哥與她又……哎,芊芊姐,咱們以後都老實些吧,少招惹她。免得引來殺身之禍!”
不遠處的宋連打著哈欠讚同:“蝶兒正解!”
蝶兒……這個稱呼可真肉麻啊!
喬芊芊想了想,許是也想通了,便冷靜了下來。伸手將脖子上的玉牌吊墜取下來,要給我戴上:“這是那位諦聽大人給我的護身符,我上次檢驗過,這玉佩的確能擋下那個狠毒女人的法術,現在送你了,就當求個平安。”
“芊芊。”我抓住她的玉牌,阻止她:“這東西是諦聽大人給你的,我不能要。而且我想,她暫時應該不會再向我下手了。”
她堅決要把東西給我:“不成,你不戴上我不放心,我現在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要是有個什麽事,我會後悔莫及的!”
“可我不能拿你的安危,來換自己的平安。這玉牌我不要!”我執意不接受,她為難的與我推開搡去:“露露你聽話!”
“我不要!”
“聽話!”
大抵是被我們倆這樣讓來讓去讓個沒完給逼得看不下去了,宋連頂著一雙熊貓眼放下手裏的經書,小步子慢悠悠的走了過來,出手加入我們,把玉牌拽過去還給喬芊芊,又從寬大道袍的袖子裏拿出了那枚熟悉的黑玉鐲子。
小手執起我的手,將玉鐲子套在了我的手腕上,“這樣不就得了!你們姐妹倆,一人一樣!”
鐲子?黑玉鐲子!
我驚訝看他:“這鐲子,怎麽在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