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炸了就炸了吧
朱烈手裏抽起刀,麵上表情義憤填膺,心裏所想,卻是異常冷靜。
一切全在掌握之中。
伯眼道人受他一縷神念入侵,心神全被他操控,區區九轉境,全無任何抵抗的餘地,就被他占據了身體的使用權,進一步激發了內丹中的妖氣。
除了在逃走時,被那小子的術法截下以外,都在朱烈掌控之中。
不得不說,這小子年紀輕輕,又再一次讓他開了眼界。
別人沒有察覺到,但他卻看得清楚,連身外化身這種神通都會……
他多半是某個天仙在人間的弟子,眼下別的都好說,唯獨不能驚動玄聖上界的人物。
朱烈心思轉得飛快,手中腰刀也毫不遲疑,向趴在地上的伯眼道人一刀斬去。
伯眼道人本來還頹然掙紮著的身子,陡然間凶性大起,周身妖氣湧動,刀刃斬下,卻沒能斬入皮肉,而是被一股黑氣阻隔,不能寸進半分。
伯眼道人怪叫一聲,身形縱起,裹著黑色妖氣,拿住刀刃,順勢將郡馬朱烈擒拿在了手中,他掌指牢牢按著朱烈肩頭,向同時已經從四周攻上的四位護法力士與宋棠音厲聲喊道:“別過來!”
四位護法力士各自運掌,佛印剛猛,宋棠音更是金箍在手,幾乎就要先幾人一步劈頭蓋下!
但眼見那伯眼道人不知從何而來的出手之速,反過來擒住刀刃,捉了朱烈擋在身前,又有妖氣凝成的氣牆護身,投鼠忌器之下,幾人都不約而同回身收招。
定南王陡然見到郡馬也落入妖道之手,急聲驚叫:“烈兒!”
吳逸不忘留意身邊昏厥過去的白蓮衣,同時也很幹脆地旁觀著這一次突如其來的變故。
內訌了?
他一直覺得這郡馬不同尋常,可是到現在都沒看出他是個什麽底細。
隻怕比那姓宋的小姑娘還要強。
現在卻被那個老妖道給拿住了,且看他有什麽打算。
反正現在那道人妖氣已顯,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到了他身上,吳逸半蹲著身子,靠近白蓮衣,做好了準備,一有不對勁,就立馬抱著她跑路。
四位力士將伯眼道人仍然圍在中心,宋棠音站在更外圍,同樣手拿一圈金箍,隨時待發。
“都別過來,否則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伯眼道人須發皆張,掐著朱烈的脖子,厲聲笑道。
他身上妖氣越發濃烈和明顯,引得天上紫氣也聚集於他頂上,雷絲湧動。
朱烈被他掐著脖子,神情痛苦,好像全無反抗之力,卻還叫著:“別管我,絕不能饒了他!”
彌苦幾位護法力士皆是神情緊張,這伯眼道人現在的氣質與前一刻完全判若兩人,道氣盡失,妖氣充滿全身,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輕易相信。
定南王位居尊貴,早被左右湧上的守兵圍住,與戰陣中心隔離開來,穆天洪同樣護在身側。
“這……”定南王此時仍然有些不敢置信,幾日前信誓旦旦幫他愛女治病的高人,轉眼間,就成了滿身凶煞的惡道。
而且,既然他不懷好意,原形畢露,那之前給郡主治病也未必就是真治,想到此節,定南王忙叫道:“務必將他生擒!”
“生擒?說得倒是輕巧……”
宋棠音手上金箍飛轉,聽了他的命令,也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撇嘴一笑。
這已經不是什麽生擒不生擒的問題了。
她能感覺到這個伯眼道人體內的妖氣正在逐步上升,散發於外,倒不是說多強,而是這股妖氣已經開始引動天上紫氣聚集,雷氣翻湧。
寶象府有個鎮壓邪祟的大陣她也有所耳聞,現在這妖道就像不怕死一樣,妖氣愈盛,隨時都會引動紫氣降下雷擊。
到時別說生擒,連同這郡馬估計都要遭殃。
“你現在釋放妖氣,雷氣降下,你也難逃一死吧?”
在場圍困伯眼道人的幾人中就屬宋棠音修為最高,遠在四位護法力士之上,她站在外圍,問道。
伯眼道人目放凶光:“哼,成就妖丹不成,還白白損了一顆還龍丹,你們再咄咄相逼,大不了魚死網破!”
宋棠音此時倒反而沒有旁人那麽急切,她將金箍變回額間,手上拿了葫蘆,笑著道:“成就妖丹,這麽說來你為了以丹養丹,先害了郡主,又故意裝作治病,來接近她。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她纖白玉指朝天一指,指向上頭雷氣開始聚集的天空:“被雷擊是死,你要是束手就擒,沒準還能留一條小命。”
“笑話!”
伯眼道人隨著妖氣增長,不光聲音也變得邪厲十足,就連樣貌也發生了些許改變,兩耳變得尖長,獠牙外顯,目裏凶光更增,須發都微微現出紫色。
他瘋狂之色不減反增,叫道:“我已入了妖道,真束手就擒,你們豈能容我?現在就算死,我也要拉幾個陪葬的,隻可惜了,你們的郡主,怕是醒不來了……”
伯眼道人全沒聽進去,反而渾身妖氣更加漲大,將他與郡馬朱烈包裹在內,徹底形成一團氣牆。
在眾人眼裏,他挾持郡馬,郡馬在這團黑色氣牆中不斷掙紮,隻掙紮了幾下,就頭歪向一邊,似乎是暈死了過去。
“賢婿!”定南王驚叫聲響起。
伯眼道人目中越發瘋狂,口中一咬,吐出一口血來,依然死死掐著郡馬不放,用另一隻手指頭抹了嘴邊血,輕持手印,念動了咒訣。
咒訣出而妖氣也隨之有了異動,本來隻是形如氣牆,這是經過咒訣催動,竟變得如同燃燒著的黑色火焰,將伯眼道人與郡馬,包裹其中。
天上轟雷之聲已動,仿佛隨著他妖氣增長,頃刻間就要劈下陣法之雷。
“糟糕……”
這妖氣正在以肉眼能見之速,不斷變得越發精純邪惡,宋棠音眼裏,這個伯眼道人全身都被妖火覆蓋,妖氣越精純越強,越容易招來紫氣大陣的雷擊。
而這妖怪此時渾身精純妖火,更是形如一團火藥,雷擊下來,他固然會形神俱滅,屍骨無存,但雷火相激,同樣還會引發出強烈的波動,殃及周圍。
他不止打算挾持郡馬,還打算讓周圍的人陪他一起死!
這個瘋子,妖氣衝腦了嗎?
沒辦法了!
宋棠音揚眉怒目,全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姿態,自額間“三相寶箍”變出金箍在手,金箍飛轉,瞬間就要脫出手腕,砸向伯眼道人的腦門。
但她金箍才要脫手,有一樣東西,卻是動得比她還快,間不容發之際,衝向了伯眼道人所在。
白日裏一樣更加耀眼的一瞬之光,照耀院堂。
玄武大陣感應到了下方暴漲的妖氣,籠罩城頭的紫氣雲中,凝出的雷絲,盤結成鎮殺妖邪的雷光,向下方的目標,降下了天譴。
白色雷光撕裂了天空,以龐然無比的威勢,精準無比地,淹沒了伯眼道人的那團妖火。
雷光與黑火相激,一瞬間,更大的爆炸響徹了將軍府的上空。
一團足足有十來丈寬廣的碩大火雲,在半空中綻放,衝擊掀亂了屋簷片瓦,震得周遭風卷樹亂,飛空的群鳥都失了力道,墜落在地。
地上的宋棠音放下了護在身前的手,睜開了一雙眼眸。
地上塵埃驚起,但並沒有受到如想象中的巨大破壞。
她抬頭望,點點殘留的灰燼,自空中落下。
伯眼道人與郡馬,看來都炸得屍骨無存,形神俱滅。
而天上一團火雲,仍然殘留著爆炸後的大團塵煙。
看著幾乎已成了齏粉的灰燼自空中紛紛落下,宋棠音知道,原本足以將這裏一片都夷為平地的爆炸,被移到了天上。
而在那雷擊發動之前的一瞬間,她看到了,有一個身影,先她的攻擊一步,以快絕無比的神速,衝向了伯眼道人那團妖火裏。
這個身影,看上去還有些眼熟……
宋棠音猛然轉過頭,望向剛剛吳逸與白蓮衣所站之處。
空無一人。
吳逸不在,躺著的白蓮衣也沒了蹤影。
隻剩下一坨原本鎖著白猿的鎖鏈。
而此時,城中另一側的富貴山莊。
山莊裏僅有的一張大床上,白蓮衣安靜地躺在了上麵。
吳逸則站在床前,透過房中窗口,回望來時的方向。
這時候他再次感歎,身外身真是個好東西啊。
剛剛伯眼道人激發妖氣,即將被紫氣所發的雷光給消滅之前,一直看戲的吳逸,同樣也看出了不對勁。
因為曾經經曆過陽城枯月嶺一戰,對付黑山將軍時也出過類似的事情,吳逸對這種征兆也稍微敏感了些,才能反應過來。
本來吳逸瞧出了異象,是打算立刻帶著白蓮衣逃出爆炸波及範圍的,但他人剛抱著白蓮衣,以雲體風身才走出幾丈,就覺得裏頭雖然一堆人生死他都犯不著管,但將軍穆天洪,給他的印象還算不錯,富貴山莊這宅子,也算是他送的。
還有那個姓宋的小姑娘,雖然打賭蹭了自己一頓酒,但她言談爽快,真要說起來印象也不壞。真讓吳逸完全放著不管,他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過意不去。
於是很自然地,吳逸想到了萬能的身外身。
他本體自然還是抱著白蓮衣撤走跑路,分出一個身外身,則返回去衝向伯眼道人,將他們兩個人送向了天上。
伯眼道人和郡馬被雷劈得灰都不剩多少,分身自然也難逃,一起葬身在爆炸之中。
搞得吳逸本體在富貴山莊同時,還打了個寒顫。
其實要是挾持別人,那點時間固然緊迫,但吳逸分身的神速也不是不能將兩人分開,單獨把伯眼道人送上天。
但這勞什子郡馬既然和那妖道夥同害了白蓮衣,吳逸才懶得救,炸了就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