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天洪的安排下,由劉,白,方,蘇四家將親自挑選出精兵並由自己帶領,將軍府被重兵圍了起來。
辛力雖隻是總旗,但更多的是作為穆天洪親隨活動,由他在將軍府中布置設壇作法所需的一切物事。
就在剛剛,宋棠音突然闖入,雖然有印信在,定南王不再表示敵意,但放行過後,她順手解了四位力士的穴,也毫不見外,直接大咧咧地走屋裏廳內,直奔郡主輦駕,風風火火,甚至連穆天洪都不及阻攔。
撥開隔著輦駕與外廳的最後一層布簾,純金色的輦駕毫無遮攔地出現在宋棠音眼前。
輦駕門前薄薄一層珠簾,依稀能見到裏頭躺著的一副香軀,錦衣華服,環佩玉帶之下,是一張消瘦而靜謐的臉龐。
合眼閉口,全無血色,乍一看似乎真的與死人無異。
宋棠音瞳中微光閃動,她原本來時的一副輕佻悠哉的神態登時消失。
在她眼裏,那副隨時都有香消玉殞可能的身軀,卻是另一副樣子。
她轉過頭對著定南王幾人道:“她體內有一道毒鎖,毒鎖不解,氣血衰竭就不會停止,而且,她內息散亂,若我想的沒錯的話,她此刻魂魄正在飽受噩夢煎熬。”
這句話輕描淡寫,但聽著無不動容。
伯眼道人眼角微微一斜,瞥向她處,心裏暗自驚異。
這小女子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竟然隻一眼就看出了郡主的症結所在?
然後宋棠音很自然地將目光轉向了伯眼道人這一邊,腳下銀鈴輕動,身子一瞬就已經閃到他跟前數尺之近。
“你是西河天宗的?”她眼裏似笑非笑,負手而問道。
伯眼道人見她陡然靠近,香風浮動,下意識退了一步,沉聲答道:“貧道西河天宗,伯眼道人,道友好眼力,能看出郡主病根所在,不知是哪路宗門門下?”
宋棠音擺了個很不成模樣的道門拱手禮,隨口道:“我的宗門有些遠,怕是道長不大知道。”
“貧道自認對天下大宗都有些了解,姑娘眼力過人,想必也是出自名門,不妨一說。”
宋棠音撇撇嘴:“本姑娘嘛,姓宋,東勝神洲人氏,妙慈院下一個酒鬼而已。”
“妙慈院……”
伯眼道人對妙慈院這個東勝神洲的海外名門倒是耳聞,正當他似乎隱約間想起,東勝神洲似乎流傳著這麽一個人的傳聞時,他身後剛剛被解了穴隨同定南王跟上來的護法力士,卻已經先出了聲。
護法力士中領頭的彌苦,本來一直威容肅穆的神情,此刻也稍有鬆動,驚聲道:“你是……那個砸了大乘禪寺千年前贈予妙慈院永住金剛像的妙慈院首席弟子?”
這句一出,宋棠音翻了個白眼,以手扶額無奈歎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糊塗事原來傳到這兒了。”
定南王與穆天洪,伯眼道人同時側目而向,齊齊望向彌苦,各人眼神都有不同程度的驚異之色,尤其以禮佛的定南王為最。
定南王不知道妙慈院是何方宗門,但他知道大乘禪寺是東秦佛門之宗,為禪宗祖庭,與道門神霄宗齊名,毀壞僧佛之寶不光是佛門大戒,也是道門所忌,因為有傷和氣。
這女子竟敢毀壞大乘禪寺所出的金剛造像,這實在是世所罕見的奇聞。
不過眼下,她既然能說出郡主的病根,定南王也隻能暫時放下對宋棠音的惡感,出言道:“姑娘既有能耐,還望能攜同道長,救本王小女一命,若能得救,本王願以重財塑像立廟設神位,供養貴宗門。”
定南王說著雙手袍袖攏起,彎身下拜。
對於王公貴戚而言,這已是極重的禮遇。
宋棠音受這一拜倒也心安理得,她轉而朝伯眼道人道:“這位西河天宗的道友啊,郡主氣血被人用這種無度采補的鏖戰之法在體內扣上了毒鎖,不知道你有什麽法子?”
伯眼道人拂塵輕甩,淡然道:“當然是以貧道獨創的河車三變,將郡主體內氣血虧虛的關竅鎖住,阻止氣血外流,再用還龍丹之藥力,破除毒鎖,兩相施救,才能斷絕郡主體內的惡症。”
宋棠音兩道纖秀娥眉微微抬起,跟著伯眼道人的話略顯誇張地點了幾下頭,等到他說完了,才拍了拍手笑道:“有些道道,不過嘛,你這隻能治標,不能治本。”
伯眼道人劍眉倒豎,虎眼中顯出一絲不可捉摸的寒光:“哦?道友又有何高論?”
宋棠音道:“郡主體內的這道毒鎖,很有些名堂,我看不出是哪路妖法,不過,俗話說,解鈴還須係鈴人,毒鎖既然源源不斷,吸著郡主的氣血精元,有吸,自然就有收,這毒鎖的另一頭,必然還係著這毒鎖的主人。隻要把這妖魔除了,毒鎖自能斷絕。”
伯眼道人聽到此言,剛才眼裏驟然一現的寒光登時悄然收斂,反而輕聲笑道:“說得輕巧,這妖魔毫無蹤跡可尋,要能找到,就是妖魔在千裏之外,我們也早就去了,哪還用如此麻煩?”
他這話定南王也深以為然,早在定南王府裏時,尋找罪魁禍首的妖怪這種事,已經遣人做了不止一次,就是因為毫無頭緒,才遵從伯眼道人所言,來寶象府治病。
宋棠音毫不在意伯眼道人那笑裏含著的輕視,直接兩指凝成劍指,敲在自己白皙的眉心一點處。
霎時間,隻見她周身雲氣漸起,胸腹之間一點金光浮現。
宋棠音兩指下移,從額心沿著鼻梁劃到唇邊,卻見她腹中金光反而一路上提,經過咽喉,口中輕吐,她兩指間竟是夾出一顆泛著七彩霞光,光芒四射的內丹出來。
“好內丹!”
伯眼道人陡然見到內丹光華,原本寵辱不驚的一張虎須臉上,也終於變了顏色,猝然驚道。
這等內丹之精純,是他生平僅見,也不知是煉了幾轉功,配了多少水火,調和了幾轉龍虎?
這妙慈院的弟子果然傳聞中那樣,年紀輕輕就大成九轉金丹,邁入了聚元?
不獨伯眼道人有此反應,旁觀的穆天洪與四位護法力士也個個瞠目結舌,難以自持,呆立在當場。
宋棠音全不在意周圍人的驚異目光,拿著大放光華的舍利子玲瓏內丹,光芒照耀院堂,也照耀著郡主所在的輦車。
而這時,在舍利之光的照映之下,定南王眾人的眼中,卻見到了另一番景象。
一道細長的紫色鎖鏈,從輦車簾內,直直穿行而出,向外延伸,直至遠處遙遙天空,一望不見盡頭。
那鎖鏈細的如同一根手指般粗細,但卻又像由一道煙氣凝成,有形無質,在宋棠音的內丹照射下,這才令眾人得見真容。
“這……這是???”
定南王全沒見過這等奇景,指著紫色鎖鏈悚然道。
宋棠音淡淡道:“這就是鎖住了你家郡主的東西,我也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妖法,這鎖從郡主的心口鎖住,另一頭接著的,應該就是那個妖魔了。”
伯眼道人在一旁道:“原來如此,那姑娘可知道這罪魁禍首的妖魔是何來路?”
“還沒見麵怎麽知道?”
宋棠音隨後收了內丹入腹,又朝向伯眼道人說道,“伯眼道長,接下來,就有勞你施法在這邊解救郡主,我呢,就順著這條鎖鏈,幫你們拿了這妖怪,雙管齊下,這樣就省事多了,如何?”
“多謝姑娘相助一臂之力,貧道深感厚意。”伯眼道人拂塵一甩,攏起兩道袖子,朝著宋棠音微微欠身一禮道謝。
“多謝姑娘相助!”定南王與穆天洪這時也紛紛拱手相拜。
宋棠音也不囉嗦客套,直接就當場就解下腰間葫蘆,往地上一拋。
腳下輕蹬,伴隨著一陣銀鈴輕動,整個人竟輕巧踏在彈地而起的葫蘆之上,瞬間雲氣繞身,瞬化一道白色遁光,直衝向高高雲天遠方,沒幾個呼吸時間,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伯眼道人望著宋棠音遠去的方向,虎須下的嘴角掀起一絲不可察覺的弧度。
還好,眼下仍然還在計劃之中,這女子橫插一腳,雖然看出了穿心鎖,但好像還沒看出來真正的關竅所在,反倒省了他一些功夫。
接下來,就繼續按計劃行事。
葫蘆穿行在城頭上空,以極快的速度,霎時間就越過了寶象府城,直直穿行在原野之間,樹木叢林頃刻間數重便過。
這葫蘆不過兩隻掌大小,宋棠音一隻繡鞋虛踏於其上,飛縱越空,也穩穩當當,絲毫不亂。
長風浮掠,卷起宋棠音衣帶飄飛,眼看下方山川一路後退,她終於看見,不遠處的一座山坡之上,一道紫色的鎖鏈,從山腰裏頭延伸而出。
半山腰間數重黑雲籠罩,宋棠音望見的時候,臉上毫不遮掩地出現了欣喜的表情。
這裏,就是鎖鏈盡處的妖魔所在,可算找到你了!
此處山間距離寶象府城已有足足八百裏遠,宋棠音所費時間不久,就已經到了山腰處的濃鬱黑雲跟前。
腳下葫蘆驟然減速停在半空,她右手腕一摸額間銀箍,銀箍光芒驟變,瞬間取出一個金箍圈子來。
宋棠音右手把玩著金箍,一雙俏麗的眸子,盯著黑雲深處:
“本姑娘要找的人,可不能讓你這妖怪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