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鏖戰之法

  現在吳逸知道了,這個世界的西牛賀洲有一個類似鎮元子那樣的“與世同君”,也有問一口活三百多歲,吃一個活四萬多歲的人參果“草還丹”。


  同樣還都住在萬壽山,就差不在五莊觀了。


  坑爹呢這是!


  看來今後要胡謅得多留意幾分了。


  話說自己要是吃一口,或者哪怕聞聞,恐怕也能省了不少修煉的功夫。


  吳逸想著想著,念頭就飛到了這一層,不過轉瞬又回過神來,算了吧,這世界的與世同君多半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根據汪象旭的說法,神仙都難遇,自己一個人,要是不滿世界亂逛,怎麽想也不會遇見吧。


  這麽說來,那個姓宋的姑娘,傳聞吃了與世同君的草還丹,也不知是真是假?

  三人盤膝而坐,吳逸與汪象旭,黃太鴻一路聊著,不知怎麽地,話頭就拐到了吳逸這兒。汪象旭笑道:“話說回來,瞧吳兄內有神通,外表卻看不出來,之前聽吳兄說過,師從鎮元大仙,恕我二人孤陋寡聞,不知這鎮元大仙,是西牛賀洲哪路宗門?將來我等也好尋訪。”


  吳逸心裏咯噔一下,頓時就想到自己難道露出破綻了?


  眼下鎮元子是不能再亂說了,多說多錯,還有誰可以拉出來當擋箭牌的?

  聖尊師傅?她如今睡著,卻未必會同意自己擅報家門。


  而且這個師傅見多識廣,所知道的應當遠超過眼前這兩位道長,那麽隻要說一個連她都不知道的,那自然就能搪塞過去。


  該選誰呢?


  念頭稍稍一動,吳逸便已經有了說法,他平靜心情,自然答道:“我這位師傅,神龍見首不見尾,據他說法,鎮元大仙也隻是所用化名之一,也有人稱其為‘菩提祖師’,真身難覓。我師傅所居洞府,雖在西牛賀洲,卻是難找得很。”


  “哦?”汪象旭二人這時眼神明顯都變得專注起來。


  吳逸作勢抬眼遠望,向虛空裏拱手抱拳,笑道:“我師傅說,他所居的靈台方寸之地,斜月三星洞天,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別人要走,從小到老,老了再小,走上千番也難以得見,可若是見性誌誠,念念回首處,便是仙山。”


  這番話原本隻是吳逸為了搪塞過去,搬出來的信口胡謅,卻不想讓汪象旭與黃太鴻二人聽得眼中俱是一愣,竟是同時怔住了。


  吳逸看著這兩人的反應,也愣了一下。


  良久,二位道人俱都開懷大笑,笑聲中氣悠長,繞梁不絕。


  汪象旭一拍膝蓋,連聲讚道:“好,好,好啊!世上果然千真萬聖,還有此等妙參造化的大宗師,小友神通過人,看來果然是機緣非常,還是我二人淺陋了。”


  “象旭兄,日後我等雲遊西牛賀洲,若有緣得見,定然要寫在《證道書》裏,才知仙山有道,不虛此行。”黃太鴻笑得暢快,也應和起來。


  “哪裏哪裏……”吳逸低頭表示謙虛,心裏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話已經說了,找不到可不怨我啊……


  之後三人又談了一陣,從仙人傳聞,談到了煉丹上,對方兩人開始滿口丹道術語,什麽“嬰兒”“姹女”“金公”“木母”,聽得吳逸頭都大了。


  他自己被聖尊師傅一點靈光引入了修行之路,雖然修的是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玄機的非常妙道,但真論基礎學識,其實還比不得這些久學道法的道士。


  為了避免尷尬,吳逸借口說是時候到了要運功修行,便辭別了汪象旭與黃太鴻二人,一個縱身,躍出了小道觀。


  然而剛跳出屋頂沒幾步,吳逸就望見了遠處城門處,有一列列旌旗飄動,人馬聚集,好像頗為熱鬧,似乎是在舉行什麽儀式的樣子。


  吳逸眼力遠望之下,好像還隱隱約約看見個幾個金光燦燦的大型車駕,也不知是誰的車馬陣仗。


  看了幾眼,吳逸也沒了興致,他不打算湊熱鬧,就幹脆跳落房屋,從路上急縱出去,直奔向富貴山莊的家裏。


  這次可以先睡他一會了。


  ……


  ……


  “爺爺!”


  城裏一間半閉了門的藥廬內,一聲清脆甜糯的女孩聲響起。


  一個鶴發蒼髯的青衫老大夫,剛卸下了包袱在桌上就聽見了聲音,抬起頭道:“小滿兒,怎麽了?”


  一個身量還沒有桌子高,綁著兩團鬏子的七八歲小丫頭風風火火地竄了進來,甜膩膩地喊道:“爺爺!你看誰來了?”


  順著她的小個子望去,老大夫卻見從大門外,走進來一個窈窕婀娜,腳綁銀鈴,腰間別著一個大葫蘆的少女,站在那就如寒梅立雪,花樹迎風,極是惹眼。


  老大夫看到來人,腳下連忙步了出來,拱手相迎笑道:“原來是恩公姑娘,天下之大,卻在此處又見麵了。”


  宋棠音眼裏帶著寵溺,手上輕輕撫摸著摟著她大腿上的女孩小滿兒的頭,一邊對著老大夫笑道:“什麽恩公不恩公的,舉手之勞而已,我碰巧辦些事情,來了寶象府而已,無意間看見你們也來了,就來這兒順道看看你們。”


  她隨便一望藥廬四周,看見四周也無別的夥計學徒奔忙,一片空閑,就問道:“話說秦老大夫,這藥廬原來是你家開的?”


  秦大夫擺手嗬嗬一笑:“姑娘說笑了,我爺孫倆雲遊慣了,居無常處,這藥廬乃是老夫一位寶象府的朋友開的,我途經寶象府,就在此借住一二日。”


  宋棠音一邊眼睛亂瞟,一邊點頭聽著。


  “姐姐這次不騎大黑熊啦?”小滿兒緊貼著她的大腿仰起頭,嬉笑著問道。


  宋棠音眼波流出幾分與她平時作風差異極大的慈愛之情,伸出一根玉指,在女孩兒那嬰兒肥還未全褪的小臉肉上極輕地彈了一下,展顏笑得如月光披霞:“大黑熊個子太大,騎進城來是要嚇到人的,那麽大,小滿兒不怕嗎?”


  “不怕,大黑熊那麽大,姐姐那麽小都不大,小滿兒也不怕!”小滿兒兩隻胖手誇張著比著大小,臉上卻滿是童真。


  “那姐姐那麽大,你怕不怕呀?”


  “不怕……嘻嘻嘻嘻……”


  “小滿兒要是不怕,等姐姐辦完了事,就帶你騎大黑熊,好不好?”


  “好!”


  秦大夫看著孫女小滿兒與宋棠音嬉鬧,臉上是藏不住地疼愛與關心,口中卻仍是佯裝嚴厲地輕輕喝了一句:“小滿兒胡鬧,宋姑娘是有道的人仙,怎麽能隨便玩耍。”


  小滿兒受了嗬斥,瞬間就躲到了宋棠音身後麵,露出一張圓鼓鼓的小臉,卻全不害怕。


  “無妨。”


  宋棠音抹了下如瓊脂般的小巧鼻頭,笑道,“反正秦老大夫家的藥酒,喝來頗對胃口,就當是補作秦大夫的酒錢好了。”


  秦大夫看著她這樣,也是無奈:“姑娘果然奇人,我這藥酒是治病催毒用的酒,酒力與藥性都極烈,鐵漢都受不得一分半點,姑娘卻是喝得自在。”


  宋棠音對他這話也挺受用,但隨後,她又似想起了什麽,眉間閃過一絲肅然,這變化稍縱即逝,她輕不可聞地歎了一聲,笑著對秦大夫說道:“秦大夫,過一兩日,我可能會向你討個藥方,好治病調養。”


  秦大夫奇道:“姑娘有何病症?”


  “不是我,是另一個人。”


  “哦……是何病症?”


  宋棠音眉頭輕蹙,捏著下巴沉吟一會兒,才道:“應該……也許……是氣血虧損,腰不能直,語氣低弱,麵無血色之症。”


  秦大夫聽她一言,也撚著白須,皺眉低語道:“這類病症有多種因由,也不好輕下判斷,隻有知道是何病因,才能施以藥方,補足氣血虧虛。”


  宋棠音點點頭:“也對,這兩日等我把事辦完了,她才能安心調養。既如此,我就先失陪了,藥方之事,還望秦大夫記著。”


  秦大夫拱手應允,宋棠音又蹲下身來與小滿兒鬧了幾句後,就告別祖孫二人,出了藥廬。


  寶象府城門處,此時由於今年知府還未赴任,代為一府長官的金烈將軍穆天洪,換了武官朝服,帶領城中大小文武官員,聚集在金色輦車之前迎候。


  穆天洪單膝跪地,餘光審視著前方輦車周圍的隨行人馬,除了護衛的金甲執戟騎兵隊外,輦車門簾前,還站著兩個裹著半身僧袍,頭頂九點戒疤,周身古銅色肌膚的壯魁僧人,時刻單手持掌,閉目養神。


  每人的壯碩右臂上都戴了一圈金色臂環,金光甚為耀眼。


  穆天洪認得,這是定南王府裏的護法力士,每人都有相當於道門九轉境的光明境水準。


  四人裏來了兩個?

  到底是什麽事需要如此陣仗?

  輦車珠簾輕輕打開,從中步出一位身著四爪龍袍,披白虎裘的白發老人,年紀雖高,但足下步履仍然穩健,正是開國所封定南王,裴元虎。


  穆天洪率眾部與百官低首下拜,齊聲喊道:“微臣恭迎大王殿下!”


  定南王見到穆天洪,一雙本已有些疲累之意的眼睛現出三分欣慰,抬手扶起穆天洪,笑道:“都起來,穆將軍,寶象府免去一場災劫之事我也有所耳聞,可謂是文襄公在天有靈,此後也是佳話一場,本該賀喜一場,怎奈本王如今大事纏身,實在是有心無力。”


  “不敢……”


  穆天洪正忙著客套,這時卻見定南王剛剛下來的輦車處,也慢慢悠悠地走下了一名虎須披發的黑袍道人,隻見他氣定神閑,無喜無悲,走到穆天洪前,攏袖行了一禮:“貧道西河天宗伯眼道人,陪殿下一道為治病而來,見過將軍?”


  “治病?”


  穆天洪疑問突起,他不知道是不是妖書案的餘熱影響,瞧著這位伯眼道人,明明看不出有邪氣,卻總是覺得有些不對。


  定南王這時也攙著穆天洪的手,低聲說道:“此間吵鬧,移到官署說話吧,治病之事半點也拖不得。”


  於是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在穆天洪率人安頓下,安頓好了輜重其他,定南王等一幹親隨,與穆天洪一同進駐將軍府。


  將軍府穆天洪書房,書房外早屏退了下人。


  “什麽??”


  穆天洪驚得從客座站起身來,險些失聲驚呼。


  定南王一入府中,好似又老了幾分,頹然坐在主座,以手扶額:“沒錯,我那小郡主海棠自有無病無災,沒想到如今竟遇此大病。”


  同樣居於客座的伯眼道人也輕歎一聲:“殿下一生積德,郡主千金之軀,不想今日卻受妖魔鏖戰之法的侵擾,落得噩夢纏身,氣血虧虛,實在是天有不測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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