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師傅醒了
好快……
卯三娘陡見法椿斷臂而倒，眼前之人身子卻隻晃了晃，好似沒有動過一般，嚇得鬼軀顫抖，更為驚異膽寒。
這等神速，別說三清道門常用趕路，日行數千裏的縱地金光，就是九轉境的五行遁法，或者禦劍飛行也遠遠不如，更別提用來實戰，更是萬難做到。剛剛那個人，也是用的這神通？可是……
卯三娘當然驚異，當她看到吳逸真身時，就發現了一點。
這小子身上一點玄氣都感覺不到？
雖說天地之間千真萬聖，有何種仙人都不稀奇，但她自死後魂魄受禦車將軍助力修煉以來，一路上作惡見聞，還沒見過這種身無玄氣就強得這麽離譜的修士。
一般人間的修士，雖已經煉氣存神，百病不侵，但也才剛入道法門檻，至多隻能學些預測吉凶，查看風水，辨識幽鬼的小術，要到煉就龍虎二氣，水火相濟的龍虎境，才能開始降妖伏魔，再之後，才是凝成九轉金丹的九轉境，這小鬼倒好，明明感覺不到有什麽修為，展露的卻是九轉境都有所不及的神通妙術。
她也想不出什麽理由，此等高手會去隱匿自己的修為。
這是什麽樣的機緣傳承，才能造就如此？
卯三娘這番想法，剛剛瀟灑收刀的吳逸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見他開始向自己走來，氣衰力竭的卯三娘此刻無力氣竭力衰，本就慘白無血色的老臉上更是驚惶萬分：“你，你，你不能殺我！我有禦車將軍撐腰！你殺了我，他就是遠在萬裏外，也能知道！到時你們宗門上下，都難逃一劫！”
吳逸笑著問道：“禦車將軍？禦車將軍是何許人也？”
卯三娘見有一絲轉機，連忙都說了出來：“我家主人乃是摩利支天座下禦車的將軍，是天上的大羅仙下界，他神通廣大，你若殺了我，待他出關後，你就是有人間的宗門庇護，也萬難抵擋。不如各退一步，我退出此地，發誓不再做惡，少俠放我一馬，如何？”
她自知靈樹中魂魄盡散，將軍就算真的出關了，以將軍的性格，也多半不會放過她，但對方又不知個中內情，把他名頭搬出來能有幾分威懾也是好事。
大羅仙下界？
和李家小姑娘一樣是個天仙？又給這群人當靠山，也不知道這個大羅仙水平怎麽樣？
吳逸既聽得對方靠山是神仙，本來還猶豫了一下，但轉念一想，這什麽禦車將軍又沒出關，等他出了，且不說能不能找得到自己，自己體內還有個聖尊師傅呢。
心中擔憂也減了幾分，身形驟然化作一道虛影，圍著卯三娘周身不停轉圈，同時鳳目發動，金光從四麵八方激射而出，神光所照，卯三娘全身頓如受烈陽炙烤，渾身黑氣不斷蒸騰，鬼軀開始肉眼可見地消減，發出淒然哀嚎。
這一招是他在現實裏頭一次用出，高速之下的鳳目灼燒，對卯三娘這樣修成的妖鬼有奇效。
卯三娘的慘叫聲發出了一會兒，其身已經衰微不堪，胸中妖丹位置清晰可見，吳逸才收回鳳目，移回原地。
“饒……饒……饒命。”卯三娘用著已經氣若遊絲的聲音開始求饒。
吳逸鳳目所見，此時卯三娘那一副貌似可憐的鬼軀之下，還有無數張冤魂哀嚎的臉，妖氣衰微之下，更加明顯，他眉頭驟緊，又緩緩舒張，沉聲歎道：“瞧你這一身的幽鬼怨氣，不知坑害了多少無辜。他們冤魂不得輪回，被你蓄在體內，你怎麽能有臉求饒？”
卯三娘掙紮著爬在地上，以頭搶地，慘然說道：“我今後一定洗心革麵，不再傷無辜，隻求上仙能饒我一條命啊……”嘴裏也不叫“少俠”，直接改“上仙”了。
她頭伏得很低，極盡卑微之態，完完全全看不到前一刻囂張跋扈的惡態。
“我若真放了你，你當真會不再害命？”
“會！會！小的發誓，隻要上仙開恩，小的一定照辦。若有違背，就遭天雷猛擊，神形俱滅。”
“當真？”
“當真，還望上仙開恩！隻要上仙肯饒一命，小的願當即散去體內所蓄無辜之人魂魄，讓他們往生！”
而就在這會她不住磕頭時，身邊的吳逸卻是用鳳目看見了，卯三娘腳下的鬼氣，正開始悄悄從地麵下蔓延，伸向不遠處倒地抽搐的黑袍僧法椿。
吳逸餘光瞥向早斷了兩臂的法椿，法椿不停滾著身子，嚎聲慘烈，但體內三脈輪仍在。
果然，稍稍鬆鬆口，她就忍不住了，想吞噬法椿的修為來翻盤？還是逃走？
有了黑山將軍的前車之鑒，既然看到了，吳逸哪能再給她翻盤的機會？
雲體風身！
吳逸的身子瞬到了黑袍僧法椿的身前，掏出匕首，對準了他身子背後脈輪所處的位置。
一刀進背。
玄氣灌注的匕首破開了體內僅剩的淡淡一層護體玄氣，刺入髒腑的同時，吳逸鳳目清楚地看到，隨著這一刀，法椿體內的脈輪也被攪得煙消雲散。
這刀真是鋒利得不同尋常，這真是鐵匠鋪五十兩能買到的？
利落地拔出刀振開血跡，輕輕揮落，血跡順暢地灑落在地，竟連一點血都沒有留在匕首上。
他不得不再次感歎，真是好刀。
匕首回鞘，吳逸往下望向法椿時，法椿也終是絕了最後一口氣，身死道消。
“不用白費力氣了。要吞噬那禿驢的修為？你看看那兒！”吳逸撇撇嘴，刀鞘尾端指了指腳下剛死透的法椿屍體方向。
卯三娘這時才反應過來，一眼見到了法椿已經死透的屍體，以及一瞬而至的吳逸。
吳逸知道這一場殺是免不了了，他心中存著個想法，當下便故意冷笑道：“你這妖孽，也是生不逢時，我本是西牛賀洲太乙仙鎮元子座下弟子出行遠遊，本來兩洲井水不犯河水，結果回程路上竟然讓我撞見了你山上的妖氣，我家師有命，除惡務盡，我先除了枯月嶺，再除你。你那將軍若有本事，盡管來西牛賀洲五莊觀，本門奉陪到底！”
他把一切都推給了不存在的西牛賀洲鎮元子大仙，想著大洲茫茫，萬一對方要尋仇，也許會在西牛賀洲亂找一通，既不存在，他就是再有神通，也找不到，就是有所懷疑，也能拖上一會兒。
雖然不知道那禦車將軍多久才能出來，但能拖一點是一點。
到時若是真找來，自己隻能寄望於聖尊師傅還醒著了。
原本極隱秘中進行的行動敗露，卯三娘這時才徹底沒了希望，她鬼臉猙獰，憤然暴起，拚盡了全身氣力，飛撲而起，不是向著吳逸，而是向著那通往外頭的洞窟。
逃！這是她眼下能做出的唯一一種困獸之鬥！
她是幽鬼之軀，沒有肉身所累，即使重傷，動的也比尋常修士更快，當即就裹著妖風，竄向隧道口深處，準備從隧道直奔遙遙外方的洞門。
但終究還是沒有吳逸快。
一團青色妖風還沒飄出幾丈，吳逸的身影，就已經圍繞著它，形成了一股無形的颶風。
鳳目金光，從四麵八方照射而來，覆成無數網羅，將卯三娘化成的妖風籠罩在內。
淒厲的鬼嚎在金光網中這次沒能持續多久，就變得越來越微弱，最終消弭無聲。
在確認了連一點妖氣都被燒的不剩絲毫後，吳逸才解除了神通，站回原地。
他望向不遠處那棵靈樹，靈樹繁茂枝葉上，靈氣猶在，隻是燈盞已毀，裏頭已經看不到半點殘魂。
這些少女的魂魄是往生輪回，還是就此消散，吳逸不知道，但他知道，比起被困在樹裏落入妖怪取用，這麽做對她們應當是個解脫。
吳逸見這一地的屍體，忽然警覺，往裏頭更深處的洞口望去。
一個赤發青麵的妖兵，正瑟瑟發抖著探出半個頭來。
四目遙遙相對。
“大王死啦！！”
聲音響徹了洞府一瞬，就沒了聲息。
吳逸捅死那名妖兵後，二話不說，運起雲體風身，前往各個洞府急縱，他還有一些善後的事非做不可。
俗話說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這次闖福林山是因閻王草而起，吳逸這番來一趟，不把洞裏閻王草找到，把妖兵斬草除根，恐怕還會後患無窮。
虛影縱橫，來回在偌大一整個烈雲洞諸多洞府隧道裏穿行。
原本洞裏的近百妖兵，自從聽到這兒剛剛發出的大叫聲後，本來還原地駐守，遊移不定，這一下全都開始在洞內往外逃竄。但吳逸身形卻幾乎與那聲慘叫齊至，拿著匕首，在他們還在開始逃竄之時，就挨個捅了個遍。
他此刻奮起全速，不敢有半點遺露，一通搜尋，將烈雲洞內部的幾個小洞，數條隧道，都找了好幾圈，無論是洞內隧道駐守的，還是行將逃出洞口的，都被他瞬間一刀解決。最後又連逛了洞外洞裏好幾圈，確認了鳳目運轉之下，再無妖兵的妖氣後，才將各處零零散散的閻王草都燒盡了。
吳逸最終回到了原地時，實際上不過才花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卻是裏裏外外跑了不知幾圈，雖然體內玄氣十足，未有損耗，但還是免不了心裏生出疲累的感覺，一下子坐倒在地。
早知道在解決他們之前先把洞裏這波妖兵清幹淨了。
他還在這喘息的工夫，卻沒發現此時身上正在發生的異變。
胸中一點靈光漸漸顯現，由米粒一點難以察覺的大小逐漸放大，等到吳逸驚然察覺時，他眼前所見的洞口景色已然瞬間變了。
又是熟悉的夢中虛空之境。
虛空之中，聖尊的銀色光芒再現，銀光之中，迸出一條銀麟白角，長須五爪的巨龍，飛縱盤旋於吳逸頂上的漫漫周天，攪得周天氣海翻動，層雲漫湧，龍吟有如天上雷震，震得下方吳逸也不由得一陣微顫。
他的表情隻怔住了一瞬，便喜上眉梢，笑著叫道：“聖尊師傅！你醒了？！！！”
毫無疑問，這種誇張的動靜隻能是她。
每一回出場都要這麽大排場的嗎？
巨大的銀色龍首冒出雲頭，又忽然間化作一道雲光，飛衝而下，繞了一個大圈，飛到了吳逸身邊周圍。
這回是一隻不知從什麽地方吊著絲垂下的銀色蜘蛛，蜘蛛邊晃蕩著邊發出聖尊本音，打了個嗬欠，道：“剛運轉完第二周天就醒了，不過你這小子，竟然這麽按捺不住，沒等那黑山將軍修成第六轉，就去掏了人家老家，這樣有什麽意思？”
黑山將軍的事她才剛醒，就都知道了？
吳逸想起她戰前偷來送自己的兩件寶貝，也不由得笑道：“你不是也用我的模樣偷了他們的寶貝送給我嗎？怎麽我去直搗黃龍反而不對了？”
雖然還沒見過自己這個聖尊師傅的本相，不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麽修成的，但吳逸可以大致斷定，迄今為止她在自己麵前展示的所有樣子，都不是她的真容。
聖尊蕩著蛛絲，悠悠道：“這個先等會再說，你這匕首居然是錕鋼所造，元氣十足。小鬼，你眼光倒還可以。”
錕鋼？
吳逸聽她話語，也順著拿出匕首，仔細端詳，師傅姐姐也覺得不簡單？
吳逸想起賣給自己匕首的鐵匠，給自己的異常感覺，便隨口問了出來：“這什麽錕鋼，有什麽玄機嗎？”
銀蜘蛛乘絲飛蕩，一下子跳到了吳逸肩膀上。
明知道那是聖尊變的，但吳逸還是不免有些昆蟲附體的不適感，強忍著咽了下口水。
蜘蛛嘴輕動，傳來聖尊師傅一聲嗤笑：“我還以為你知道呢，你自己買的兵刃，怎麽自己卻不知道來曆？這錕鋼顧名思義，就是以產自昆吾山赤石煉就的精鋼，當年黃帝戰蚩尤所用兵刃，皆出於此山山石煉製，這匕首隻用凡火淬煉，不說靈性通神，至少斬鐵斷玉問題不大，比凡夫俗子用的刀劍還強不少呢。”
黃帝戰蚩尤？昆吾山？這麽虎的？
吳逸傻眼了，想起自己才五十兩，就得了這個匕首，現在想來，這個鐵匠問題真的不小。
……
出得洞府外時，天色已暗，夜間大霧遮蔽了星空皓月，吳逸此時鳳目再看，天上霧氣仍在，卻不再如初時的異樣，而混入其裏的妖氣也已經盡數消弭無蹤，與尋常霧氣無異。
將匕首收好，運起雲體風身，朝著山下陽城一路急縱。
一分鍾不到，百餘裏程途便過，到了陽城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