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局撿了個祖宗?
雙叉嶺風急路遠,平時又少人行,如果不是附近縣城抓捕的緊,張刀疤子是斷不會冒險帶著一群弟兄來這附近設道劫財的。
從雙叉嶺下往來陽城縣到翠雲村的一條廢棄的官道,如今還時有商隊會往來,張刀疤子帶著身後十來個弟兄早早已經埋伏在了四周濃密的草叢中。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日頭高懸,張刀疤子等得汗都遮了眼皮,險些就要呼出號來,讓弟兄們撤退。正當其時,官道盡頭處,一隊人影開始慢慢冒出頭來。
這一下子,張刀疤子骨子裏的凶性被瞬間激發,整個人精神大振,兩隻虎眼死死盯著來路人馬。
遠處隊伍越走越近,不過三十丈,張刀疤子已經大致判斷出了這一筆“橫財”的分量:三輛驢車,隨行十五人,看車上布置和隨行打扮,當是一戶頗有田產的員外。
“嘖……還行吧,夠花一陣了。”張刀疤子磨著牙道。他手已經緩緩摸到了腰間的剔骨刀柄上。
風聲漸起,吹得官道兩旁草叢沙沙輕響,搖曳的草影中是一雙雙藏不住的險惡凶光,行將待發,隻等驢車隊伍走進他們的捕獵網中。
十丈……五丈……
張刀疤子左手輕抬,打了個響指。
殺!
他們這夥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劫財不由分說,取財,不留命。
為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完全不給對方任何喘息之機。
十幾道人影飛竄而出,舉著亮晃晃的利刃湧殺向已經近在眼前的驢車隊伍。
殺聲突然而起,四麵八方,毫無征兆,嚇得握韁的車夫都身子驚顫,跌下車來便要逃跑,但被一個眼尖的賊匪瞧準了,照著背就是一刀劈下,血噴如柱,人應聲而倒。
隨行的家丁還沒來得及四散奔逃,就被追上的賊匪舉刀相向,慘叫聲一時四起。張刀疤子奮力一腳踹開前方已經被砍了一身血的家仆,扒上排頭一輛驢車,掀開幕簾。
張刀疤子望著眼前抱著包袱瑟瑟發抖的一對中年夫婦笑了。
手起刀落,毫不遲疑。
此時末尾一輛驢車處,也有一人被劫掠的賊匪從裏頭揪了出來。那是一個年輕的灰長衫書生,緊緊摟著懷中包裹,盡管身子抖如篩糠,麵中涕淚俱下,實是怕到極點,但還是沒鬆開懷中之物。
揪著他的賊匪認為他懷中的必是值錢東西,獰笑著,將他身子向車外甩了出去,準備將他亂刀斬死。
這賊匪一扔力道不小,將這書生扔的摔在地上連滾了幾圈,勢道甚急之下,書生的頭重重磕在了土地上突起的石頭一角上,整個人頭歪向一旁昏死了過去。
賊匪輕巧地跳下車,從他懷中將包袱奪了過來,同時長刀高舉,在書生身上連斬幾刀,血染紅了整個身子,眼見是不活了。
就在這眾人放聲廝殺,各逞凶狂,準備搶了財物分贓之時,才不過半刻鍾,書生染滿了血的心口處,開始泛起一點極淡的微光,又隻維持了不過一瞬,那光點又隱於無形,消失於血漬之中。
吳逸覺得很奇妙。
活了近二十年,自問也算是個相信科學的人,還是頭一次撞見眼前這番情景。
自己身處在一片茫茫無垠的混沌之中,他有清楚的自我意識,但眼前目之所及,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包括自己的身體。
也就是說,他此刻隻有意識。
“難道我死了?”吳逸有些費解,他意識非常清醒,能清楚地記得前一刻,自己關了電腦,躺在書桌上睡覺的事情。可如今,自己意識仍在,卻感覺不到自己身體,他想來想去,似乎也隻有這種情況了。
“奇怪……奇怪。”
這時,遙遙混沌虛空之中,一點亮光忽現,聲音隨後悠悠而至。
這一下令吳逸猛然一驚,注意力立刻集中在了眼前那一點亮光處。
“你是誰?”吳逸和那道光幾乎同樣問出了這句話。
吳逸沒有身體,但他此刻確實驚懼異常,這一道聲音一出已經是超出了他這個現代人已知的所學範圍。
而那道光盡處傳來的聲音,在吳逸聽來,非男非女,悠悠泊然,似有回音,在這無垠的未知混沌裏,更顯得可怕。
吳逸小心翼翼地試著問了一句:“你是神?還是鬼?”想也知道對方不可能是人的吧!
那道光靜立一陣,也問了一句:“你又是何方神聖?是人是鬼?”
吳逸聽對方肯應答,心中懼怕消減了一點點,肯溝通總不是壞事。他叫道:“我當然是人了,我還想問你呢,這是什麽鬼地方?”
“人?”那道光聽聞後,又回複了安靜。吳逸等了也不知多久,那道光才出了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你……並非此世之人,對吧。”那道光芒稍亮了幾分。
吳逸被這一句弄得雲裏霧裏,並非此世之人是什麽意思?
他打趣道:“我說這位不知道是神仙還是外星人,異次元人還是未來人的老兄啊,如果是你把我弄到這兒來的,就勞煩行行好,把我弄回去,好吧?多謝啊,我就一普通人,實在沒什麽可研究的。”
那道光聽了他這話似有笑意:“果然並非此世之人,言語倒有些新奇。我且問你,你想不想活命?”
吳逸幾乎沒有遲疑地就應道:“想!”
“那就好,你現在這具身子遭到山賊劫掠,身中數刀,眼見危在旦夕,你若想活命,就聽我的。”
這具身子?身中數刀?
吳逸起初還聽著費解,但看過不少網絡小說的他立馬想到了一點。
魂穿?
“我去,我穿越了?還是穿到死人身上???”吳逸此刻沒有發聲的嘴,卻是叫得無比大聲。
那道光似是有些不耐煩,男女莫辨的語氣也透出了幾分威勢:“現在外頭就有殺人如麻的賊人,我不管你是何方之人,想活命,就別廢話,聽我的!”
吳逸被喝得立馬停住:“是!”
“聽好,靜心存意,逐漸觀想自身身軀,想象自己身體從無到有,四肢由靜轉動。”
吳逸雖然還有些將信將疑,但見周圍一片混沌,除了眼前這道光之外再無別的,也隻好依言而行。
靜下心來,心中默想著,自己仿佛是一個植物人癱瘓在床逐漸蘇醒的病人。開始時,意識隻存於自己腦中,而後沿著脊椎向下蔓延,心髒的鼓動開始傳出,血脈如同源頭活水,開始流動,傳至四肢,手臂腕指的溫熱感,開始形成。
然後一直向下,到了大腿,雙腳。
雖然周圍仍然是一片混沌,但吳逸此時,才開始有了掌握身體的實感。
這時,那道神光開始道:“好,接下來……”
銀光驟然間光芒大盛,吳逸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光芒四射的同時溢出的熱意,將他盡數包裹在其中。
等到吳逸覺得光芒消退了,才緩緩睜開眼睛。這時,原本顯現於他眼前的無形銀光,卻是化成了一個通身銀色,虹光四溢的人形姿態。
好大。
單純字麵意義上的大。
吳逸抬頭仰望,眼前的這個巨人。由於沒有參照物,無法具體地看出它究竟有多高大,但那具身姿給自己的感覺,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就宛如……光之巨人。
而且,他仔細看了看那道銀色巨身光芒下的輪廓,雖然光芒之下看不清麵部,但肩窄,細腰,輪廓柔順,這怎麽看都像是……
女的?
銀光化成的巨人此時麵部光芒閃爍,緩緩開口:“吾乃東玄天極大聖尊,且給你個見麵禮。”化成人形後,就連聲音也變成了明顯的女聲,空靈澄澈,卻極具威嚴。
語罷,撚成劍指,朝著吳逸頭上緩緩壓去。
“喂!”吳逸見對方神神叨叨了一句,就拿著個比他身子還大上許多的指頭鋪天蓋地壓來,一下子便慌了神。
張刀疤子與眾多弟兄手下在把眾人屠戮殆盡後,把車上,各人身上財物盡都扒出,聚在一起,將包袱攤開了細數,果然除了他們瞧不上的衣物文房用具外,大都是些銀錠首飾,銅錢串子。人人喜出望外,均想著幾日內大魚大肉,衣食無憂。也不管當下身邊死屍遍地,開懷大笑。紛紛就地分贓,每人抄著細軟金銀,狂笑著勾肩搭背,便要開始撤離。
“慢~著!”
一道慵懶的聲音悠悠自張刀疤子眾人身後響起。驚得一群人身子俱是一顫,停下了腳步。
還有活口?不對啊,自己分明記得弟兄們每個都補上了幾刀,殺的滿地死屍,斷無活口才對。張刀疤子膽子稍大些,卻也是心中開始打鼓,莫不是惹到什麽不該惹的?他咽了下口水,開始將視線緩緩轉至身後。
隻見得方才那個死於亂刀之下的灰衫書生,此刻竟站了起來,身上原本破開的口子血跡全無,一身染血灰衫也變得幹幹淨淨。就好像,他隻是穿了一件破衣服一般。
“你……是人是鬼?”
張刀疤子再貪財,也知道這等神異之事遠超常理,就是手中沾血無數,此刻也不免與眾人麵麵相覷,躊躇不知進退。
吳逸看了看自己這具身體上衣服滿是破爛的口子,再世為人的實感現在才有所體驗。巡視周邊,驢車旁死屍遍地,來時的人除了他以外已無活口。
隨著剛剛聖尊一指壓來,自己驟然蘇醒得見天日,新的記憶也不斷湧現,吳逸就像是坐在觀眾席的觀眾,一瞬間就看完了這個身軀原主的短暫一生。
和他一樣,這書生本名也是吳逸,不光同名,而且一樣年歲,甚至於出生年月,都是相同的七月二日。他是翠雲村中的一個貧苦書生,父母早亡,早年靠著鄰居救濟長大,鄰居病故後,被好心的王員外收入門下做了書童,衣食溫飽長大了,便在今日隨王員外一同去陽城縣中物色書院,好陪王家公子上學,不料在路上遭遇山賊,王員外一家幾口連同仆役全數遭了毒手。
親朋好友盡皆死了個幹幹淨淨。
唉……
吳逸眼生冷意,瞥向不遠處那群拿著屠刀愣在當地的劫匪。
“你們不止劫財,竟然還殺人滅口,如此狠辣,不教訓你們,實在是對不起王員外一家。”前身的經曆對吳逸而言,雖然隻是像旁觀了一場電影,並沒有切身的體會,但見王員外一家待他不薄,轉瞬之間慘死於人手,吳逸不是鐵石心腸,縱是旁觀,也有惻隱之心。
張刀疤子見他死而複生,心中已經有些膽怯,但畢竟又是一夥人的老大,不能過於露怯,麵上仍是維持著凶相,他扯著嗓子高呼道:“裝神弄鬼,隻他一個還能翻了天不成?弟兄們,給我上!”
聲音很大,但話說出口時,他還是悄然不覺地往後稍稍縮了半步。
初時幾個劫匪還在猶豫,不敢上前,各自互相望了幾眼後,有幾個膽大的,終於舉著刀,朝著孤身一人的吳逸殺來!
劫匪氣勢洶洶,染血的屠刀凶光未褪,但從他們提刀邁開步子的那一刻起,他們在吳逸的眼中,就變得不一樣了。
劫匪們邁出去原本早該踏在地麵上的腳,停滯在了地上幾寸的位置,急促的喊殺聲被拉得很長。周圍的一切,在吳逸此刻的雙眼中,就像靜止不動似的。
吳逸此時兩隻眼瞳已經變成金黃色,神光隱現,他敏銳地感覺著周圍一瞬間幾近停滯的變化,暗歎道:“這是……法術?”
“沒錯,算本尊給你的小小見麵禮。”
聲音自吳逸的眉心發出,不需要透過耳朵,直達他意識深處。
麵對著眼前一群幾乎已經停滯的劫匪,吳逸問道:“接下來呢?怎麽做?”
一不會武功,二沒有法寶,難道要他上去自己動手揍人不成?
“沒手沒腳嗎?上去打啊!”
“啊?”
“怕什麽?讓你試你就試!”聖尊言語瞬間嚴厲,透著不容吳逸拒絕之威。
吳逸不敢違逆,硬著頭皮答道:“好吧。”
既然給了自己道術,總不會在這坑自己吧。
吳逸鼓起勇氣,抓著拳頭小心翼翼緩緩走近那群劫匪。
“你打架用走的嗎?跑過去!”
“是!”
吳逸稍稍加快了一些腳步,一路小跑至劫匪身前,才奔出幾步,吳逸就注意到腳下塵土緩緩紛揚而出,沙礫清晰可辨,時間的流速之慢感受得越發深切。
難道……
他開始猜到了一點點,這招的用法。
吳逸握緊了拳頭,腳下一個箭步,飛衝而去。神速之下,孱弱的身軀揮出的拳頭,砸中了一名劫匪的胸口,卻顯示出莫大的力道,那名劫匪就像一塊被扔出去的石子,摔飛了五六丈外。
果然!
揚起的塵埃落定,吳逸的身影再次出現,已經站在了十餘丈外,與時同時,張刀疤子為首的十幾名劫匪瞬間七倒八歪,不是憑空飛跌而出,倒栽在地,就是身中長刀,血流如注。一下子,剛才還喊殺不絕的凶惡劫匪,如今已經沒了動靜。為首的匪徒張刀疤子,胸口插著一把刀,兩眼定在了死前驚懼的那一刻中。
“這麽快就明白了,還不算笨。”那聖尊讚了一句。
沒錯,如吳逸一開始所想,唯快不破。
而吳逸所領悟到的,卻不止這些,還有前世上學時學過,許多奇幻類影視中所表現出的一個淺顯道理。
速度越快的同時,力量也就越大。即使是普通人揮出的拳頭,高速之下威力隻會倍增無數!
速度,等於力量!
然而此時吳逸卻無暇理會意識深處的讚賞,也無暇體會使用法術後的感覺,他的手在發抖。
剛剛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即使對方惡貫滿盈,殺了王員外全家,自己也覺得這幫劫匪死不足惜,但真用刀抹過對方脖子,捅進對方心口時,他這個和平時代長大的現代少年,還是會覺得生理不適。
雖然身上傷勢已經痊愈,但吳逸還是覺得沒由來一股虛弱感湧上心頭。
“你第一次殺人?”瞳中金光消失不見,良久之後吳逸眉心處一道女聲響起。
吳逸苦笑道:“是啊,長這麽大我也就踩死過幾隻蟲子,連貓狗鳥兒都沒殺過。”
“心有不適是好事,證明你人性尚在,教你用這招也算沒選錯。”
吳逸道:“話說回來,這位女神仙,我這麽一個身無長處的凡人,你神通廣大,用法力教我道術,為什麽不救原來的吳逸?”
“因為我到他身體裏時他已經死了,魂飛魄散,眼下救不活。”
“也就是說,如果我沒穿越過來,那掌握這具身體的就是你了?”
“沒錯。”那道神光隱隱閃爍,應答的倒也幹脆。
吳逸問下來,心中從剛才起埋下的隱憂開始慢慢浮現,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
“那萬一……”
“哼,你是想說,我會不會哪天把你也給奪舍了?”她冷笑道。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凡人會想東想西,無聊的很。”似是洞察了吳逸心中所想,眉心忽然光芒綻放。
緊接著,吳逸就感覺到全身從骨肉透出的痛感,瞬間迸發而出。原本傷口已經愈合之處,一下子又血崩如注!
吳逸口吐鮮血,意識瞬間開始變得模糊,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半跪在地。
“你特麽……”
隻見一點米粒大小的銀色神光,飛出了吳逸身體,正在吳逸兩眼前不住搖曳飛動。
“明白了?你現在這身子傷痕累累,已是入土之軀,全靠本尊入駐法力維持,你才能如常活動,本尊若真想奪舍,隻要像這樣,你隻消半刻就會魂飛魄散,我到時再搶為己用豈不方便?或者幹脆在你體內直接運起三昧火把你從裏到外焚燒殆盡,讓你神魂俱滅,我再用你骨灰重塑成合適的身形,也不失為辦法,還用跟你在這廢話?”
語畢,神光又忽地遁入吳逸心髒,幾個呼吸間,吳逸身上便止了血,傷口愈合如初,血跡也盡數消去。
一下子又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吳逸就算想不信也不成了,他原先殺了人的驚悸感也被劫後餘生的慶幸一掃而空。
“這哪是什麽外掛,這是穿越就遇見個祖宗啊。”吳逸重重長舒了口氣道。
聖尊哼道:“你也不用擔心,你就當你身子是個屋子,本尊不過借住,隻待你這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本尊元神恢複十二周天,就將這身子還你。”
“所以,為什麽非要是我?”
“哼哼,天機……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