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房

  周老員外笑容凝滯,目瞪口呆地看著周元。


  養,養豬?方才不是說要報效朝廷麽?


  四目相對之下,周老員外清楚可見周元圓圓的臉充滿了認真和篤定,那一刻他全身血液開始滾動,瘋狂湧上頭頂,竟差點被這小子氣出腦淤血!


  周老員外氣得渾身發抖,顫抖的手指指著周元,大喘氣地罵道:“你這小畜生,小畜生!”


  他也真真是老糊塗了,方才竟真以為這不成器的孫子想通了?這就是個混世魔頭,自打生下來便是要來氣死他的。


  先前不願做官隻想做個富家翁,這頂多算是胸無大誌,如今他竟說要養豬?這簡直就是自甘墮落!生生打他周家的臉皮。


  養什麽不好?非養要養豬?豬即是豚、彘也,那是天啟朝六畜最末啊。這若是傳出去,他老周家還如何在桃源郡立足?


  周元聞言有些不服氣了,便想把先前趙曦同他說的那些真言講給祖父聽聽,周老員外此刻滿腦子都是“養豬”,哪裏聽得進其他的?他震怒道:“這等荒唐事若傳出去,王家還如何願意同我家結親?”


  周元今年虛歲十五,正好到了議親的年歲。王家在桃源郡也是響當當的地主家,其女在郡內算得才女,若非周家有些家業,王家也斷斷不願將嫡女嫁給周元。


  若讓王家曉得周元要去養豬?這樁還沒有挑明的婚事怕是要吹。天爺啊,周老員外愈想愈嘔,恨不得掐死這小畜生。


  周元非但不覺緊張,還信誓旦旦地道:“她若不支持我養豬,王家女不娶也罷。”


  養豬養豬,開口閉口就是養豬。周老員外大怒之下,也懶得和周元廢話了,幹脆叫了家中小廝把周元關進臥房禁閉,讓他好好反思。


  兩爺孫這吵架的功夫,廚房已經把周元方才提來的一斤肉做好了,廚子不曉得這到底是何肉便按羊肉臐做法做了來。雖說老員外關周元禁閉,但沒說不給吃喝,這一大碗水盆豬肉就送了來。


  棕土色的瓷碗裏豬肉浸在湯水裏,還點綴著翠綠的蔥花,周元看得食欲大振,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頤起來。吃下第一塊那時,周元便下定決定,他就是要去養豬!這肉,絕了!

  周元雖說把祖父氣著了,但也是惦念著的,吩咐廚房給祖父送些水盆豬肉去。


  周老員外今日著實被周元氣得不輕,他回到書房第一件事便是拿出竹簡,給遠在邊境的大孫子、周元的堂兄寫信,信裏用詞嚴厲狠狠把這孫兒批了一頓,路遙千裏送些什麽不好?送幾隻白豬?周老員外覺著周元誤入歧途,就是大孫子送的那幾隻白豬造的!


  外頭傳來小廝求見的聲音,周老員外拿著毛筆的手一頓,聞到一股子香味。


  小廝把水盆豬肉放到桌上,稱這是小公子讓送來的。


  周老員外先淨了淨手,在桌前坐下看著那盆肉,哼了聲覺著這是孫兒來讓步了,他不動聲色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喂進嘴裏,咀嚼之下眼睛亮了。


  這肉……好吃。吃起不像是羊肉,莫不是別的奇珍野味?羊肉雖說比豬肉好吃,但也是有些膻味的,可此肉沒有那味!

  周老員外多吃了幾塊,眼不由眯成了一條縫,手上速度愈加快了,果斷把肉往嘴裏塞。


  香,真香!


  這人年紀一大,就好那麽點吃食,周老員外看著快要見底的食盆,不由問道:“元兒送來的吃食是何肉?”改日.他也遣人去買些來。


  “公子說這,這是,”那小廝麵色古怪,硬憋出兩字,“……豬肉。”


  空氣忽而靜了下來,周老員外瞳孔驟縮:“……”豬肉?

  方才他吃得那般香的肉,是豬肉?周老員外忽覺老臉有些掛不住了。


  這定不是豬肉,是那小子拿旁的肉蒙他。


  屋內氣息間似還流動著方才水盆豬肉的香氣兒,管家站在一側咽口水,苦著臉道:“老員外,公子他被關在臥房一個時辰了,嚷嚷著要去茅房。”房內的恭桶周元就是不用。


  吃完後周老員外拿過絲絹擦嘴,慢條斯理地問道:“那小子知道錯了嗎?”


  從外頭跑來一小廝,氣喘籲籲地道:“公子他不知,他方才還帶著那幾隻白豬從茅房後頭的狗洞裏逃了!”


  周老員外:“……”


  周家在桃源郡有不少別院莊子,周元帶著豬有地兒去,周老員外不擔心他的安全,隻憋了許久罵出了三個字:“小畜生!”


  *

  這幾日桃花村忙著種仙種,趙誌民為人親和,親去村裏良田協助,因有著許多現代農業知識有問必答,而愈發被村民敬畏。


  趙誌民每每從桃花村回來,手頭必然有村民送的東西,諸如香甜的野果,婦人舍不得吃的雞鴨蛋類,為報答壯壯救命之恩的王家更是硬塞了一隻雞給趙誌民,非求著仙人帶回去吃。


  厲害的農民看看天色就大致曉得明日天氣,趙誌民卸下村民送來的東西,看著外頭被烏雲籠罩的夜幕,微微皺眉道:“這天怕是要下雨啊。”


  果真不出趙誌民所料,後半夜夜空中就下起了綿綿細雨,春雷亮徹夜空照得透亮,趙曦睡眠較淺,外頭驚雷很快就驚醒了她。


  她打著哈欠起床準備把窗戶關上,避免雨飄進來。來到窗口處,亮起的雷光下正看見蕭聽雲單穿著貼身的粗布褻衣,在雨中追那兩隻小黑豬。


  這清風寨送來的兩頭小黑豬現在還沒去勢,可不如印象中的家豬溫順隻知道吃和睡。別墅雖大但很多地方都是未解鎖無法使用的,這兩隻豬現暫拴在樹下養著,夜裏又是驚雷又是下雨,兩隻豬就鬧騰了起來,掙脫了繩子在別墅裏亂竄。


  蕭聽雲本就任了別墅安保一職,起夜看到監控裏兩隻黑豬在雨夜裏撒歡,便立刻出來逮豬重新拴上。


  趙曦安靜地看了一會兒,把玻璃窗關上拉上窗簾,回床繼續睡覺。


  貼身的褻衣被雨水浸濕,披散的墨色長發沾著水珠,春雨落在身上有些涼意,蕭聽雲趕緊返回自個兒的臥房,把房內照明的燈點亮,脫去身上濕透了的衣物,換了身幹淨的。


  窗外春雨連綿而室內卻一片祥和,外頭的一點風雨都沒有嚐到。


  蕭聽雲想起他之前在王家的日子,他是睡在王家的柴房裏的,若是下大雨必然把屋子浸濕,這場春雨桃花村怕是不好過。


  第二日清晨雲銷雨霽,天邊亮起了一道紅光,微風徐徐而來。


  蕭聽雲早起從保安室臥房走出,腳上布鞋忽而頓住,他的目光落在了大門口的一把小黃鴨傘上,昨夜去逮豬時都未曾瞧見。


  蕭聽雲打開傘,這傘麵不知是用材質製成,繪著一隻大大的可愛小黃鴨,不像是油紙傘。


  蕭聽雲四下看看,在遠處看到了趙曦,今日她梳著簡單的高馬尾,正在目不斜視地給兩隻豬喂吃的。


  蕭聽雲垂眸看看那把小黃傘,忽而眸中有笑一閃而過,轉身回去把小黃傘放進保安室室內才出來。


  趙曦望著這兩頭還有野性的豬有些為難。首富爺爺這棟別墅這般大,硬生生沒有豬棚。這兩頭豬隨便養在院子裏,怕是又得出昨夜的事情,而且沒有特定排泄的地方,這兩日院子都是豬糞!

  她讓大寶打開別墅的平麵圖,目光在幾張平麵圖上快速掃過,很快停在了院子裏的一處小棚上。那是別墅花園裏的自行車棚,近些年共享單車盛行,首富爺爺也迷上了騎自行車鍛煉,不過他騎自行車是在豪華別墅轉悠,和社畜騎自行車去地鐵上班有本質區別。


  車棚不大,裏頭就停著幾輛自行車。


  趙曦思忖一二,讓大寶把自行車棚給解鎖了,花了好幾百積分。


  自行車棚雖小但修得精細,外牆貼著精美瓷磚,有透氣的小窗,為了避免車胎打滑腳下隻是水泥地沒有鋪瓷磚。


  趙曦走到自行車棚外推門而進,裏頭放著幾輛自行車,有二八大杠的鳳凰牌老式自行車,還有外形酷帥的山地自行車。


  趙曦見蕭聽雲跟著進來,讓他把這些自行車都弄出來,把車棚騰空。


  蕭聽雲聽趙曦稱呼為車,目光頗為探究地看著這些自行車,是何種車竟隻需兩輪?這種車不懼摔下麽?


  蕭聽雲把幾輛自行車一一停在外麵,又按照趙曦的吩咐把兩隻小黑豬給安置進去,既可遮風避雨,又不怕豬私跑出去。


  這些做完,趙家人終於起來了,王雪琴倒是沒啥不滿意,還思考著給兩隻豬備食槽和怎麽改建排泄處,一側的趙言頗為無奈地道:“曦曦,下回解鎖要和我們商量,得快些把別墅的私人醫院給解了。”


  首富爺爺當初尋到他們一家人時便已重病,所以為了照顧老爺子的病症,別墅裏構建了一個小型的私家醫院,裏頭有不少藥品和醫療器械。


  這古代總有人生病,他自帶的藥品消耗得快,除去書房趙言最想解鎖的就是那醫療所。


  趙曦訕訕一笑,忙是點頭。


  一家人正準備回去用早膳,外頭傳來一陣求救的驚呼,“還請仙人救命。”


  蕭聽雲看見來人是桃花村村長,便打開門禁讓人進來。


  幾個村民抬著一個漢子進來,瞧過去腿上都沾著血帶著傷,一側的村長忙解釋道:“昨夜春雨太大,把牆根給泡軟,村裏這戶便塌了房,這漢子好像傷著腿了。”


  村裏唯一的大夫都死瘟疫裏,他們能想到的大夫也就趙言那位仙醫。


  趙言立刻走過去,看了眼傷勢麵色便沉了下來:“為何不早些來?”


  村長聞言惴惴不安,他也是不想打擾仙人們休息,所以硬等著天亮了才讓村民抬了那漢子過來。


  好在仔細檢查後不算嚴重,趙言讓村民把人先弄進別墅裏頭進行傷口處理。


  趙曦記起這小山村窮得很,除去村長家用的是青磚,其餘都是土坯矮房,若長久被水浸濕能不塌房嗎?也虧不是鋼筋預製板,要不然那漢子也沒法子活命。


  村長懸著的心可算是落了下來,瞥見那外頭排排放著的自行車,心頭覺著又是仙家的一件神物。


  目光忽而落在了由自行車棚改成的豬棚,絲毫沒有被雨泡後要塌的架勢,裏頭更是幹淨清爽,牆上貼著的瓷磚能倒出影子來,兩隻小黑豬正在裏頭撒歡。


  村長眼瞳一縮,震驚地喃喃道:“這豬都比我們過得好。”


  豬棚都不帶塌房的。


  說著,村長羨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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