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大漠遇襲
沙如雪,月似鉤,潭似日,山如溝,關於邊塞的美景有很多,但一定少不了趟過大漠孤煙,迎來黃河落日。在浩瀚的大漠裏行走,舉目四望雄渾粗獷的狂沙,一座座沙丘相連刻畫出許多波浪狀或魚鱗狀的紋路,沙塵如刀疾走在風暴的助力下一路攻城掠地,以萬夫不當之勇,橫衝直撞。
即使夕陽西下,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戈壁灘依然如同在火爐上烤炙,灼人的熱浪席卷著每一寸土地,使人喘不過氣來。仰望雁門關外,幸虧那一川楊柳,在夕陽謝幕的迷蒙中綻放出星星綠蔭,飄飄灑灑如同少女的柔發印在深淺不一的霞光中,格外醒目,讓人賞心悅目。
“老爺,塞北之地風沙大,您的咳嗽好像越來越嚴重了,快請上車吧,我們趕緊趕路,今晚務必要在天黑之前趕到代州城內,好找個大夫,給您的病仔細瞧瞧。”紫涵眸中波光瀲灩,關切道。
“老爺這陰虛肺燥的咳嗽已經有十來年了,就連禦醫都束手無策,城裏的大夫又能管什麽用呢?頂多治標不能治本。”青羽神情一滯,滿臉無奈道。
“咳……”八賢王趙德芳將思緒從回憶中抽身回到現實,爽然笑道:“放心吧,沒事。十年前就纏上的病根現在都沒要命,即使十年後也不會怎麽樣!”說著,他回身掀開帷裳上了馬車,獨自回到車廂忽然覺得自己是真得老了,略微動一動似乎就感到疲憊很多,低低歎息了一聲,便靠在氈墊上閉目養神。
忽然,平穩的馬車疾速顛簸著停了下來,隻見前麵黃沙滾滾似乎又風暴到來,再定眼一看,竟是殺氣從四麵八方包抄著充斥過來。細數一下,有二十四名一襲黑衣的刀客,頭戴麵罩,仿佛從天而降,步伐如風,身影如箭,攔在了馬車周圍。
“我主仆三人路過貴地,不知道是無意之間冒犯那一路的江湖朋友,還請通融一下,賣個人情--至於買路錢嘛,請隻管開個數,我等還趕著送我家老爺進城看病呢,隻求圖個方便!”紫涵原本也是刀客出身,有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他見對方來勢洶洶、殺氣很重,一雙雙猙獰嗜血的眼睛仿佛在窺探獵物上下掃視著馬車上下,不想多滋生事端,雙手抱拳言道。
“買路錢能值幾個錢?我等隻要在關外取了馬車轎中之人的項上人頭,便能一輩子坐擁榮華富貴!”領頭的黑客倒不避諱,語氣中盡是森森殺意。
“憑你們這一群多嘴的烏鴉,就想打我老爺的主意,呸,真是不自量力,口出狂言!”青羽狠狠地啜了一口,眉頭一皺,怒意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速戰速決,不留活口,殺!”言語間,二十四路刀客疾步向前,或拔劍而起,或大刀而舉,或鐵錘一定,或鐵斧一揮……凶神惡煞,掘地而奔,下手歹毒,招招致命。
紫涵和青羽迅速從馬背起身,各自護住馬車東、南和西、北方向,隨即刀光劍影,拳棍相向,雙方陷入了一場魚死網破的廝殺中。
紫涵使用弓弩,不善於近身戰。他右手一挑,弩飛空中,平直回旋,百斤重的弓弩之風猶如棍狀,雖然僅是柄身,減緩了勁道,但足以力著三四人,氣震四五人,重創一倆人,連同身後六、七人猶如積木倒塌之勢個個癱倒在地,吐血不止,痛苦哀叫。若是換做刀劍,恐怕已有數人下了九泉。
青羽使用六尺“卜”字形的戟,鉤、啄、刺、割被揮舞得靈巧自如,帶有“千樹萬樹梨花開”的飄逸,槍法勁力矯健,殺傷能力遠勝過戈和矛,在交戰中呼呼生風,十幾個來回下來,奮揚俯仰,直刺有力,橫擊到勁,已經有四、五名刀客被刺中胸膛或腿骨。
在浴血的廝殺,對方卻在武藝上處於下風,但毫無退色,準備打體力消耗的持久戰。紫涵、青羽幾十個回合下來,都已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暗暗較量間,已經有十三名刀客為不義之財付出生命的代價,但紫涵和青羽被逼退離馬車三丈遠開展肉博戰。
他們左右不知不覺緊靠在一起,“他爺爺的,都算得上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好難纏喔!我幹掉了九個!”青羽語言間洋溢著不知是倒黴的喪氣,還是沾沾自喜的得意。
“你比我強。我算上這個上才七個。”言語間,紫涵抬腿後踢,一個弩背翻空猛擊,利索地將從背後持刀偷襲青羽的一個刀客當場斃命。青羽渾然打了一個寒顫,暗自道:“好險!”畢竟死亡離他隻有不到一寸之差。
說是遲,那是快,又有五名刀客準備趁機躍身偷襲馬車。手中矛頭或利劍已經逼近車廂,白刃帶著冽冽殺氣將馬車的簾子劃破,直指車上端坐的八賢王趙德芳的咽喉。
馬車的帷裳在被利矛掀開之時,一雙淡然自若的黑眸在靜謐中默默地等著死亡。他是那麽的從容,又是那麽的自信,隻是眼色中多了幾分秋草被白霜清霜覆蓋的感傷,仿佛是在見證著別人的死亡,痛心著別人的璀璨年華將被無情的歲月戛然而止,啜飲著別
人的生命挽歌。
刀客講究快意恩仇,就在勝利的表情即將綻露在臉龐,盛開出明媚笑容的瞬間,一汩汩鮮血卻似水墨洇入黃昏最美的光和影中,給燦爛霞光的斑駁畫景憑空增添了一抹更加絢麗鮮亮、嬌豔嫵媚的玫瑰紅。
沒有人看清弩箭是如何拔出的,五支箭頭已經帶著酷烈的旋風呼嘯而過,死亡的氣息彌漫在裸露的曠野中,血腥還來不及回味,就在飛速旋轉的鋒芒中刺穿了那三名刀客的結喉,瞬息也彈開了殺氣騰騰的矛和劍,擊落在帶血的荒地上,仿佛是為死者豎立的碑文。
五名刀客倒在了車轂前,嘴角泛起淺淺的挑花,他們都是帶著成功的喜悅被秒殺掉了,在死亡到來時,尚未辨清形勢,便在懵懂之中,葬身於星河一般的箭光之下,甚至來不及一聲慘叫……
“十二個!”紫涵縱身後躍,彈了彈衣襟上的塵土,低語道。
青羽飛身回到馬車前,持戟對峙著剩下的四名刀客,側身對紫涵訕訕笑道:“早知道你這麽輕鬆就能解決五個,我就不逞能和你搶,浪費氣力了!”
剩下的四名刀客中包括為首叫囂者,雖然沒有倒下,但多少也負傷在身,他們著實被這“驚鴻一發”給怔住了,心下思忖,揣測著即使拚盡全力廝殺也可能會性命不保,便打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哪能這麽輕鬆就一走了之,快快說出幕後黑手!”紫涵看出了他們的心思,凝眸低喝道道。
青羽也及時從後麵堵住了去路,扛著一丈六尺的戟芒,微眯著眼睛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現在知道爺爺賞你買路錢的好心了吧,還不從實招來!”
為首的刀客臉上驟然失去所有血色,命令眾人呈鳥獸狀散去,各奔一方,自己卻隨身旁一人同向東南方向逃逸。紫涵拔出利箭,拉弓上弦,迅速朝四麵八方各射一支,百步穿楊的絕技,仿佛會識別細微的方向,緊追敵人不放,最後相續擊中落荒而逃的三名刀客,隻有為首的刀客用身邊自己人作為肉靶,僥幸逃過了一劫,但箭在穿過同伴大腿的同時,也恰巧對準他俯身落地的位置,從他額頭劃過,留下箭頭的星月印記。
青羽迅速奔向倒地刀客,箭傷在大腿上或腹部,顯然紫涵手下留情,都不是致命傷,但發現倒地的四人麵如土灰,均已中毒身亡。
“看來無論是對我們,還是對工具,幕後的黑色原本都沒有留活口的打算呀。”青羽籲出一口氣,幽幽道。
八賢王趙德芳緩緩走下了馬車,移步來到西北方向的死者前,倏然埋首,唇角含了一絲似笑非笑之意,徐徐道:“不用查看了,都是漢人!”
青羽不解,訥訥道:“為什麽?興許是契丹人或者西夏人所為!”
八賢王趙德芳轉過身輕咳了一聲,悠然道:“在茫茫沙漠戈壁上偷襲,他們身手很好,但沒有選擇騎馬,這是為什麽呢?要知道戈壁暑熱難耐,長途跋涉步行,縱使輕功再好也很難吃得消的。”
“是的。”紫涵和青羽微微頷首,應聲道:“不錯,原因可能在於他們過於自負,以為我們寡不敵眾,自己勝券在握。”
八賢王趙德芳倒是不以為然,唇邊綻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喃喃道:“西夏南接蕭關,北控大漠,國土有三分之二以上是沙漠地形,距離此地最近城邑也在二百裏開外的賀蘭山脈,他們如果選擇不騎馬,單程奔波體力就會消耗不少,不可能有殺敵大獲全勝的絕對把握。”
“那麽契丹人呢?他們距離這裏最近的城池就在西京道,不足八十裏呀!即使不騎馬,也在情理之中。”青羽眉宇上揚,依舊疑問道。
“契丹作為遊牧民族,是馬背上的梟雄,人人騎術精湛,馬背殺敵正是求之不得的拿手戲!為什麽要揚短避長?要知道,如果他們在大漠空曠之地擒敵不借助馬力,就等同於騎馬不用馬鞭,打人不用拳頭,同樣也沒有發揮全勝之力。”紫涵沉思片刻,眉心微微一動,不由搶先一步回答道。
八賢王趙德芳拂袖起身,淺淺一笑點了點頭,眸光遙遙望著烏黑壓城的代州,雙目灼灼補充道:“我大宋喪失了對北方萬裏牧場的控製權,是一個缺馬的王朝,騎兵不精,鮮有高手具備精湛的馬術,所以殺敵不需要借助馬力。另外,距離此地最近的城池不是西夏或契丹所有,而正是我大宋,所以即便有人想要路上劫殺,也不需要借助馬力奔波,照樣可以保存實力,發揮最佳戰鬥狀態,確保全勝!”清冽的聲調中,仿佛珠玉落地,輕描淡寫。
“這麽說,朝廷有人想對老爺您不利,懷有叵測之心!”青羽按一按怒氣,銜了幾分焦灼,憂鬱道:“這次護送老爺回汴京,豈不是羊入虎口!”
“咳,咳,咳”八賢王趙德芳忍不住嘴角連連咳嗽不聽使喚,眼底倒是笑意盈盈,他麵帶慍色道:“無妨,我在朝廷中的名聲一向都不太好,有老朋友還惦記著我,是好事!”一番話,讓紫涵和青羽神情微微愕然,相視一眼心中稍稍釋然。
說罷,八賢王趙德芳啜飲了一口瓊漿美酒,便踏上了馬車,一行人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