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首戰不捷
午後的陽光,火傘高張,正以滿腔的熱情炙烤大地,就像剛出爐的鋼水,用雙眸不能直視。在沒有一絲兒風的空氣裏,僅有的晨露水分早被白煉蒸發,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透射下來,地上印滿銅錢大小的粼粼光斑。人站在烈日下,卻隻見其人,不瞥身影。
夏侯寧波額上卻已沁出冷汗,眼中透出一抹凝重,顫聲道:“怎麽會這樣?你們究竟是些什麽人?”他此刻已經有了不祥預感,自己的妹妹夏侯素菲可能已經遭遇不測,因為這些不速之客。
“鄙人不比夏侯山莊聞名天下,屬於名不見經傳的類型。其實是什麽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夏侯山莊今日不交出獨門秘籍或心法,少莊主的燕爾新婚之日就是貴莊滅門絕戶之日!”戴氈笠的男人厲聲道,一副唯我獨尊的姿態。言語如同七月流火,日上杆頭,驕陽毒辣,充斥在耳畔,感覺山莊地表的青磚白晃晃的眼暈,一絲溫柔的清風也沒有。
聽他如此倨傲,不僅夏侯寧波怒目圓睜,一張俊俏的臉上,眼裏迸射出憤怒的火花,就連在場的賓客的目光中也不由得含了幾分怒意,隻是礙於銅板封喉的前車之鑒,而選擇了隱忍。
“好狂妄的口氣,即便你們自持武藝高強,手段非凡,不把夏侯山莊放在眼裏,也不能如此目中無人,不把前來賀禮的江湖七幫六派放在眼裏!”抬眼看去,隻見身穿灰布僧袍的僧人,徐徐走上前,大袖一拂,雙掌一合,沉聲接著道,“即使你們再目中無人,不把前來賀禮的江湖七幫六派放在眼裏,也不能妄自尊大,不把天下武功出少林的我佛慈悲放在眼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貪、嗔、癡、狂皆是魔障,唯有自性清淨,守本真心,才能天上天下,唯我獨尊!”言語間,輕籲一口氣,義正言辭。
眾人怔了一怔,見到是該僧人率先出麵,心理立馬有了底氣。此人是福建莆田南少林戒律院的首座和尚玄寂,少林與武當並稱為武林中的北鬥泰山,此次親自趕赴夏侯山莊賀禮,是為了回饋多年來夏侯家仗義疏財,扶危濟困,為寺廟功德箱裏也捐贈了不少香火錢,特奉掌門方丈靈空大師之囑托,登門前往賀禮。
眾所周知,少林方丈屬於江湖頂級一流高手的身份,首座作為四大班首之一,其地位僅次於方丈大師,常由叢林中德業兼修者充任,自然內力也是深厚、武功出神入化,通常擁有金剛不壞之身。隻見他手持一根重達百斤的金漆銅禪杖站立於廳院當中,身材高大魁梧如鐵塔,雖雙眉、胡須皆生鬢角白發,但是精神依舊抖擻,因與世無爭而心平氣和,神情慈目善目,和顏悅色,雖不善言辭,但是說起話來,字字璣珠,擲地有聲。
夏侯寧波見玄寂大師挺身而出,心中湧現一股欣悅之喜,湊上前抱拳道:“大師,慚愧!夏侯山莊不才,今日宴請本該盡心盡力照顧賓客周全,卻讓大夥兒擔驚受怕,還勞煩大師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夏侯山莊今日之禍,老衲雖不知是由貴莊何時種下,但是樂善好施終該有善報,理應得心安。少莊主不必放在心上,出手相助本是貧僧本分,談不上大恩大德。”玄寂大師躬身作揖,一臉溫和地回應道,眼色如同流星般劃過。
“都說‘深山藏古寺,雲端聽梵音’,看來佛門淨地並非什麽六根清淨之所,竟要主動卷入紅塵,摻和是非之爭!”戴氈笠的男人目光上上下下瞧了幾眼,抿著嘴笑道,“喔,我忘了,少林自稱武林北鬥,最喜歡抱打不平,借此揚名立萬。眾人見了,無論正邪兩道,都要俯身恭敬地尊稱一聲‘大師’。不知道這所謂的大師究竟有多高的造詣,堪為眾生之師範,今日也借機向大師討教一二。”
說著,他神情一振,疾衝向前,挺刀刺出,精妙招法,常人根本難以招架。首座和尚玄寂卻並未縱起閃避,而是迎難而上,左手伸出,持金漆銅禪杖橫掃,擋住住來勢洶洶的陰陽雙刃,右手如風,回掌一擊,內力剛正雄厚,正中來犯者的胸脯。戴氈笠的男人輕叱道:“找死!”,便右腿橫掃,身形猶自淩空,看似一道被狂風斜扯而起的錦旗,揮刀霹靂,霍霍急攻。
玄寂雙手持杖相迎,禪杖被內力充斥嗚嗚作響,一時間兵器交鋒,相互對碰,瞬間便有火花摩擦產生,隻聽“轟”的一聲,禪杖和刀刃紛紛落地,山莊庭院裏頓時有大片青磚開裂並飛起,玄寂與戴氈笠的男人雙方內力均剛正雄厚,彼此對衝的澎湃之氣直接炸的地麵轟隆作響,仿佛火山爆發一般雷鳴。
此刻,圍觀的眾人才明白,為什麽戴氈笠的男人會如此狂傲,為什麽僅憑率領幾名黑衣勁裝騎士便誇下海口,意圖滅門在江湖上聲名鵲起的夏侯山莊,因為他的實力的確不容小覷。
且看雷聲響過,倆人手中均無兵器,再次過招。玄寂麵色凝重,吐氣開聲,左掌在前,右掌在後,雙掌相疊發力,與戴氈笠的男人直接比拚內力,隻聽“砰砰”兩聲悶響之後,玄寂朝後連退數步,麵上忽青忽白,伴隨“蹬、蹬、蹬”聲響,每一步退步,著地的石地上都多出一個破碎的腳印,且腳印越來越深,可見他竟耗盡了全力,才使得身形不致跌倒。再看戴氈笠的男人,隻是淩空一個翻身,退讓到了一旁,雙袖飄飄,夾帶勁風,挺拔站立,仿佛點足不染塵,片葉不沾身。這次交手,兩人功力高低,立見分曉。
一場較量,看著眾賓客滿心驚怒,不禁目瞪口呆,呆呆望地出神愣了半晌。
戴氈笠的男人濃眉一挑,格格笑道,聲音宛如洪鍾震耳:“少林出不了入世的絕頂高手,隻有不問塵世的絕代高僧。因為武學講究克敵製勝,不是為了練武強身,或者傳經授道,隻要能夠致勝,無所不用其極,而不是拘於仁義道德,或者招數形式。”說著,他攥盡了拳頭,臉上微微抽搐了一下。
就在此時,玄寂的身子顫抖起來,體內仿佛有無數蟲子撕咬的劇烈感觸,說話氣若遊絲,指著戴氈笠的男人道:“怎麽會?是你!你的掌心帶有毒!”
“不錯,是我!”戴氈笠的男人柔聲道,“你中了毒蠱,此刻身體有劇烈的撕咬感,這比烙鐵、鞭笞都酷刑都更加痛入骨髓,哪怕再鐵的硬漢也無法支撐得下來。奉勸你不要妄圖再動用真氣,這樣隻會加速毒蠱蔓延,讓你氣絕而亡!”言語間,他的眼神高傲,充滿自信,表情不以為然,並隨手彈了一彈衣袖。
昆侖、點蒼、崆峒等幾大門派的人手見狀,心裏著實一驚,依舊不動聲色,隻作不經意一般,作壁上觀。他們雖然表情微微遲疑,最終還是選擇了噤聲,不願自己因為一個不留神的仗義衝動,就如同玄寂一般當了別人的炮灰。
見玄寂因自己負傷,在戴氈笠的男人的咄咄相逼之下,夏侯寧波準備放手一搏,橫矛直刺,率領羅葉、楚雄以及山莊其他侍衛意圖與不速之客來個魚死網破,正當眾人起勢迎難而上之際,玄寂緊咬牙關,不顧臉色鐵青,俯身拾起金漆銅禪杖,搶先於眾人之前與戴氈笠的男人再次交鋒,似乎拚盡全力,招式凜冽迅敏,一時間竟難分高下。
“頑固不靈!”戴氈笠的男人低聲嗬斥道,當即用內力將原本掉落在地上的陰陽雙刃吸起,並緊緊握在手心,陰陽雙刃利索齊下與漫天杖芒矛影相對抗,其他黑衣勁裝騎士和山莊侍衛也相互混戰在一起,刀光劍影交相輝映。
幾番交戰,戴氈笠的男人似乎也有些筋疲力盡,需要短暫調整以恢複功力,出手動作有些應接不暇。昆侖派的師叔柳成林展顏一笑,三縷長髯,飄飄如仙,但清瘦的麵龐上帶著肅殺之氣,他手握九環刀,見對方體力不支,便與點蒼派的掌門師兄皇甫軒、崆峒派的堂主江鈺彤相互一視,彼此心照不宣,瞅準有利時機,淩步躍身上前,選擇出手相助於夏侯山莊,以期也落一個錢財與名譽雙豐收。
皎陽似火,天空一碧如洗,燦爛陽光正從密密的樹枝的隙間射下來,形成一束束粗粗細細的光柱,斑駁了滿地。此時,青石地麵上的矛刺、刀痕、劍跡,不斷浮現。就在這比拚的緊要關頭,忽然,玄寂的麵色慘淡,身上仿佛有無數蟲子撕咬的劇烈感觸,演變為如同數千銀鉤蠆尾的蠍子侵入神經,蜂蠆有毒,一擁而上,以壓頂之勢籠罩玄寂的身軀,讓他猶如萬箭穿心般疼痛,想必體內的毒蠱已經入侵到了內髒。頓時,玄寂的胸口一悶,忍不住咳嗽吐血,一直以來憋著的一股真氣兒全部於此刻宣泄,他立刻敗下陣來。要知道,高手過招,越是到了緊要關頭,越是比拚胸口吊著的這一口氣,誰先鬆懈了,誰就落於下風。刹那,青石地麵上的矛刺、刀痕、劍跡,不斷浮現。就在這比拚的緊要關頭,忽然,玄寂的麵色慘淡,身上仿佛有無數蟲子撕咬的劇烈感觸,演變為如同數千銀鉤蠆尾的蠍子侵入神經,蜂蠆有毒,一擁而上,以壓頂之勢籠罩玄寂的身軀,讓他猶如萬箭穿心般疼痛,想必體內的毒蠱已經入侵到了內髒。頓時,玄寂的胸口一悶,忍不住咳嗽吐血,一直以來憋著的一股真氣兒全部於此刻宣泄,他立刻敗下陣來。要知道,高手過招,越是到了緊要關頭,越是比拚胸口吊著的這一口氣,誰先鬆懈了,誰就落於下風。
隻見玄寂的臉上有大顆汗水滲出,沒幾息工夫便已經浸濕了他的衣衫。夏侯寧波等人也節節不敵敗退,難以招架對方的強勁攻勢。
“不好!”玄寂大驚失色地咯血驚呼。就在下一刻,對手的陰陽雙刃帶著一捧烏光,已經如同冷血蜥蜴般攻向他的要害,直逼脖頸,寒光淋漓。
崆峒派的堂主江鈺彤是一個嬌豔明豔的美嬌娘,嫋嫋娉娉,雙手持鞭,交叉防禦,一下子凝聚深厚內力在雙鞭中,好似遊龍上下飛舞,左右縱橫,也被殺氣推著向後飛去,跌落在地上,起身後不肯再貿然接招,當即閃身避開。
見狀,昆侖派的師叔柳成林暗運一口氣,把九環刀當胸一橫,與皇甫軒等人凝神戒備,卻被戴氈笠的男人手中的陰陽雙刃一振,一連爆退了十餘步,幾乎差點踉蹌摔倒在地。
其中,皇甫軒雖然身高八尺,是個豹頭環眼的莽漢,不料被隨即趕上來的一個黑衣勁裝騎士拎起衣襟,飛起一腳,踢離地表,不偏不倚,竟眼看馬上就要跌倒在白衣帷帽男子端坐的桌子上。
白衣帷帽男子卻頭也不回,微微一招手,皇甫軒這彪形大漢竟被他這輕盈一招,直接飛過了桌子,並穩穩地落在地上站住了,皇甫軒又是驚喜,又是駭然,回首向白衣帷帽男子望去,隻見他依舊持杯品茶,仿佛對任何事情都置若罔聞,不理不睬。
說時遲那時快,且說玄寂咯血驚呼,眼看馬上要被戴氈笠的男人陰陽雙刃取命的千鈞一發之際,白衣帷帽男子左手疾伸,一道風聲,破空而出,原來他不知何時已抄起兩個品茗杯在手裏,以甩手箭的姿勢,使用“兩龍戲珠”的手法,直襲戴氈笠的男人那殺氣騰騰的陰陽陰陽雙刃,力度之大,竟然將兵器彈開,使其遠離了玄寂的脖頸一尺,及時解除了性命之憂,可見身手之快,勁力運用之妙,絕非江湖尋常的一流高手所能匹及。
麵對自己從鬼門關外走了一遭,撿回一條性命,玄寂怔了怔,他的心緒茫然如潮,紛紛擾擾,不由起伏,仿佛桃花亂落如煙雨。誰能想到,執筆流年,自己三十餘年的修行竟然敗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殺手,戴氈笠的男人身手不凡,出手看似漫不經心,卻招招致命,更為詭異的是,他的招數中似乎夾裹著少林、武當、峨嵋等不同門派的上乘招式,這一點旁人或許看不出端倪,但是身為莆田南少林戒律院首座的他,又豈能不知?他失落的不是自己山鬆竹老盛年不重來的感傷,而是江湖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憂慮。
此刻,他的全身被傷痛所覆蓋,撕開胸口的衣襟,渾身一震,隻見一個紫紅色的掌印浸然入肉,五指宛然在目,想必是因為剛才與戴氈笠的男人對掌時,對方使用了武當的乾坤鐵掌,自己的真氣被反噬,心中倒抽一口涼氣,暗暗忖道:“果然來者不善,不僅使用了唐門的“撩蜂剔蠍”毒術來暗算自己,還盜用了武當的乾坤鐵掌反噬真氣。原本不同門派招路套數不同,運功氣數有別,難以自由切換,他卻得心應手運用——遇上勁敵,夏侯山莊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恐怕難逃劫難!”想到廝,他還未說出口一個字,身體就支撐不住,突然一陣痙攣,仆地跌倒。
眾賓客和現場群豪驚駭,虧得白衣帷帽男子一掠而出,扶起了玄寂,以手掌按著他的胸口,一麵以真力相濟,輸以綿長內力,來延續其命若遊絲的性命,一麵急促呼道:“大師,萬不能閉眼,醒來!”他深知中毒如果此時雙目緊閉,恐怕全身就漸入冰冷,再也不會醒過來。
玄寂得了白衣帷帽男子傳過的一股陽和之氣,果然緩緩張開眼簾,四望一眼,輕喚囑咐:“多謝少俠相助,那人精通武林數家門派的武學,著實不好對付!”
白衣帷帽男子莞爾一笑,握住玄寂的手,喃喃道:“無妨!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大師能夠挺住就好!其他事情就不勞擔憂!放心吧!”玄寂點頭合十,神情肅穆片刻,立即轉為舒緩,宛若清風明月一般,回應道:“看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