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宿命的輪回
這姿態我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當初卓依依住院的時候,我也正是拿了一束白花,以一種掃墓的姿勢,擺在她麵前的。
真是一報還一報,現在報應都落到我自己頭上來了。
我已經被鍾煜給將了一場,士氣全無,頹然地坐在床上,完全像是一個將死之人。
連鍾煜都知道我得病的事情了,那麽……應該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沈熙淩大概也是知道的,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並沒有來看我。
這些不該來的人走馬燈似的,一撥一撥的來,可真正我希望來的,大概忙著準備他的婚禮呢,根本就沒空。
莫詠湄和他的婚禮應該也是超豪華型的世紀婚禮吧,三天後,就那麽短短三天的時間,他當然會很忙!
我賭他愛我,可我覺得我已經輸了。
人還沒死,結果就出來了,哀莫大於心死,心比肉身死得更快。
卓依依在我的病房裏踱來踱去,看見一地的紙屑,蹲下來,順手撿起幾片,看了一眼,輕笑道:“我還以為林姐姐一直都是人淡如菊呢,原來也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啊?”
她把手裏的幾張紙屑揚起來,扔到我臉上,“怎麽,收到喜帖了,難受了?我要是你啊,我早就從天台上跳下去了!”
她一邊笑,一邊繼續奚落我,“好好的老婆當不成,被擠成了小三。你真是失敗啊,那麽好的一手灰姑娘飛上枝頭的好牌,活生生的被你打爛了,我都不知道是該可憐你呢,還是可憐你。”
她的聲音像是無聲的巴掌,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臉上,每一個字都是痛的,可偏偏我沒有任何語言來反駁。
這大概是我一輩子最屈辱的日子,而她一下又一下的,撕開我身上所有失敗的傷疤。
卓依依並不滿足,她靠近我一點,“其實白血病這種東西,會遺傳的,就算生下來了,也活不長,沒幾天就得死。你知道淩哥哥為什麽一定要你把孩子生出來吧?”
我查過資料的,不是所有的白血病都會遺傳,莫凱旋和韓淑蓮也並沒有這種病,所以我也不確定我的寶寶生下來以後會不會是健康的。
她這麽一說,我愣愣地看著她。
卓依依得意地笑了,“我告訴你吧,湄姐姐現在胎位不正,從一個老中醫手裏得到一個南洋流傳的秘方,要拿一個五六個月的胎兒,連胎盤一起,燉湯服用——有血緣關係的是最好了……”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她。
所以,騙我把肚子裏的孩子養到五六個月,就是為了給她燉湯補身體嗎?
不不,我不信,我說什麽也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她一定是來騙我的,就是為了離間我和沈熙淩的關係,沈熙淩怎麽可能做這麽沒有人性的事?
我冷笑了一聲,“什麽老中醫的秘方,沈熙淩自己就是醫生,怎麽可能相信這麽沒有科學依據的東西?”
卓依依笑得花枝亂顫,“你不信啊?其實淩哥哥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燉了你的孩子,才能徹底表明他對湄姐姐的真心啊,你說是不是?”
我渾身都在發抖,我不信的,我不會相信的!
“你還是不信,是不是?”
卓依依拿出手機來,按了幾下,手機裏就傳出了沈熙淩的聲音,“林宛姝,賤人,婊子!死就死了,死了才幹淨!”
卓依依一邊笑,一邊不斷地重播,於是整個病房裏反反複複的都是沈熙淩的聲音,賤人,婊子,賤人,婊子……
沈熙淩在外麵一向都是好臉色,所有的脾氣似乎隻衝我發。可是,當著我的麵,都從來沒有說過這麽惡毒的話。
笑聲和這充滿怨恨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變成了一種詭異的聲音,不斷地在病房裏回響。
我感覺我整個人已經陷入了癲狂。
也不知道是聲音的問題,還是因為我的病,我值覺得一陣頭昏腦漲,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要炸裂一樣。
已經沒有什麽理智能束縛我了,我討厭卓依依,我想把手機從她手裏搶過來。
我朝她撲過去,可是卓依依比我想象的更靈活,她躲開我,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撲了個空,靠在牆上,絕望已經把我掏空。我像一具行屍走肉,頂著一具毫無用處的皮囊苟且偷生。
我拿出手機來,給沈熙淩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是接通的聲音,可是他並沒有接。
我一直等到電話被係統掛斷,又重新撥過去,大概等了七八秒鍾,他才接了,聲音有點冷,“什麽事?”
這種冷淡,瞬間讓我心裏所有的話都沒有了說出口的理由,我遲疑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裏所有的委屈,“我有事情要問你,你……有時間嗎?”
“沒時間,忙著呢,回頭再說。”
他說完,很快就掛了電話。
他根本就不耐煩跟我說話了。
我忽然覺得,卓依依並沒有騙我,她隻不過是把一切我不願意相信的東西,血淋淋地展現在我的麵前。
心裏所有的絕望,在這一刻開始變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父母被沈熙淩轉移了,兒子不知道在哪裏,肚子裏這一個竟然是為了……
我這一生,就這麽活成了一個笑話。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從病房裏出來,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等我發覺自己所處位置的時候,已經走到了天台。
真的走了上來,或許,是冥冥之中有什麽神明在引導嗎?
那就,跳下去好了。
死了,才算是一了百了。
我慢慢地走到天台的邊緣,俯瞰這整個醫院。
我當初,就是在這裏和沈熙淩重逢,那個時候,他是醫院的副院長,前途無量,所有人都尊敬他,仰慕他。
那時候,我是一個受盡虐待的,可憐的產婦,無力自保,無家可歸,無人可依。
而現在,他依然高高在上,我卻回到了原點,甚至連原點都不如。
這一切似乎已經成為了一個走不出去的輪回,我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
我看著樓下的香樟樹,心裏一片淒涼,慢慢地爬到了天台的圍欄頂上去,張開了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