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誰讓你來的
韓淑蓮的悲憤再也忍不住，變成了聲淚俱下的控訴。
莫凱旋再次仔仔細細地打量她，好像才終於認出了她，壓低了聲音，“淑蓮，淑蓮，是你？”
她冷笑了一聲，“是啊，你怕是想不到吧，有這麽一天，韓淑蓮也會蒼老憔悴到你根本認不出！”
莫凱旋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書房，又看了看韓淑蓮，半晌，這才說道：“是誰讓你來的？”
韓淑蓮冷笑了一聲，“是命，二十好幾年的工夫，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了，居然還叫我給找見了！”
莫凱旋也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隨即問道：“如今你我都已經這麽大年紀了，如果你心裏還有委屈的話，先不必哭哭啼啼的，進屋吧，我們坐下來，可以好好聊聊。”
“聊什麽？”韓淑蓮冷笑了一聲，“我的眼淚早就已經哭幹了！我隻恨自己當初遇人不淑，恨自己不自重！當年我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折騰了三天三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而你卻在給別的女人送花送禮物，百般獻殷勤！”
莫凱旋用手握拳，擋在嘴邊咳嗽了一聲，“是，當初我做得是有些不對，但這些都過去了，幾十年的恩怨，還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她的委屈，讓我莫名的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心痛和難受。沈熙淩好像打算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但我拉住了他。
夜風也涼，莫凱旋上前一步，似乎想拉一下她枯瘦的手，但中途又放棄了。
他歎了一口氣，“好了，都過去了。我也並沒有跟她在一起，這都是我的報應。這麽多年來，你看，我院子裏種的，都是你最喜歡的千日紅，每天看著，也總是想到你……”
韓淑蓮這一瞬間有些恍惚，好像真要落入到他的回憶裏頭去了。
莫凱旋又說道：“我太太身體不好，每年總有一半的時間都是住在醫院裏的。我都不大敢去看，一聞到熟悉的消毒水味，看見那些年輕的女孩子穿著白大褂，就想起當年的你，回眸一笑，傾國傾城……”
如果我不是早就知道莫凱旋的為人，我都差點要被他給騙了。
莫凱旋好色，在整個錦城裏根本就不是秘密。當初我也是在啟瑜集團站過台的，跟我們同期的模特，稍微有幾分姿色的，立場不大堅定的，基本上都被莫凱旋“召見”過。
不說遠的，就我在錦城的這幾年的所見所聞裏頭，關於莫凱旋的桃色新聞就能直接編成一部內容豐富的集子了。
到處玩女人的莫凱旋，現在站在這裏，一副深情款款的情聖模樣，簡直有點違和。
他太太身體不好，總是住院，這倒是實話。他們夫妻兩個似乎也是基於商業利益關係的聯姻，感情說不上十分和睦。
他也習慣了，太太住院的時候，他很少去探望。虧得他居然能把自己的冷血也解釋得這麽冠冕堂皇，清新脫俗。
而韓淑蓮居然也還真的吃他那一套，被他這麽一忽悠，韓淑蓮自己倒是忍不住了，緩緩說道：“都這把年紀了，這種話，你也不必再說了……”
莫凱旋的目的達到，看樣子韓淑蓮也不會再繼續鬧起來了。他於是問道：“當年你是生養了一個孩子的，現在孩子還好嗎？”
韓淑蓮的情緒再一次被激起，“莫先生，你怕是連我生的孩子是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吧？二十多年了，你什麽都不知道！”
莫凱旋安撫道：“真是對不住，當初……讓你受苦了。如果你現在生活上有什麽難處，大可以說出來，讓我再為你盡一點心……”
“你以為我來找你，是為了要你那幾個臭錢嗎！”
她忽然大聲冷笑起來，“你還不知道吧，當年我並沒有把孩子帶走，我自己都在鬼門關裏打了好幾次轉，差點活不下去。我養不了孩子，就把她放在醫院門口，讓好心人把她給帶走了……”
“帶走了？你……”
莫凱旋也有點詫異，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聲音不免嚴厲了幾分，“那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是什麽意思？”
韓淑蓮忽然回過頭來盯著我看，“後來我活下來了，我就一直在找她，我找了二十多年，終於給我找到了！我就是要帶著她站在你麵前，告訴你，莫凱旋，你早晚都要遭報應的，你的女兒會替我報複你，讓你不得安寧！”
莫凱旋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向了我，“你說什麽？”
韓淑蓮忽然回頭扯了我一把，“我找了二十多年，終於給我找到了，這就是你的女兒！我一直以為你把女兒給藏起來了，我沒有想到啊，莫凱旋，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狠心！”
所有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我身上。
這是方才就已經猜到了的結果，現在隻不過是有了一個更加明確的結論而已。
我並不懷疑韓淑蓮說的話，因為我背上的紅痣，連呂怡歌都不知道，除了我爸媽以外，沒有人知道。
小的時候，我曾經懷疑過，因為我有一次受傷了需要輸血的時候，我隱約聽見醫生說我的血型和我爸媽都不符合，最後是由其他人給我輸血的。
那個時候我還不太明白，等到我讀中學的時候，開始慢慢地明白了這些，再去問我爸媽的時候，他們卻是極力否認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其實我自己早就已經發現了，我長得跟我爸我媽都不像，我一點都不像我們家裏的人，甚至於不像他們任何人。
因為我爸媽一向都對我極好，所以我後來也就漸漸地忘掉了這一茬，沒有繼續去追究。
現在這件事重新被提起來，我立即明白，她沒有胡說八道。
她看起來蒼老而憔悴，也許比她的實際年齡更大。但是，我仔細看她五官的時候，能隱約看出來，她的眼睛，和鼻子，和我確實有幾分相像。
而且，莫凱旋的女兒莫詠湄，和我也有幾分相似。
原來這並不是巧合，從一開始，一切就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