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病人的自覺

  “我……我在朋友這裏，馬上回來。”


  我匆匆從邵吉米家裏出來，回了沈熙淩家。


  兩處都不是我家，但是因為有人牽掛，驀然覺得有了家的感覺。


  我回到家的時候，沈熙淩正坐在客廳裏看報紙。


  他通常都是早上看報紙，現在已經這麽晚了，我下意識的覺得他就是在等我，連忙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回來啦！”


  沈熙淩抬頭看了我一眼，沒做聲。


  我湊過去，“喂，你每天都這麽板著臉，累不累啊？今天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擔心我？”


  沈熙淩的臉黑得像鍋底，麵無表情，“你想多了。我隻是提醒你稍微惜命一點，別到時候讓人說一個產婦剛出院沒幾天就死在我家，這個黑鍋我該一輩子都洗不清了。”


  這個家夥，讀書的時候就是學霸，一副高冷的樣子。不過那個時候我們關係還挺不錯的，我經常去找他請教題目，他也都耐心給我講，那段日子相處得很開心，我成績也提高得很快。


  隻是後來，高中畢業以後，不知道怎麽的，就聯係不上他了，聽說他家境挺好的，高中畢業就出國留學去了。


  重逢以後，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之間變得別扭起來。


  我總是試圖跟他多說一點話，可他就是不願意搭理我，好像每天看見我都不高興的樣子。


  難道說，我欠醫院錢的時候，拿他當擔保人，他不高興了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坐到他身邊去，很認真地說道：“沈熙淩，我欠醫院的錢，我會盡快想辦法還上的，絕不會讓你為難……”


  他無所謂地輕嗤了一聲，“醫院又不是我開的。”


  “……”


  不是為欠費的事，那還故意擺著一張臭臉做什麽！

  我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到底什麽地方得罪他了，繼續猜，“那，不會是你喜歡值班的那個護士妹妹吧，我那天當麵說認識你，會不會讓你沒麵子了？”


  沈熙淩抬起頭來，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怕是言情小說看多了，那個值班護士結婚好幾年了，二胎都生完了。”


  我也覺得自己好像猜得太離譜了一點。不過，既然都不是，明明我們是老同學，幹嘛老是這副樣子嘛！

  我還想繼續猜下去，沈熙淩瞟了我一眼，“沒事你就早點洗洗睡去，別淨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悻悻地退回了房間裏，脫了衣裳，準備給自己換藥。


  身上的傷口在痊愈，痛癢難耐。白天用紗布緊緊地纏著倒還不怎麽覺得，到晚上，把紗布慢慢解開的時候，紗布和傷口之間有些許的粘連，扯得很痛。


  我站在浴室裏，對著鏡子一點一點把紗布往下揭，稍微不注意就會扯到傷口，痛得我直吸氣。為了白天裹得結識，紗布層層疊疊纏了好厚，忙活了好半天都沒有完全揭掉。


  浴室的門忽然被打開，沈熙淩就這麽站在了門口。


  我渾身上下隻剩內衣褲，解開的紗布拖在地上，尷尬地想伸手去拿浴巾遮擋，無奈伸胳膊的時候又用力過猛，扯到傷口痛得我“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別擋了，哪兒我沒看過啊。”沈熙淩的臉色依然很冷，我訕訕地垂下了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恨不得能直接鑽進下水道去。


  他是都看過，可是現在……兩個人這樣站在浴室裏，還是覺得很尷尬。


  而且，紗布剛剛解開，傷口周圍都有些不好的氣味，在這樣一個俊逸出塵的男人麵前，更覺得自慚形穢，難堪得很。


  他指了指浴凳，“坐下。”


  這個時候的他，渾身散發出凜冽而嚴肅的氣場，即使是生硬的命令，也叫人難以拒絕。


  我遲疑了一下，順從地坐了下來。


  他拿出醫用剪刀，剪掉多餘的紗布，然後接了一些溫水，濕潤了紗布附近，小心翼翼地把紗布全部揭了下來。


  “我自己來……”


  我剛開口，就被他喝止，“你在質疑我的專業技能嗎？”


  “沒……沒有……”


  他伸手從壁櫃裏取出酒精和棉球，替我清潔腰腹和傷口附近。


  “有點疼，你忍著點。”他語氣放和緩了一點。


  我咬著嘴唇，低頭看著他。


  他半跪在地上，修長的手指捏著棉球，擦拭我的肌膚。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劍眉斜飛，濃密的睫羽像小扇子似的，在眼下投了一小片陰影。處理傷口的時候，他表情嚴肅，神情專注。


  其實不怎麽疼，他手法專業，動作很輕。


  “有輕微炎症，以後每天都要上藥，傷口不能碰水。”


  他從壁櫃裏取了藥和紗布出來，我這才意識到所有的東西好像都在這裏準備好了，伸手可得。


  他也許不像表麵看起來的那麽冷淡吧？我記得之前這些壁櫃都是空的，一定是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準備好了放進去的。


  “躺下，上藥。”


  我乖乖地在浴凳上躺下，他替我上藥，包紮了一圈以後，忽然俯身下來。


  我嚇了一跳，他的胳膊已經伸過來，幾乎把我整個人都圈在了懷裏。清新而凜冽的薄荷氣息瞬間籠罩了我，我瞬間覺得臉頰有點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