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歸來(上)
黎嬸扶著如娘，讓如娘半身的力氣都放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又看了看如娘的肚子，這才歎息一聲，緩緩道來，
“老奴見到將軍時，將軍已經憑著一己之力撐起了半邊天了。老奴所得的消息，也是後來跟著將軍以後才有的一知半解，事情也不全，但到底有個大概。”
“將軍年幼喪母，這下麵的李氏也的確算得上是將軍的繼母。可她這個繼室啊，來得也讓人唾棄。”黎嬸心中是對這些年李氏如何誣陷將軍的事清清楚楚的，早就對這個李氏懷恨在心了。話語裏滿滿的都是嫌棄。
“老奴聽人說起，老夫人是個和善之人，且生得美貌。隻是一朝家族遭了難，便從鳳凰變成了地上的鳥，遇見了將軍的爹。說起來老爺也是個重情之人，雖隻是個獵戶，卻對老夫人從一而終。可老夫人終究是福薄的，熬了兩天兩夜生下來將軍，便撒手而去了。老爺怕自己養不活孩子，便從鄉下隨意挑了一女子成親，也好照顧將軍。”
黎嬸又想到了將軍的生母，隻得深深哀歎一聲。老夫人受了那麽大的罪，卻連子女的福都沒享到。
如娘心細如發，回頭看了一眼院外的人。若有所思的問道，“那公公可是？”
黎嬸點點頭，“老爺去林子裏遇見了大蟲，就那樣再沒回來過。也虧得老爺是個疼孩子的，早早請了族長把自己的身家一並給了將軍。隻是那時將軍還隻是六歲孩童，哪裏能守得住身家？前幾年族長還在，李氏還知道收斂，直到族長去了，就沒人束得了她了，這才讓她無法無天了。”
公公在夫君六歲時就去了，可觀下麵李氏身後跟著兩個孩子，最大的估摸也才十歲左右。
如娘眼皮子挑了挑，“那她為何說身後的孩子是夫君的兄妹？”
黎嬸為難的看了一眼夫人，看著自家夫人如花似玉的模樣，她實在是難以出口。就怕自己說出的齷齪事汙了夫人的耳。
那兩個孩子怎麽可能是逝去的老爺的，一切也不過是李氏自己不守婦道，造的孽出來。
如娘哪裏還不懂，借著黎嬸的力道緩緩的下了閣樓。
“竟然不是夫君的兄妹，就沒有讓夫君養著的道理。”如娘出生便是富貴，這些極品之人，也隻是聽聞過，沒有親眼見過。但還是深知其中道理，民最怕官。
“尋人去衙門，報官吧。”
“可……”
黎嬸還未說出口便見自家夫人眸眼裏晶瑩剔透。到嘴的話咽下，連忙派了人去官府。
如娘摸著自己的肚子，將心底的擔憂掩下，默默道，“孩子，你爹爹如今遭了難，你可得好好的啊，好好的等著爹爹回來，咱們一家團聚。”
南方的姑娘大多長得小巧，如娘便是如此。看著嬌小的身軀，偏偏挺著大肚子，如何看都格格不入，讓外人看了也隻會心疼。可偏偏嬌小的身子，挺得直直的，看似堅強，卻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瑾席沒想到會在前院遇見如娘。本想先行離開，鬼使神差的卻在不起眼的地方停了下來，隻為看一眼佳人的身影。
卻偏偏讓他看了了她如此堅強的一麵。
瑾席自嘲一笑。
如此算來，還真算作是一場驚鴻一瞥。
院子裏的下人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動作也快，不一會兒就帶著官兵到了門前。
李氏此時正哭累了，坐在屋簷下的石梯上喘氣。就聽一陣腳步聲傳來，一旁玩耍的一對兒女見到官兵的這症狀紛紛被嚇到了，連忙跑到了李氏身後躲著。
李氏還沒緩過神來，就叫自己跟前立了個熊高馬大的帶刀男人。
身子一顫就立了起來，哆哆嗦嗦的連句話都說不出口，明顯是被嚇到了。
“是你在此處喧鬧，擾民？”
李氏一哆嗦，卻是求生的本能連忙跪下道，“大爺冤枉啊！”
男子皺眉，抬眼看了一眼門匾。別的他不知道，可此處宅子他是清楚的，是當今將軍的私宅。官和民得罪誰，不用考慮都知道選什麽。
不願與李氏爭論，男子直接問道，
“可是李氏？”
“奴是。”
那就沒錯了，男子一揮手，就來了人架著麵露死灰的李氏走了。
兩個孩子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
“冤枉啊，冤枉啊。奴沒錯，是封大郎忘恩負義……”
周圍看熱鬧的人看到了結果，皆是唏噓不已。
誰也沒注意一輛馬車嗒嗒的駛了過來。在路過李氏時停了下來，裏麵傳來了聲音，“慢著，這衙門辦案，何時這樣簡單了？”
隻見馬車上下來了一男子，男子一身玄色的衣裳鬆鬆垮垮的掛在羸弱的身上，即使是一身上好的布料，也沒能蓋過男子蒼白麵容上的一臉死氣。
來人正是宣平侯世子，張緒千。
當今聖上即位，最是水漲船高的莫過於於聖上有再造之恩的宣平侯張家。眼見著爵位世襲到了第三代就要被天子收回了，卻沒想到聖上即位了，還為張家封了侯。
如今張家可是聖上的紅人。最是得罪不得。辦案的男子一臉苦笑，他怎麽就這麽背，今日辦公未看黃曆，遇見了兩位大人物。
“屬下見過世子爺。”
“這不是劉大人嗎？”張緒千似笑非笑的將手中的疊扇搭在男子肩膀上。
劉成樹趕緊低頭哈腰，“使不得使不得，難為世子爺記得奴才這號人物。不知是什麽風，把世子爺您吹來了？”
張緒千咳嗽了幾聲，牽扯著蒼白的臉露出不自然的紅，“這不是在看劉大人您耍威風嗎？”
出了張緒千這號插曲，壓著李氏的兩民官員手一鬆，就被李氏逃脫了。
李氏是典型的貪生怕死，看見張緒千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下跪抓著張緒千的衣擺，“大人，大人您救救奴啊。”
張緒千看著抓著自己衣裳的兩隻手，臉色越發不好，隻是此時還有重要的事做，不動聲色的後退幾步，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緊閉的院門，開始與劉成樹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