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天不憫人
蘇秋可以暫時回家了，家庭醫生吳醫生全天二十四小時在蘇家待命。
聽說蘇秋要從醫院回家了，今天阿加都聚在了蘇家，難得的一聚，算的上是慶賀了，血液病一直是醫療行業難以攻克的難題之一。
遭逢次厄運，沒有一個人是不心疼的。
夏山明來了，沙爸爸，沙媽媽來了，大家都在，唯獨沒有蘇歌揚和沙漫的身影，半月有餘的時間，二人沒有回來過任何一個電話，哪怕是短信也好，也沒有。憂愁在心中，大家不約而同的不去提這件事情。
蘇奶奶自從蘇秋出了事情之後，身體一直抱恙，蘇漾不讓她去醫院看蘇煙，好好在家裏休養，她已經十三天沒有看見蘇秋了，想念之情溢於言表，日日念起蘇秋的名字。
蘇煙和蘇秋，她的兩個掌中寶啊。
她給蘇秋做了他最愛最愛的大龍蝦，花樓零和蘇漾去買了麗華小學門口的糖水，人人有份，甜一點，生活不苦。
蘇奶奶一天時間在門口和廚房之間來回，張望的守在家門口，或者踱步到馬路外，瞧仔細每一輛過往的車，車上啊，坐的是不是蘇秋和蘇煙啊。
舒蕪眠的身子越來越重了，雙腿浮腫，蘇漾不讓她摻和進來蘇煙被綁架的事情，多在家陪陪奶奶。
公司取得也少了，有什麽時候都是讓範叔把文件送過來，她一並處理了。
大家都再等，傍晚時分，終於見到了蘇秋了。
他安安靜靜的趴在夏爾迷的背上，蘇煙跟在他們身邊。母子兩個一個比一個脆弱。
蘇秋帶著蘇漾送給他的迷彩帽子，看見在等他的長輩們，堅持要走進去，手背幹黃，滿目的青紫色，紮針過度，臉色白如紙，不複往日的紅潤。
強打精神，露出一抹燦爛的笑意，朝著蘇奶奶走過去，“曾奶奶，不哭！”
“曾奶奶沒哭，是高興，見阿秋回來了，我高興。”蘇奶奶明明淚目，卻笑著說，“來，吃飯啊，曾奶奶等你好久了，你看大家都在呢，煙煙和小夏都進來啊，不要在門外麵站著，今天做的都是你愛吃的，大龍蝦。”
“好……”蘇秋乖巧的跟著孫奶奶進去，嘴巴微張的應答，蘇奶奶卻看見了蘇秋口腔粘連帶血。
“嗯！”
治療那麽順利，她不能哭！蘇奶奶罵自己。
“爺爺，曾爺爺，舒奶奶，舅舅，舅媽，沙爺爺，沙奶奶……”蘇秋和每一個人打招呼，懂事的模樣更讓人心疼了。
齊聚在飯桌上，大家默契的忽略蘇秋的病情，不酌酒，不舉杯，隻道是聊聊家常。
本來好端端的一頓飯，蘇煙和夏爾迷分別坐在蘇秋的左右，可是上天嫉妒擁有溫暖的人，一溫馨的氣氛被打斷了。
蘇秋寡言少語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除去蘇秋和她說上一二，桌上無論何人的目光，給蘇秋夾了戳的綿軟的蝦肉，蘇煙側過臉去看蘇秋的一瞬間。
蘇秋手壓在鎖骨上，極力的衝蘇煙笑，不到一秒鍾，鮮血從蘇秋口中咳了出來，猩紅的染紅了他碗中的米漿，“媽……”
戛然而止的聲音，蘇秋失去意識往後倒去。
“阿秋！”蘇煙碰掉了桌上的碗筷，崩潰的抱住蘇秋，“你不要嚇媽媽啊！”蘇煙的恐懼到了極點，緊緊的抱住蘇秋。
這一幕嚇到飯桌上的所有人。
“吳醫生呢？快讓吳醫生過來！”蘇奶奶站不穩，扶著飯桌，高聲道，眼中布滿了焦急，“吳醫生呢？”
夏爾迷的動作快，蘇漾的動作更快，“小妹，吳醫生來，你讓他看看。”
“醫生？醫生！快，救救阿秋！”蘇煙從沉淪中清醒，純粹是因為她的捕捉到了關鍵的兩個字，醫生！
“小少爺的心跳太快了，現在立刻送去醫院。”吳醫生從外表看到的東西不多，但是一刻也不能耽誤，必須即刻送去醫院！
蘇家的飯局散了，沒人能繼續吃下去。
一同轉站到了美康醫院，因為蘇秋的病，由環因集團支撐的美康醫院聘請了數位世界知名的的白血病方麵的專家，從美國，英國等購進來了最先進的治療儀器。
從回家到再一次被送進急救室，前後不到三個小時。
猶如是過山車的起起落落，前日的骨穿結果變成了一直空話，暫時的恢複不代表治愈指路平平蕩蕩。
所有人等在外麵，蘇奶奶固執的要求來了，舒蕪眠坐在哪兒，她和丈夫一樣不好受。漫長的時間過去現在變成了淌油鍋一樣。
裏裏外外，無不受煎熬。
蘇煙整個人沉浸在恐懼中無法自拔，頭微垂著，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裏，聽不見哭聲，心卻在滴血。
兩個多小時，焦恩從裏麵出來了，緊接著蘇秋被從後麵退了出來，蘇煙跟了上去，絲毫不管傾聽搶救醫生焦恩等人的匯報。
焦恩一出來，自覺走向夏爾迷，“這一次很嚴重，他的肺部再一次感染了，流血不停，我們在他的鼻子裏插了兩根八厘米的止血棒才止住了血，他接下來的四天都不能吃東西，身體裏的元素分量不能不穩定的大幅度變化，下一個階段的化療必須他完全具有言語能力和血液的各項指標達標之後才能進行，而且……”
夏爾迷隻覺得整個人在嗡嗡乍響，焦恩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同時敲響兩個喪鍾。
他該拿什麽來保護她和阿秋。那些折磨，為什麽不是降臨在他身上的。
重症監護室外，蘇煙一動不動的守在玻璃窗外，不言不語，夏爾迷來到他身邊，卻被蘇漾叫住了。
蘇漾有話對他說。
夏爾迷拒絕了，他灰蒙的目光中，依稀可見微光，“我不想聽，他們一定不會出事的。”
這何嚐不是一種祈禱呢。走廊上的每一個人都在祈禱。
花樓零沉默的悄然離開，他不想見蘇煙的那副模樣，而他卻要勝似懦弱的無能為力。
蘇煙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外，夏爾迷如也，長久的陪在他們身邊。
蘇漾和舒蕪眠擔心的是，這樣下去，他們三個人都會出事。
強迫蘇煙作息，吃喝，告誡夏爾迷打理好自己，他要和蘇秋進行骨髓移植而不是一副精神不振的狀態可以進行的。
好說歹說，有些好轉了，蘇漾日日來醫院一遭，一待就待上好幾個小時，蘇秋從重症監護室裏轉回到普通病房後，會和蘇煙，夏爾迷說笑。
沒日沒夜的守護成為了蘇煙的全部，而不分時日的守候蘇煙和蘇秋成為了夏爾迷的全部，為了蘇秋，在所不惜。
可是蘇秋根本不好，他會笑著告訴每一個人，他不痛，藥不臭，被子暖暖的，他不冷，他不哭，因為他答應了舅舅，要成為一個男子漢。也不讓蘇煙哭，因為他不舍得，媽媽是他的寶貝，他也是媽媽的寶貝。
熬著熬著啊，守望在重症監護室外，守候在病床一尺之內，無所不用其極的照看蘇秋的健康，是蘇煙活的最明白的事情了。
抑鬱症的藥她很久就停了，她心中時時刻刻牽掛是蘇秋的哭喊聲，心如刀絞一般。“媽媽，我沒事，這一次骨穿好了，焦叔叔告訴我，我就可以移植了，等移植成功了，我就可康複了，這裏好白啊，我喜歡別的顏色。”
蘇秋不敢大聲說話，他的嘴裏全爛了，過分用力說話，會牽扯到痛處，“爸爸，媽媽，等我出院了，你們一定要送我上學，然後周末我要和曾奶奶織圍巾，和曾爺爺一起種豆苗苗，還想吃爺爺做的麵條，西紅柿雞蛋麵。”
“好，媽媽答應你，你也要答應媽媽，無論怎麽樣，也不能拋棄媽媽？”回想起在學校門口的那一幕，蘇煙內心更加悔恨交加。
阿秋心心念念的想爸爸媽媽在一起，她卻狠心腸的拒絕了，揚起一抹苦笑，聽見夏爾迷說話，“沒問題！”
“沒問題！”蘇秋甜甜一笑，高興的比了比手指，好像在腦海裏設想以後的場景了。
第二段的的療程裏包括了放療和化療，蘇漾等不到療程結束，回了部隊，自此，變成了蘇爺爺日日奔波在醫院和蘇家之間。
按照他的說法便是，隻要是他老朽的骨頭沒有變成一把骨灰粉之前，他經得住。陪侍大半個月，蘇秋的病情歐如實過山車一樣，檢查的報告厚厚的一摞，日日對比分析。
使用儀器和用藥都被和斟酌了個徹徹底底，絕不容閃失。
今天是蘇秋入院的第二十五天了，第二次的化療結果好像很好，蘇秋的氣色不再是灰白，稍微了有了血色我，能夠在病房內外走動。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要結束了，“阿秋是不是好起來了？”
“很快就可以進行骨髓移植了。”夏爾迷的回到有多保留，他害怕稍不留神蘇煙記住了他的話，若是……他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等一個星期，就可以進行骨髓移植了！你準備一下，後天進無菌室開始準備，從昨天的骨穿檢查結果來看，蘇秋已經基本達到了緩解的程度，實現自主生活，各項指標也達標，我的建議是在七天之後，五月三號，進行骨髓移植，在移植前需要對你和蘇秋的各個器官進行詳細的檢查。”
這是焦恩告訴夏爾迷的，既然骨髓移植的各項條件已經具備，那時不我與，和病魔抗爭，爭的就是時間。
令焦恩沒有想到的是，他值班的深夜，蘇煙竟然會主動到他的辦公室。
他有些犯怵，反複猜測蘇煙的來意，卻不料，她問的不是關於蘇秋的，而是……
“把骨髓移植給被移植的人，會死嗎？”蘇煙的聲音飄了過來，淡淡的看向他的臉。
焦恩飛快的在腦海裏進行代入這兩個人的身份，語結片刻，“不會，嚴重的也隻是有點後遺症。”
“……”
蘇煙走了，來的奇怪，走的無聲。
焦恩晃了晃腦袋，盯著蘇煙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原來她還是很在乎夏爾迷的，唉~
焦恩不對外宣揚這件無關痛癢的事情，長達一個多月以來，蘇煙飽受的痛苦，他入目難忘，蘇秋那孩子堅強，第一次骨穿喊得撕心裂肺的，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叫也不叫，就是為了不看見蘇煙哭。
他每一次去查房，總看見，他要把蘇煙和夏爾迷攏在一起，孩子既單純又可愛，好在，上天有眼，無微不至的照顧，骨髓移植成功後，痊愈率很高。
但願，世上再無病痛。
天一直自枉顧所有人的祈禱，生生的樂意看見他們掛滿淚的醜臉。
“我說讓你給阿秋陪葬的話是假的，夏爾迷，我放不過我自己，阿秋是我們的孩子，手術之後我希望你好好的，阿秋喜歡爸爸。”蘇煙在夏爾迷進無菌室準備前，和他坐在一起，她斷然說不出來原諒兩個字。
“嗯。”夏爾迷知道自己不配，應了聲，看著蘇煙消瘦的臉龐，“阿秋以後一定會是個幸福的孩子的。”
“夏爾迷，你累不累啊？我忽然覺得我好累啊。”蘇煙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腦袋垂的很低，“不累。”夏爾迷撒謊，環住蘇煙的肩膀，“閉上眼睛歇一會，五分鍾也好。”
無盡的心疼訴在耳邊，疲倦的蘇煙挨著夏爾迷的肩頭，淺淺的睡去，時間遠不止五分鍾了。
五月三號，舒蕪眠來美康醫院做孕檢，順便不回去了，和蘇煙他們一起候在手術室外麵，手術已經進行一個多小時了，在等候期間，舒蕪眠接到了蘇漾的電話，今天晚上，沙漫和蘇歌揚的航班七點鍾到，蘇歌揚傷重，需要轉到美康醫院接受治療。
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對於蘇家來說，如果移植手術進行順利的話，那，黑暗的篇章將會過去了。
蘇爺爺和舒蕪眠一樣心中堅定，手術一定會成功的。
三個小時之後，手術結束，耗費巨大心神的焦恩第一時間出來告訴了每一個人。
“手術非常成功，術後觀察一個星期，沒有排斥反應，以及複發的話，就可以出院回家，以後定期來檢查就行了。”
焦恩眉開眼笑，撥開雲霧見天日了。
“太好了，煙煙！”舒蕪眠激動的拉住蘇煙的手，“阿秋一定會康複的！”
“沒事了就好。”蘇爺爺老淚縱橫，準備熬出頭了。阿漾的孩子也快出生了，歌揚也回來了。家還在，家還在。
可是，沒等喜慶的祥雲覆蓋，天開玩笑一般，要再一次捏毀蘇煙剛剛回攏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