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135.恐懼
漸漸地再也看不見風禾的身影,他們位處於幽都城後山的半山腰處,樹木又高又挺拔,擋住了他的視線。
“老大……”山匪們皆出來查看,便看見尚詔手中抱著孩子,獨自跪在院中盯著天上的某一個地方。
又低下頭看著那孩子,額上綁至腦後的紅絲帶垂落在臉頰旁,雙眼通紅,渾身戾氣極重,一動不動的如一尊雕像。
他懷中的孩子見那紅絲帶,有些新奇,小手胡亂的晃著去抓,卻被她抓到了,往下一扯。
紅絲帶瞬間散開,被風帶起,吹遠了。
山寨四周被風禾施了保護罩,一丁點聲響都沒有,看似平靜,外麵卻是碎石在空中互相碰撞發出的巨大聲響。
孩子們擁擠著好奇想出來看,卻被花婆推搡著進屋把他們關在了屋裏。
“你想保護他們,好,我陪你。”他這才有了反應,睫毛半垂下來,喃喃道。
他與她一起保護人類,等使命完成,就回來吧!
尚詔緩緩起身,親了親懷中孩子的小臉,把她交到花婆手中。
“花婆,這孩子就交給你了,讓她和普通孩子一樣長大便好,待她長大後便告訴她身世,她自己的路還要自己走。”他又伸手捏了捏她軟軟的小臉。
毅然衝進屋中,拿起那把他從未用過的長劍,便大步跨出詔奉寨。
山匪們見尚詔出去,便也跟了上去,“老大,你要去哪?”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尚詔未回頭,隻淡淡說道。
“我們誓死追隨老大。”一幫彪形大漢齊聲說道,老大素來待他們不薄,如今隻願能同生共死。
“誰也不準跟來,待在寨中保護孩子們。”尚詔轉過身,皺起眉頭凝視著他們。
“可……”
“不用再說了,都回去。”他大聲喝道,打斷他們的話。
山匪們再也不敢說什麽,紛紛欲言又止的退回了山寨中。
看著尚詔提著劍衝下了山,高空中碎石和洪水滾滾而來,砸穿幽都城中人們的房頂,發出巨大的響聲,人們慌亂逃竄,從屋中跑出來。
可屋外砸下來的碎石更甚,死傷了不少人,尚詔提起劍走在幽都城的街道中,見到那些碎石正要砸到人時,他便上去用劍劈砍阻擋。
來回尋找卻到處都不見風禾的身影,他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些被他救了的人不僅沒有感謝,他們眼神中還有深深的厭惡和害怕。
尚詔淡淡的轉身,他也不稀罕能得到什麽回報,不過都是一群被讒言蒙蔽雙眼之人。
他們從前也不是什麽山匪,靠押鏢賺錢養活一寨子的人,路上見一些被遺棄的孩子有些許可憐。
便把她們撿了回來,山下人什麽也不清楚,說他們是山匪,專搶別人家的孩子。
他不以為然,既然被說成山匪那就要有山匪的樣子,當日便去搶劫了幾個貪官,坐實了山匪這個稱號。
還給取了個名叫詔奉寨,他倒是覺得當山匪的感覺其實還不錯。
直到風禾出現了,她說要嫁給他,要他改邪歸正,他有些好笑覺得這個姑娘挺有意思。
他唯一厭惡別人說他們是山匪的時候,便是那次他們汙蔑風禾,他真真是氣急了,下山修理了他們一頓。
“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啊?救命啊!”尚詔身後那些人們不但不逃命,還罵罵咧咧的等待著風禾去救他們。
“那天殺的被派來保護我們的女媧後人去哪了。”
“什麽女媧後人,我看是妖女吧!”
“她一來我們幽都城就發生這種事,不是妖女是什麽?”一個滿臉皺紋橫生的老婦有些激動的大聲喝道。
尚詔眼眶開始紅了起來,心中怒氣狂生,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腦子中全是她們指責風禾的聲音。
明明能逃,她們自己不逃隻等人來救,還有什麽資格指責她,她也是人,她也隻是人。
聽著她們的怒罵聲,尚詔腦子像是炸開了一般,轉過身朝她們大吼,“你們給我閉嘴,她沒有錯。”
人們被他這一吼嚇得不輕,卻又理所當然的怒罵道:“她要不是個妖女,又怎會嫁給你這種人。”
“我看你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陣刺眼的光芒籠罩著整個幽都城,尚詔往那光芒望去,隻見風禾站在城中的女媧廟頂,她長發盡數披散下來,雙手捧起那刺眼的神光。
腿也變成了蛇尾緩緩朝空中飛去,神光所到之處皆再也沒有洪水碎石砸下來。
他垂下眼簾,眼中布滿駭人的紅血絲,咬緊牙關,有些不忍去看,心中像是紮著一柄刀子。
她果然是抵命護她們,可那些人仍舊不甘心,指著風禾繼續罵著,好似她是一個千古罪人。
“早如此不就好了?非要等到人死傷無數,房屋也砸沒了,這才肯救人。”
“這女媧後人也沒什麽能力,還當什麽女媧後人。”
“她在用命守護你們,你們到底憑什麽罵她?”尚詔衝上去揪住一個男人的衣服,一個個都在怨天尤人,到底憑什麽。
“就憑她是為了保護我們而生的,她沒保護好我們。”那男人也不甘示弱仰起頭,盯著尚詔,片刻卻又不知從何來的心虛不敢看他。
“她憑什麽為了守護你們而生,你們也配?”尚詔手握著劍,站在女媧廟前閉上眼睛冷冷說道。
四周罵聲不斷,尚詔緩緩抬起頭看著空中的身影隱約有些透明起來,心頭焦急慌張起來。
“風禾.……”他急切的朝天上大喊,卻也知道太遠了,她根本不可能聽見,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麽也做不了。
從另一邊飛下一個紫衣女子,伸手接住了風禾,那是她與他說起的那個叫阿瑤的神女吧,風禾轉頭看了尚詔一眼,也就在這一瞬間化為了點點星光,消失了。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麵容十分平靜,但心頭像是被人潑了極涼的水,從頭涼到腳。
心痛到已經麻木。
他在那站了不知多久,聽著後邊的人仍舊指指點點,緩緩挪動了一下腳,卻像是被灌了鉛一般十分沉重。
手中的劍尖劃拉在地上,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一步一步的轉過身,表情淡淡的,無喜無悲。
這些人全都該死,他們憑什麽活著,憑什麽,他要把他們全都殺光。
手起劍落,女媧廟前的街上慘叫連連,流血無數,那些罵風禾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們這才開始害怕,開始恐懼,四處逃竄。
怎麽?學會逃了?不是不怕嗎?不會逃的嗎?現在逃是不是太晚了。
尚詔麵無表情的殺光了這些人,他身上,臉上全是被濺上的血,一條腿膝蓋抵住地麵,手拽著劍柄,血淋淋的長劍杵在地上。
“我說了,她沒錯,是你們..該死,你們不配讓她拯救你們,我也曾想過為她守護你們,誰知你們如此不識好歹。”他咬緊牙關,眼眶通紅,一大顆一大顆的眼淚掉進泥土裏。
閉上眼睛抬起頭,又睜開望向天空,勉強扯起一個笑容,“風禾,你看,你做得很好,再也沒有人會說你一個字,你拯救了大家,你是他們的大恩人。”
他低低的笑了幾聲,舉起長劍對準自己的心髒,刺了下去。
他躺在地上,望著風禾消失的地方,“對不起風禾,我出於私心殺了那些你拚命守護的人,我無法容忍他們說你半個字不好,原諒我,下輩子由我來守護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