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羈絆
這邊廂,九王蕭齊景雖跟往日沒什麽兩樣,但老狐狸顏墨還是從細枝末節中,察覺出了異常。
“蘇樂卿,我可告訴你,現在上頭已經聽到了風聲。你那姘頭究竟在九王身上動了什麽手腳?你要是不趕緊幫老子查出個子醜寅卯,老子就算死,也定叫瑨王府不得安生!”
“那你去呀,還找我做什麽?”蘇玉輕搖折扇,不以為然地冷笑了一聲。
“蘇樂卿!你不要逼老子!老子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南巷堂和清風閣的生意是小,你那老狗丈人和小舅子豈能安枕?一旦肅親王府根基鬆動,你們蘇家唯一的骨血在宮中,怕是要舉步維艱了吧!”
“哼!老匹夫!你這是在威脅我嗎?”蘇玉斜睨顏墨一眼,眸中殺機盡現。
“你爺爺我跟你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老子隻問你最後一遍,你幫是不幫?”
“噠!”蘇玉扇子一合起了身,“東家說瑨王府與王同下此局,這是人家瑨王府出招的路數,你我隻有接招的份!在沒有搞清楚趙恒月來這手的用意之前,我們隻需要將計就計,靜觀下文!五日之後,我會動身去紫邑,屆時,你給我安排好能與他近身接觸的機會!”
一番觀察,蘇玉很快斷定出趙恒月是對九王下了蠱。然而蠱蟲的品類千千萬,還有南疆北域的差別,想要解蠱,首先得知道九王中的是哪一種。
“解鈴還需係鈴人,你自己多動腦子想辦法!”蘇玉說完,抬腳就要登車返程。
“你站住!她的軟肋你最清楚,你上!”顏墨拽住他。
蘇玉長袖大力一甩,就要惱火,他道:“憑什麽?這是你紫邑的家務事,與我何幹?!”
“你說跟趙恒月斷幹淨了,我信!我真信!但你他娘的得讓東家信!東家點名要你上!”顏墨輕描淡寫地說。
聞言,蘇玉深吸一口氣,火氣眼見就要噴薄而出,卻終究還是忍下去了。他冷笑一聲,道:“好!我去!我蘇樂卿欣然領命!你告訴東家,既然對我如此不放心,那就幹脆把我早點廢了,免得日後後悔!”
年關將至,趙恒月像往年一樣,親到帝都為婆婆王太妃置辦年貨。幾乎同一時間,九王蕭齊景也奉詔到帝都探視太皇太後的病情。
一日,東平王的正妃邀趙恒月打馬球,趙恒月本不想去,卻奈何帖子都送到了她婆婆這裏,她也沒辦法駁人家的麵子。於是,就在皇家馬球場,她“巧遇”了蕭齊景。蕭齊景雖然中了蠱,但他和那些高階藥人、傀儡不同,隻要趙恒月不刻意召喚、影響他,他就跟正常人沒什麽兩樣。於是,趙恒月自自然然跟他打了招呼,還寒暄了一番。
“六伯母,可否賞侄兒一個天大的麵子,過來跟我們打一局可好?”東平王家的世子軟磨硬泡,東平王正妃又是個極疼兒子的人,她自然也跟著在邊上幫腔。這一來二去的,馬球技藝精湛的蕭齊景和趙恒月兩人又順理成章打起了配合。他們精湛的技藝博得場內、場外陣陣叫彩聲。就在這一過程裏,趙恒月漸漸卸下防備,跟蕭齊景同時下場休息。
“本王今晚就要連夜趕回封地,代本王向六哥、雲兒問好。”蕭齊景還像往常那般氣質溫潤隨和。
“走的這麽急?太皇太後的病情可穩定下來了?”趙恒月問。
聞言,蕭齊景默然垂首,再抬眼時,趙恒月看見他眼中似有水霧漫上,“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熬過這個冬天。可……我是藩王啊,又在這麽敏感的時候,我不能在帝都逗留太久,以免惹人非議……”蕭齊景艱難說道。
聽了這句話,趙恒月心中不免生出一絲同情。就算是十惡不赦之人,也有人倫親情,更何況蕭齊景本質並不壞。
“太皇太後身邊服侍的,都是九州醫術最為精絕的能人。我相信太皇太後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你別擔心了!”趙恒月發自內心安慰一句。
緩了片刻,蕭齊景別過臉,隨手拿了兩個酒觖斟了酒,遞給趙恒月一杯,道:“就當辭行,萬望珍重!”蕭齊景說完,一飲而盡。
“珍重!”此時此刻,趙恒月也沒想太多,如果沒我那麽多利益紛爭,她跟蕭齊景還是可以簡簡單單當朋友的。然而,趙恒月低眉垂目的瞬間,清清楚楚看見杯底雕刻的彩色錦鯉,它們在水中歡暢嬉戲,姿態靈動、栩栩如生。
“這套杯子……”趙恒月停住了。
“這套杯子怎麽呢?”蕭齊景瞟了一眼剛剛用過的酒觖。
趙恒月抬眼,看見蕭齊景滿眼莫名其妙地望著她,略有遲疑,說道:“很漂亮……構思精巧、工藝精奇……誠然上上品!不愧是選來給你用的東西!”
“嗬!”蕭齊景覺得好笑,一套酒觖而已,再名貴的物件,他都不稀奇。可是既然趙恒月讚過了,他還是不禁多看了一眼。本來不以為意,然而這一看,卻忽感窘迫異常。因為他想起他看中這套杯子時,對曹參和蘇玉過的話,他說斟上酒,滿眼都是魚水之歡,這杯子分明就是春宮圖。
“咳!”想到這裏,蕭齊景忍不住咳嗽一聲,他有些心虛、窘迫。想到蘇玉侍奉了趙恒月那麽久,他跟蘇玉、曹參都是一丘之貉,莫非蘇玉曾經跟趙恒月提及過此類物件,不然趙恒月怎麽突然就停住了?
“你不提本王還沒留意,這套杯子不是我的,是樂卿放在這兒的!本王好久也不來帝都一趟,怕是侍女們也沒注意,隨便取了一套出來,你別介意!”蕭齊景隨口就把曾經的不堪推給了好哥們兒蘇玉。
聞言,趙恒月隨手就把酒觖擱在了桌子上,一句話沒說起身就往外走。
“哎……”蕭齊景不知道趙恒月為什麽好端端就生氣了,忙伸手拽住她衣袖,“那個……你是不是突然想起蘇樂卿了?”
“不是!”趙恒月扯一下衣袖,也不再去看蕭齊景。
“不是你幹嘛突然這個反應?”蕭齊景有些窩火了。
“是!我就是想起蘇玉了!你們不是好哥們兒嗎?蘇玉生前有沒有告訴過你,他有潔癖,最討厭別人亂用他的東西!”趙恒月一下爆發了。
“趙恒月!”蕭齊景瞬間被激怒,他扣住趙恒月手腕,猛一下拽過她,強勢把她按在桌子上。“啪”一聲,酒觖掉在地上摔碎了,酒水灑在趙恒月馬靴上斑駁了一大片。
“我在你心裏比不得六哥就算了,難不成,我堂堂一個九王,還不及蘇樂卿?!”蕭齊景感到莫大的羞辱,衝趙恒月咆哮道。
“你放開我,蕭齊景,你瘋了嗎?!”趙恒月死命推他,但一個女人的力氣終究不值一提。
“蕭齊景,你別這樣,你瘋了……你再這樣,我要喊人了……”蕭齊景好似突然失去了理智,要在這種地方輕薄趙恒月。趙恒月當即陣腳大亂,驚慌無措之際,隻能使出殺手鐧。
“叮玲玲~叮玲玲~”
常人根本聽不見的鈴鐺的聲,卻使得原本瘋狂粗魯的蕭齊景逐漸平靜馴順,他的眼神也從剛剛的憤怒變為服從。
“主人……”蕭齊景木訥鬆了手。
“滾!滾回你的封地去!我一刻都不想再見到你!”
“是!”蕭齊景如木偶般僵硬點一下頭,大步流星就走了。
“告訴顏墨,去南疆鳩王寨找烏哈朗達!”藏身暗處的蘇玉認真觀察完整個過程,當蕭齊景走後,他也得償所願,順利完成了任務。如顏墨所說,趙恒月的軟肋他最清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走!”蘇玉一揮手,隨行心腹迅速撤離現場,接應他的侍女也準備就緒。蘇玉最後看一眼趙恒月,見她捂著後背艱難蹲在了地上,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對此渾然無覺的趙恒月,默默把剛剛摔碎的酒杯瓷片一片一片撿起來用手帕包好,然後強作無事離開了皇家馬場。
“主人!瑨王妃……腰受了點傷,九王可能……用力過度,沒把握好分寸!”一個侍女小聲稟告道。
過了片刻,又一個侍女進來,“閣主,瑨王妃身邊的貼身女護衛去了一趟玲瓏軒,她花重金請工匠複原了一隻酒觖。”
“主人……”
“主人……”
蘇玉已經聽不見手下人在匯報些什麽了,他想起那天趙恒月艱難扶著桌案蹲身去撿那些碎片的樣子,他的良心無處安放,他隻想逃避。
“你不能喝!”
“為什麽不能喝?”
“你頭疾會發作,等下會很難受!”
“原來夫君是心疼我,那好吧,我不喝,我乖乖聽話。不過說真的,人家露華濃姑娘的品味真不錯,你瞧,連這喝酒的杯子都這麽講究。”失憶期間的趙恒月嬌憨一笑,把酒觖舉到了蘇玉眼前。
“什麽品味?”蘇玉推開她的手,語帶諷刺看向露華濃:“你這是紅鯽魚綠鯉魚與驢。”
“你!”露華濃當即羞愧的無地自容,就要拂袖而去,趙恒月緊追上前,拉住她,“姑娘、露華濃姑娘,您別生氣,我夫君是在說繞口令,沒有別的意思,你千萬別多想,他還要給你贖身了……”
“蠢!……”蘇玉剛說了一個字,趙恒月忙不迭就把他嘴捂住了,“夫君教訓的是,我是蠢!比驢還蠢!露華濃姑娘蕙質蘭心,自然不會誤解你的意思,我不該拙嘴笨舌的解釋,實在對不住,露華濃姑娘您見諒、見諒!”趙恒月放下臉麵,當著一屋子侍女,不住向露華濃賠禮道歉。
……
“你放開!就因為我來喝過一次酒,你就覺得我喜歡她?你腦子是不是有病?!”蘇玉吼道。
“我隻是……不想看見你整天愁眉苦臉……其實我知道……你守著我這麽個病人挺煩的。”趙恒月見蘇玉動氣,也不知該如何自處,默默垂首,準備下樓。
“你上哪兒?”蘇玉伸手將她扯回來。當看見趙恒月那雙無措又無辜的眸子時,蘇玉心慌了一下。
“你今晚要是還在這兒過夜,就跟車夫說一聲,我好讓他明天再過來接你。”趙恒月就要掙開他。蘇玉卻猛一下把她按在了牆上。
“你這麽大度做什麽?!我不是蕭齊衍,我不需要三妻四妾!”
……
“趙恒月!認錯的時候你把我捧在手心裏當個寶,現在記起來了,你就棄我如蔽履?!你把我當什麽?想打就打,想罰就罰,想攆走就攆走!”
“蘇玉!你別含血噴人!你應該好好問問,你把我當了什麽?”
“蕭齊衍心裏是真心有我,而你呢?你不過是想利用完我,還拉著我跟你一起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