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尋常事
從閻王殿出來，蘇玉取下戒指仔仔細細觀瞧，瞧著瞧著他忽然叫停車夫，叫他繞道去一趟“覓芳蹤”。車夫還當自己聽錯了，好心提醒道：“蘇醫師，那地方怕是不合適去。若王妃知道了……”
“嗬！沒事！”蘇玉微微挑簾笑了一聲。
馬車夫咂舌，滿心豔羨道：“蘇醫師，說句不當講的話，怕是天下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嫉妒死你了！”
“嗬！此話怎講？”
“你這容貌俊美無雙，又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女人緣又這麽好。天下的好事，都讓您給占全了！”車夫發自內心地說。
“占全了？你是在諷刺我嗎？我一個太監，女人緣好？！”蘇玉冷笑了一聲。
馬車夫聽他這麽說，自知矢口，連連賠禮道歉：“蘇醫師，哎，您別誤會了！我一個粗人，不會說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不是那個意思，若我能有您的千分之一，莫說叫我當太監，立時死了我也願意！不單我這樣想，但凡對您了解一些的，沒有一個不這樣想！”
蘇玉深吸一口氣，強把火氣壓下，他靠在車廂裏，不再搭理車夫了。車夫見車內沒了動靜，生怕自己把蘇玉得罪了。趕車趕的戰戰兢兢，快到“覓芳蹤”門口，車夫擅自把車停在了附近一處僻巷裏。蘇玉以為到了，一掀車簾，就見車夫趴在地上要給他當腳踏。
“你這是幹什麽？”蘇玉一皺眉，很是不悅。
“蘇醫師，小人是那年逃荒到瑨陽了，帶著八旬老母和繈褓幼子在街頭討飯，差點餓死。幸得瑨王妃相救，還讓我在王府謀了這車夫的職位。剛剛小人胡言亂語、惹您不悅，求您看在小人一家老小的份上，不要跟我一般見識。若沒了這份差事，我家中就斷了活路……”車夫說著說著不禁聲淚俱下，蘇玉徑自跳下車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沒有生氣！我不過是王妃身邊的奴才，你不必這樣怕我！放心吧，你車趕的很好，沒有人會在王妃跟前亂說你什麽的！”
得了這句話，車夫心中大石算是落下了，對蘇玉自然感恩戴德。蘇玉叫他先回去，自己步行到了“覓芳蹤”。
鶯聲燕語、熱鬧喧囂，作為瑨陽城裏首屈一指的青樓，自然招惹了不少風流才子、富賈巨商。蘇玉徑直上了二樓，在樓梯拐角還偶遇了幾個世家大族的子弟，他們一見是蘇玉，無一例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有拍馬屁的、有請喝酒的，有直接上來就稱兄道弟的。蘇玉應對這些人，自然是遊刃有餘，輕車熟路到了樓上雅間，前一秒還是滿麵春風，一進門立刻冷若冰霜。
“公子！”屋中立刻迎出一個女子，她一見來人長得如此俊美，手便不由纏繞上去，然而指尖尚不及碰到蘇玉衣袖，蘇玉已經一耳光把她扇飛在地。
“好沒廉恥的狗東西！”
此言一出，屋中的正牌姑娘被驚動了，她忙出來看。一見蘇玉，嚇得當即跪倒在地，連連叩頭請罪道：“主人恕罪！主人恕罪！小紅是新來的，她不懂事！”
那被蘇玉扇了一耳光的小紅，一見正牌姑娘是這個反應，立刻也就明白了，爬到蘇玉腳邊磕頭如搗蒜。
“把露華濃給我叫過來！”蘇玉冷冷道。
片刻之後，“噠”、“噠”、“噠”……輕而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款款而來，“吱呀“門開了，一張豔驚四座的容顏出現在蘇玉眼前。香肩、粉頸、鎖骨……每一個細節都堪稱完美，這就是名動瑨陽的頭牌露華濃。如今這露華濃的身價已然與帝都的霓裳比肩了，別人百十兩黃金未必能請她喝盞茶，可她現在一進來就親為蘇玉斟了一盞茶，她恭恭敬敬碰到蘇玉眼前，朱唇輕啟道：“主人，我替那位妹妹們向您賠個不是！”
蘇玉麵無表情，隻抬手把茶拂開了，他冷冷道：“在這種地方，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留著做什麽？想當花影第二？！”
露華濃不敢說話，輕輕把茶盞放了，低眉站在一邊。蘇玉也不想廢話，取了一件信物放在桌上，“傳信帝都，北境十三線不日可入手，速從清風閣調派人手進駐！”說完，蘇玉頭也不回就走了。
“他出去多久了？帶誰保護著？說去哪兒了沒？”趙恒月回別院，遲遲不見蘇玉回來，分外擔心。一聽說蘇玉出門並沒有帶護衛，當下就要親自去找，剛巧車夫回來了，醜奴兒便攔住他問詢。
一見醜奴兒凶神惡煞，車夫嚇得差點尿褲子，哆哆嗦嗦回答道：“蘇醫師他……他……”
“他什麽他？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有幾個腦袋？！”
“他在……覓芳蹤！”車夫的聲音小的像蚊子，然而醜奴兒身後的趙恒月還是聽見了。她拉了拉醜奴兒，輕聲道：“算了！既然知道了地方，那我也不著急了，他左右是會回來的，你瞧著時辰差不多，再派人去接一下就是了！”
醜奴兒看著趙恒月失魂落魄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她責備道：“王妃平日對你不好麽？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你怎麽忍心氣她？！”
“我就是知道王妃的好，才不忍欺騙她的……”車夫委屈地說。
“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醜奴兒說完，扭身追趙恒月去了。
蘇玉回來的時候，醜奴兒對他的態度相當冷漠，再見趙恒月，她忙忙碌碌的，似沒工夫搭理他。蘇玉無所事事到院中侍弄花草，就見外院多了一群勞工，他們進進出出，正把大包大包的物資從庫房搬出，好像是要搬去門外裝車。
蘇玉到了前院，隨便抓了個掌事問詢，掌事驚訝道：“蘇醫生，您不知道嗎？劫掠戰剛打完，王妃明日就要去邊境了！”
“去邊境？”蘇玉皺起眉頭，問：“去哪兒幹什麽？”
“送這些東西呀！別院庫房隻是少數，王妃名下的每家商鋪每年都按份額運物資到前線！以往王妃好著的時候年年戰還沒開打就去了龍首城，現在病著了一兩年沒去成，今年仗打完了，王妃放心不下，這不，一聽說我們要送物資，她要親自跟去！”
第二天天不見亮，趙恒月一身樸素衣衫上了車，一掀車簾，就見蘇玉坐在當中，她吃了一驚，問道：“夫君，你……你怎麽在這兒？”
“去那麽遠的地方，怎麽不跟我提前說一聲呢？”蘇玉問。
“我老早以前就跟你說過的，不然這麽多東西，我通關的文冊怎麽拿得到？”趙恒月道。
蘇玉一聽，知道趙恒月說的是蕭齊衍，她老早就知會過了蕭齊衍。
“夫君，我去去就回來了，你不必擔心。家裏總得留一個人，不然有什麽事兒，誰來決斷？”趙恒月說著就要拉蘇玉下車，蘇玉坐在那兒紋絲不動，他道：“我的職責就是照顧你的身體，別的事我沒有資格過問！”
隨行的掌事見半天沒發車，到了跟前又聽得裏麵的對話，不禁插嘴道：“王妃，您就讓蘇醫師隨行吧！這一路的顛簸，您的身體如何受得了？若您中間頭疾再發作了，我們人雖多，可誰會醫術？”
“是啊！”
“是啊！”
趙恒月的侍衛們也搭腔道。
馬車緩緩起行，趙恒月還是很細心地給蘇玉蓋了條毯子，叫他在車上睡會兒，她自己則靠在車廂角落打起精神、全身心處理事務。蘇玉看著趙恒月專注的樣子，這個女人雖算不得豔驚四座，但絕對也是個美女，可任何知道她的人，都會自然而然忽略她的美貌而隻記得她的強悍。她可以一天連到二十三家商號辦公，專注做事時經常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完全到了無我無他的境界。
“哎！”蘇玉探身把趙恒月手中的賬冊抽走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什麽？”趙恒月抬頭看向他。
“你掙這麽多錢幹什麽？你給我這個戒指之後，我稍微去了解了一下，雖然談不上富可敵國但你也算富甲一方！可平時你不過三菜一湯，個人的吃穿用度怕是連個大戶人家的丫鬟都趕不上！”
“嗬！就問這個？”趙恒月一笑，搶過賬冊沒好氣地說：“吃飯能頂飽、衣服能禦寒就行了，多少人連飯都沒得吃！”
幾天幾夜的路程，趙恒月都是這個狀態，比那些侍衛還能吃苦，但再怎樣辛苦，她也總細致周到照顧蘇玉，生怕自己的“夫君”受了苦。前方即將到邊境，醜奴兒遞進一套衣服，趙恒月接過看了看，轉交蘇玉。
“咱們快到地方了，你把這身衣服換上！”
蘇玉見是身粗麻布短衣，知道是要打扮成老百姓的模樣。隻不過，他的確是從未曾穿過短衣，不知道自己穿上該是怎樣的麵貌，所以他猶豫了。
“夫君！咱們得抓緊時間！這裏沒有丫鬟，我給你換吧！”趙恒月說著就要親手為蘇玉更衣。
“別碰我！”趙恒月手剛伸過去，蘇玉下意識脫口而出，趙恒月一愣，隨即起身要往外走。
“月兒！”蘇玉不知怎麽了，僭越地叫了一聲，他扣住趙恒月手腕，稍一用力就把她拉了回來。“那個……你就在這裏，外麵冷，怕你受涼了！我剛剛……我是……丫鬟做的事，我怎麽能讓你來做？”蘇玉有些慌亂地解釋道。
趙恒月看著蘇玉那一身考究衣衫，玉冠、白衣、點綴金線刺繡的腰帶，這一身裝束的確符合他俊美飄逸的氣質，他不想換，自然可以理解。
“叫你在府裏呆著，你偏跑來。這裏剛經過一場戰爭，好些老百姓都受了無妄之災，你若穿成這樣，怕是不合適！”趙恒月說的極其委婉，她鬆開蘇玉的手，徑自下了車。
蘇玉不情不願換了衣衫，好似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醜奴兒在外麵不耐煩了，一掀車簾伸手就把他揪了出來。
“蘇醫師！你到底……”話還沒說完了，車外的人全笑了，連素來嚴肅的絕塵子都忍俊不禁。
“蘇醫師，翩翩公子，倒真不合適穿這短衣呀！”
蘇玉十足尷尬，臉也紅的厲害，好在趙恒月及時上前解圍，她伸手理了理蘇玉的衣領，責備道：“你們這些人，笑什麽笑？！我夫君天生就不是穿短衣的料，你們這是嫉妒！”說完她拉著蘇玉重新回到車裏，自責道：“以後，我一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兒的，不然人家會笑話我這個娘子無能，把自己丈夫收拾的邋裏邋遢！無論別人怎樣，你在我眼裏永遠是最英俊的！他們這是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