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上)
趙恒月搬至別院後,林蘭順理成章成了名副其實的女主人。然而她雖然心想事情接過了治理府務的權柄,然而做起事來卻遠不及趙恒月八麵玲瓏。蕭齊衍忙完軍中事,本想回府安心修養兩天,卻莫名發現府中事盡突然比軍中還多,他有時忙的飯都無暇吃。
“哎,要是王妃在府裏就好了!”一日,一個掌事當著蕭齊衍的麵抱怨一句。蕭齊衍瞪他一眼,嚇得那掌事趕忙退了下去。掌事走後,蕭齊衍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這月餘來,他聽類似的話沒有十回也有九回了。他自己也明白,趙恒月的治府能力的確是林蘭等人望塵莫及的。可是趙恒月性子倔、脾氣硬,一晃都個把月了,愣是沒見她有認錯的打算。
“哎!本王明日誰也不想見,什麽事也不想理。本王要出去走一走!”蕭齊衍心緒煩亂,便對身邊的鍾邵吩咐一聲。
“是!”鍾邵應了一句。過了一會兒他把起居冊捧上來給蕭齊衍看,“殿下,您今晚該去蘇側妃那裏歇息了。”
“本王今晚哪兒都不去!累的骨頭都散架了,哪兒還有什麽心思?”蕭齊衍不耐煩地擺擺手。
“殿下,自從您回來這些日子,每日忙的都不見影子。側妃們都在打聽,是不是因為王妃搬出了的緣故!”鍾邵小心說道。
“跟王妃有什麽關係?是本王沒空去!”蕭齊衍沒好氣道。
“說到底,那還是因為王妃搬出去了的緣故!以往您回來,沒有那麽多事會驚動到您,所以您才能靜心休養,陪側妃們的時間也多。我看您還是去接王妃回來吧!”鍾邵建議道。
“是她托你來說好話的?”蕭齊衍望著鍾邵問了句。
“不是!現在王府從上到下誰敢替王妃說好話?大家皆害怕惹惱了您!”鍾邵客觀陳述一句。
“哼!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蕭齊衍明顯有些生氣了。
“沒什麽意思!我隻是想替王妃說句公道話!”
“鍾邵!你就不怕惹怒我嗎?”
“怕!”鍾邵脫口而出,他望著蕭齊衍,坦誠道:“王妃雖然嚴苛,但從來都是賞罰分明,人人不敢懈怠。”
“她雖治府有功,但功過並不能相抵!”蕭齊衍正色道。
“王妃一向嫉惡如仇,身上頗有俠義之氣,像她那樣聰慧之人,怎可能不明白殿下的苦心?這幾日,側妃們想盡辦法從我這裏打聽您的行止,她們對殿下不可謂不用心。而王妃雖表麵上對您冷冷冰冰,但我卻覺得隻有她用的心最深。”
“……”蕭齊衍不說話,鍾邵都能感覺到的事,他豈能不知?過了好久,蕭齊衍才發自內心說了句,“所以,也隻有她敢把本王氣成這個樣子!她不怕我,就是因為她自認為自己做的事都是對的!這些時日,本王何止一次想過接她回來?可是她卻好似無所謂。就算本王想去看她,又當以何種理由?難不成本王還要主動找她認錯不成?”
“哎!”鍾邵也不禁歎了一口氣,趙恒月的確是一點台階也不給蕭齊衍,他這個當下人的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得默默退下了。
第二天,蕭齊衍還是忙到傍晚才勉強抽身出府散心。他騎馬漫無目地的走,不知不覺盡到了別院附近。趙恒月的氣息似乎可以覆蓋方圓十裏,但凡她居住的地方必須收拾的幹幹淨淨,連道路兩旁的落葉都不許隨意掉落。
別院位置偏僻,路上鮮有行人。蕭齊衍的馬蹄聲空曠又寂寥,眼看前方就要到了,蕭齊衍心情不禁變得忐忑不安起來。他不知道等會兒若真的見到趙恒月,該說些什麽?亦或者一見麵就又要吵一架。
蕭齊衍下馬,沿著高聳的磚紅色圍牆,獨自走到別院正門。沒想到,別院門前空空蕩蕩,連府門都是緊閉著的。
“出門了嗎?”蕭齊衍看看天色,“天都快黑了,還不見回來,這又是再忙些什麽東西?”蕭齊衍心裏又是一陣無名火,實際上他不是生氣而是情不自禁地擔心。他站在府門口好一會兒,很想去叫門,問問裏麵的仆人趙恒月去哪兒了,但想來想去,最終還是忍住了。他再次騎馬回到城中,隻感到心中空落落的難受。城中護城河兩岸是瑨陽城有名的夜市,到了晚上各色小吃、歌舞伎、商販爭相占道,行人來來往往比白天還要熱鬧。蕭齊衍坐在一條花船上獨自喝悶酒,船家很奇怪,問道:“客既是來消遣,何不找個姑娘過來唱首小曲兒?”蕭齊衍擺了擺手,繼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其他花船上好些個姑娘,一見蕭齊衍這樣的英俊在公子獨自喝酒,盡不顧羞恥地衝他大喊大叫。蕭齊衍有些厭煩地命令船家把船劃開,要他沿著護城河繞一圈。
船家按照他的要求把船劃開了,兩岸皆是一片的喧囂,唯有這條船格外安靜。蕭齊衍看著兩岸那些來來往往的人,有一種獨處孤寂的感覺。漆黑的河麵對比兩岸通明的燈火,這樣的場景很像他的人生。生為皇子,蕭齊衍從小到大都置身在一片喧囂中,太多的聲音在他耳邊,太多的人與他擦肩而過,可是他卻一直在冷眼旁觀。他的前路如暗夜,永遠也不知道何時才是個頭,直到遇見了趙恒月,他才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有個伴了。
漸漸的,船遠離了喧囂,兩岸的燈火也闌珊起來,蕭齊衍的酒也喝的微微有些上了頭。他靠在船艙的柱子上,抬頭望著月光發呆。忽然一陣包子的香味飄來,蕭齊衍眼神慢慢從微醺變得明銳起來,他讓船家靠岸。
“客也知道祥記包子店?”船家笑問道。
“知道,我大夫人很喜歡吃這家的包子!”蕭齊衍道。
“一看您就是極疼媳婦兒的人,尊夫人好福氣啊!”船家誇讚一句。
“並沒有,幾位夫人裏我是最不疼她的。這家的包子味道很重,做工也很粗糙,我的其他幾位夫人都很嫌棄!”蕭齊衍說了一句。
“哎,大夫人一般都是結發妻子,糟糠之妻跟著男人風風雨雨吃苦過來的,自然是比不得後來夫人的精細。”船家笑一聲。
“她是跟著我吃了不少苦,心裏也覺得對不住她,可是她脾氣倔強,從來也不肯說一句軟話,我把她攆出去了!”蕭齊衍喝幹最後一口酒,內心的痛楚全寫在了臉上。
“這就是您的不對了!脾氣大的女人多半心好,您讓著她點兒,自然就好了。我跟您說,是個女人她嫁給男人,都是想著男人能多疼著她點兒!”同為男人,船家似乎很能理解蕭齊衍心裏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