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掛念
趙國皇宮,趙政夜半三更終於批閱完最後一份奏折,他隨手往禦案上一丟,一隻手撐著頭稍微揉了揉酸澀的眼部穴位。宮殿中微弱的燭光隨風搖曳,隨侍太監高荃已經困的小幾上睡著了,門外的侍衛、宮女怕也都在打盹兒。偌大的宮殿靜謐無聲,好似隻有趙政一人還獨自清醒著。
月色如水,從窗外悄悄流進殿內一角。趙政眯縫著眼,默默注視了片刻。他強撐著倦意走到窗前。窗外月色甚好,整個宮殿都籠罩在柔和的月色中,清冷又夢幻。
“哥哥,以後你會不會想我?”那一年在淩雲關城牆之上,趙恒月目光灼灼直視著他,希望從他嘴裏聽到答案。
“你看!”趙恒月手指著天空笑道:“那便是月兒了,如果有一天哥哥想我了,一抬頭就能看見!”
趙政的手不由緊緊捏著那窗欞,心裏難受至極。自從趙恒月離開趙國,趙政每一次看見月亮,總會想起趙恒月對他說過的話。就連李恪都因為趙恒月和親遇險一事與眾大臣爭鋒相對,情願卸甲歸田也不願再為朝廷效力。
“……”趙政想到這裏歎了一口氣,這聲歎息把睡夢中的高荃驚醒了,他見趙政獨自站在窗前發呆,慌忙起身給他拿了件披風,“王上,天色不早了,今日翻的是鄭美人的牌子。”
“去芷陽宮!”趙政道。
“芷陽宮?”高荃愣了一下,他見趙政一直望著天上那輪月亮,心裏大致已經猜到原因。“是!奴才這就叫人傳呂淑妃迎駕!”
高荃出去片刻,一個小太監去呂淑妃居住的芷陽宮傳旨,隨後他又叫了另一個太監,“跟許良人說……”高荃湊到那太監耳邊嘀咕兩句,很快那個太監也跑走了。
趙政的禦攆行至芷陽宮外的一處人工河,遠遠就見一個女子正跪在河邊放花燈。
“誰這麽大膽!去看看究竟是哪個宮的?”高荃大聲對身邊的太監命令一句。趙政本來在禦輦裏靠著沒太在意,聽了高荃這一聲掀簾瞟了一眼,見好似是個侍女,於是就說:“警告一句就算了,不要過分為難!”
等太監到河邊時,那女子的花燈已經放完了,她站起身朝趙政這邊看,那身形趙政瞧著好似有幾分熟悉。
“那是誰啊?”趙政問。
高荃定睛看了看,回答道:“瞧著像是許良人!”
“許良人?這麽晚了,她在那裏做什麽?”趙政微微皺了皺眉頭,雖麵有不悅,但還是親自下禦攆往前走了幾步。這位許良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趙恒月的貼身侍女許靈蟬,趙恒月和親時不願連累他人,就把許靈蟬和鄭依柔兩位貼身侍女托付給了趙政。鄭依柔執意追隨李恪,趙政就把她賜婚給李恪,而許靈蟬在他登基之後成了許良人。
許靈蟬和她的貼身侍女們一見趙政就趕緊行禮叩拜,趙政山嶽般偉岸的身影幾步就到了她們近前。“咳、咳、咳!”許靈蟬匍匐在地一陣猛咳,那纖弱的身影讓趙政起了一絲憐憫之心。
“這麽晚了,你在這幹什麽?”趙政劍眉之下,一雙虎眼威嚴俯視著她。
“臣妾是來放幾隻花燈。”許靈蟬有些怯懦地回答道。
“你不知道宮裏的規矩?”趙政瞟她一眼,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臣妾知罪,隻是……”許靈蟬的聲音小了下去。
“是什麽?”趙政冷著一張臉。
“月公主的生辰將近,我……我想她了!”許靈蟬說的戰戰兢兢。
聽了這句話,趙政原本淩厲的雙眸明顯柔和下來,國事繁忙,他早已沒有時間顧及這些。高荃從小侍候趙政,察言觀色自然沒得說,不等趙政回神,他立刻嗬斥許靈蟬的宮女,“這大冷的天兒,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麽當的差?這樣清寒的所在,許良人染了風寒可怎麽辦?……”
“咳咳咳……”不等高荃把話說完,許靈蟬又一通猛咳,趙政盯著靈蟬看了幾秒,見她衣衫單薄的確是凍壞了,隨手把自己披風脫了,披在她身上。
“難得你還有這份心,早些回去吧!”隻一句不鹹不淡的話,就見許靈蟬雙眸瑩然含淚,那雙帶淚的眸子與趙恒月當年很有幾分相似。趙政心中一疼,忍不住伸手撫上許靈蟬臉頰,疼惜地替她擦了擦。趙政隨即轉身,吩咐道:“用朕的禦攆送許良人回去!”
“這……這恐怕不合規矩!”高荃趕緊製止。
“怎麽不合規矩?”趙政不悅。
“臣妾不敢……臣妾謝過王上隆恩,臣妾這就自己回去!”許靈蟬也被趙政這突如其來的恩寵嚇了一跳。她自知那禦攆豈是她這等品級的嬪妃能隨便坐的,除非是不要命了。
許靈蟬走後,趙政望著池中飄遠的花燈出了神。看了好久,他問高荃:“她那邊有什麽消息?”
“她?”高荃愣了一下,隨即反映過來,“大婚不久,九公主就隨蕭國六皇子去了封地瑨陽。”
“蕭齊衍待她可好?”趙政語氣裏的牽掛之情溢於言表。
“蕭齊衍能娶到九公主,那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他怎能對公主不好?”
“……”趙政眉峰一冷,他望著高荃冷冷道:“那朕怎麽聽說,現在瑨王府中唯有月兒尚無子嗣?”
高荃背脊冷汗直冒,他趕緊解釋,“那恐怕是因為飛仙丸的緣故!”
“飛仙丸?”趙政的語氣肅殺起來,“是蕭國名醫死絕了,還是九州的名醫都死絕了?堂堂一個瑨王正妃,日後沒有子嗣!是想被人攆回來嗎?”高荃嚇得不敢再說話,趙政明著是在說趙恒月,實際上卻是斥責他不長心,盡然連這麽嚴重的事都考慮不到。
“奴才明兒一早,就派人遍尋奇藥!一定能……”
“哼!”趙政冷哼一聲,大步流星重回禦攆。沒有趙恒月當年冒死上淩雲關,他今日是死是活也未嚐可知。不管是飛仙丸還是趙恒月的頭疾,都永遠是他心裏的痛。趙政隻怪自己這個當哥哥的,當年沒有能力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