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她人做嫁衣
月餘後，趙恒月跟著德妃等隨聖駕前往南山皇家獵場。此行光後妃、王子、公主、宗室、仆從就有千餘人，加上隨行護衛軍及文武大臣，約莫幾萬人。各色車馬浩浩蕩蕩出行，一路軍旗獵獵、彩緞蔽天。出城之時更是萬人空巷前來觀瞻，說不出的威嚴氣派。
初出皇城的興奮很快在馬車無止盡的“隆隆”聲裏消失殆盡了，其他公主看了整天的青山綠水、田壟屋舍也開始膩煩了。趙恒月老老實實在象征身份的馬車裏端坐著，她的眼睛一直在人群中搜尋，即便搜尋快一整天了也毫無倦意。依柔、靈蟬兩名貼身侍女剛開始也跟趙恒月左看右看，一會兒指指這兒，一會兒點點那兒，但看著看著也都睡著了。行了整整一天一夜，大部隊終於到達南山行宮。等全部安置妥當，明月又掛上了枝頭。在南山行宮呆了一日，其他幾國受邀賓客陸續到齊，大部隊這才正式開往主獵場。
高大寬敞的帳篷、自由奔馳的馬匹、篝火、烤肉、烈酒……一切都是跟京都不一樣的風景，目之所及處皆是一派肆意歡騰。趙恒月撩開帳門，眼前便是一望無盡的草地，獵場四麵有臨時搭建的鼓樓、箭塔，王旗在風中獵獵翻飛。她多想放馬馳騁，與其他賓客一起縱情嬉戲。然而德妃娘娘有言在先，除了軍帳方圓百步，她哪裏也不準去。
狩獵大會持續了四五天終於將近尾聲。最後那天的大聚合尤為熱鬧，不但各國特邀的王子、使節到了，就連很少出門的皇族長輩也盡數趕到。趙王端坐在高台上暢飲美酒，雖然依舊一副帝王的威儀姿態，但眉梢眼角的歡暢之色難以掩蓋。高台下皇子、使節、朝臣列坐，黑壓壓一大片，萬歲之聲山呼海嘯、此起彼伏。大家一麵欣賞歌舞，一麵盡情談論各自狩獵斬獲。
這一次的樂舞相當多，各國來使都有準備，可謂花樣層出不窮。臣子們、使節們、王室親貴們都是見慣場麵的人，他們一邊吃喝，一邊點評，趙王也不例外，每每看到歡暢處，隻要說一個“彩”字，身邊的太監便會尖著嗓門激動吼一聲：“賞！”
到了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這次狩獵大會之所以如此隆重又來了這麽多他國貴賓，主要是因為趙國的七公主趙瑞儀已經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級。這位公主出生高貴、芳名遠播，這一次狩獵大會，她將在結束時親自獻舞，因此不少賓客是慕名前來。
趙恒月在帳中做最後的準備，她當然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姐姐趙瑞儀看她的眼神是多麽複雜而懇切。
“瑞儀姐姐，您放心吧！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會拿姐姐您的終身幸福開玩笑的！”趙恒月說的極其認真。
“是我無能，我沒有妹妹你那般厲害的馬上功夫，不然怎會……”說到這裏，趙瑞儀的眼眶裏不禁湧出瑩瑩淚光來。她心裏知道趙恒月這些時日為她吃的苦，然而她的命運、她的一言一行也如趙恒月一般身不由己。
這時德妃出現在大帳中，她屏退左右連趙瑞儀也被命令退出去了。趙恒月正要開口問詢，就見藝馨麵色難看地從袖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匣子交到她手裏。德妃肅然道：“此為飛仙丸，服下可身輕如燕，飄飄欲仙。你隻需在馬上提氣控住身形，就能達到身在平地的效果。”
“飛仙丸？”趙恒月聽了這個名字，腳下不覺一個趔趄。傳說嫦娥奔月前就曾服用過此類丹丸，這種藥凡人服食傷根本、損元氣、消陽魂。趙恒月萬萬沒想到德妃盡然將這傳聞中的毒藥拿給她來服食。
“母妃，還請您務必相信我！這藥您還是收回去吧！”趙恒月當即跪地懇求道。
然而德妃卻冷著臉，“本宮知你平日刻苦，也並非不相信你，隻是事關瑞儀的終身幸福，本宮不得不這麽做！”見趙恒月還有猶豫之色，德妃當即許諾道：“若此事辦成，本宮定當找機會求皇上為你另擇佳偶，免你嫁到胡族受苦！”
趙恒月抬頭望了望德妃又望了望藝馨姑姑，慢慢從匣子中取出僅有的一粒小小丹丸，不覺哽咽道：“好！望母妃一諾千金！”說完，趙恒月當著德妃的麵將那藥丸一口吞下了。
這時，內侍太監急急跑來傳令：“七公主，請速到地方做準備！馬上就是您的壓軸大戲了！”
趙恒月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淚將麵紗戴好翻身上了馬。隻聽一聲：“傳七公主，獻飛仙舞！”話音落點，金角之聲起，隻聽得一陣輕靈齊整的馬蹄聲如沙沙細雨一般由遠及近馳來。當先兩名女子青衣束發、裙裾飄搖，她們一人撫琴、一人吹簫端坐與馬上。再近一些，從那兩人身後又分出兩人，再近又分出四人。隨著眾人不斷起身眺望，那馬隊也不斷清晰展露在眾人眼前，這時所有人全都齊齊注目噤聲，就連高坐在平台上的趙王也欲起身一看究竟。
“快看！那是月裏的嫦娥吧！”人群中發出一聲呼喊，緊接著這呼聲盡是一波高過一波。
先前開場的八名女子已是各個姿色斐然、騎術精湛。然而當她們鋪展開來時，在她們身後居然還有一名騎術更為精湛的女子，她彩衣飄帶、單腳穩穩站在馬背上，一隻腳優雅向後翹起，整個人做出一副騰飛姿勢。馬的速度極快，她的衣袂在風中飄起，那臨風飄舉的姿態簡直與九天仙子無異。等到離舞台接近丈許時，當先的八名女子整齊的一踏馬鞍飛身上了舞台，眾人的一片“彩”字還未喊出，單腳立於馬背上的女子突然飛身一點馬背，便那麽輕盈如蝶的踩著馬頭騰空數丈，在空中一個優雅旋轉，似回眸一笑間已經穩穩落在了舞台正中間。台下的人全都看傻了，有些人酒杯都掉在了地上卻渾然無覺。
一舞罷，人們全都眼睜睜看著這位風華卓絕的仙女飛下舞台、絕塵遁去，那目下無塵的飄逸仙姿，著實讓人心生向往、欲罷不能。毫無意外，這支飛仙舞很快就會成為今年狩獵大會名動天下的曲目。
美人已去了好久依舊掌聲雷動呼聲不絕。趙王顏麵大增，當即傳召七公主趙瑞儀見駕。在萬眾矚目之下，趙瑞儀身著華服、輕紗遮麵，婀娜優雅地一步一步走到趙王麵前，在趙王身旁坐下。台下的別國皇子們全都如瘋了一般，忘情地呼喚著七公主的名字，德妃預想的結果在此時此刻真的實現了。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發瘋一樣呼喚七公主的時候，台下人群中的一個白衣少年卻突然指著趙王身邊的公主楞住了，他轉頭結結巴巴想對身後坐著的另外一個人說些什麽，但終究隻吐出一串：“她、她、她……”。身後那人並沒有看白衣少年，表情也很是平靜，他獨自斟了一杯酒，仰頭飲盡。他的側臉如石刻一般剛硬，兩撇劍眉一雙虎目，高大的身形即便是坐著也如同雄獅一般，他此時此刻的表情是一種說不出的憤然、肅殺。
於此同時，趙恒月一下場，剛到帳中就因脫力而暈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