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子孫果木
第55章子孫果木
“喲~什麽風把你石大梁造給吹來了?”聽著院子裏的說話聲,庖丁從後廚提著把菜刀走了出來,一見是木匠石頭來了,便高興的招呼道。
“庖丁?沒想到你也在啊?”木匠石頭看見庖丁後這才釋然的放鬆下來,倏然一笑反問道。
“那可不,我要是再不來給蟲蟲做點好吃的,他爹能把這孩子喂成豆芽菜,瞅瞅那瘦的跟猴兒似的,哪裏有一點兒鐵匠家孩子的模樣。”庖丁說著抬起手中的菜刀,指了指木匠道,“你算不得客,自己照顧好自己嗄,我得去忙了。”
木匠這時候給庖丁擠了個眼神,然後瞧了瞧圖南,那意思是在詢問著女子是哪裏冒出來。
“哦!那位是貴客,貴客···哎哎幫我順帶照顧下貴客,這鍋裏的菜離不得人···”庖丁揮舞著菜刀匆匆介紹了一下,就連忙又鑽進了後廚。
木匠石頭哪裏有閑工夫管你什麽貴客不貴客,就算是諸侯王公,隻要敢克扣他匠石的工錢,他照樣動動墨線,就能讓貴胄們家宅永無寧日。他卸下肩膀上的木匣子,立放在地上,就徑直走上台階,和圖南擦肩而過卻沒打招呼,就進了屋裏去。
沒一會兒他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懷中抱出了一張薑黃柔布包裹著的四方物件。瞧他身體後仰,微微屈膝的樣子,想來那塊正方形的厚物肯定分量不輕。
他來到牆邊堆柴火的地方,用腳將幾塊柴火踢順後,彎腰將那包袱,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上麵,隻見那墊腳的柴火肉眼可見的往泥地裏陷下去半寸。
木匠石頭再走到長方形鑲有皮質肩帶的大木匣前。打開了木匣子上的精致對開木門,取出了裏麵最大的一個物件,是斜著才能放進木匣子的一把長刃刨刀,兩頭都帶著木柄。
這和一般將刀舌安裝在椴木上的刨刀不同。這就是一把略帶弧度的長刀片。
順帶還不忘伸手往木匣深處一陣摸索,最後掏出一把堅果對著蟲蟲才又才展露出笑容道:“蟲蟲,來石頭叔叔給你帶了些蜜兒香榧,快來嚐嚐,吃了肚子不長蟲蟲!”
蟲蟲不樂意的嘟嘴道:“有蟲蟲不好嗎?”說罷還低頭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便繼續玩兒去了。
匠石不在多說話,將手掌中的上等香榧放在了磐石上。自己則提著刨刀走到了牆邊,直接盤腿席地而坐。
圖南好奇的看著桌上沒有見過的堅果,好奇的走到磐石邊,用纖長的手指念起一顆橄欖果形狀的棕色堅果,用手剝了剝卻嚴絲合縫,堅若鑄鐵。
匠石將薑黃色的軟布掀開,露出一仞見方,比那石磨盤還要厚實的金黃色木料。
“貴客,那果子叫香榧子,而這個又是香榧子之中的上品,因為果實一端有一對酷似蜜蜂眼睛的黑點,所以喚作蜂兒香榧子。想吃的話,隻需捏住那一雙眼睛,它就自己乖乖張嘴了。”匠石一邊用拇指輕刮刀刃,檢查著刀刃是否有缺或裂紋,一邊語氣客套的說道。
圖南將手中的堅果,拿到眼前仔細翻轉著打量,果然堅果的一頭還真的有一對對稱的黑眼睛,圖南再用力一捏,那尖尖的果實前緣就自己張來了一條縫隙,很容易就剝了開。
可是那裏麵的果實包裹著一層黑色的,仿佛天然膨化過的果皮,用手一碰就碎會碎成粉末。
圖南將那外層的黑色果皮碾碎,本想一口氣將其吹散。剛一股起氣,卻聽見那匠石禮貌的勸阻道:“那果子最有裨益的便是整黑色的裹衣,用於蟲積腹痛,食積痞悶。這些都是專門給鐵匠兒子攢的。你可別全吃了。”
圖南看了一眼,在院中追逐著落葉方舟的蟲蟲,便將那枚珍貴的堅果連著黑衣一起放入了嘴裏。那黑衣滿口亂鑽,味道澀口,還好那果實卻富有油脂,還帶著淡雅又獨特的木香。這帶有森林木香的油脂轉化成醇香充斥著整個口腔。在圖南所在的時代,這堅果可能已經早就滅絕了,她沒見過,其他一些堅果比如瓜子還是可以在鬼市上看見一些,那鬆子榛子就真的不在他們的食單權限之內了。
看著認證咀嚼品味著香榧子的圖南,露出了隻有小姑娘過年吃到新飴糖才有的表情。
匠石笑笑搖了搖頭。
圖南注意到木匠在笑她,於是那小小滿足的表情便從臉上轉瞬即逝,消失的無影無蹤。
接下來隻聽見整個院子裏都是木匠“唰·唰·唰”的刨木之聲。
圖南在末世聽見的多是柴油電鋸伐木的噪音,和機械刀輪切割木材尖銳的叫聲。
而此時刀刃刮過木材表麵的聲音,刷刷刷,卻不覺得刺耳,反而聲音中帶著既恭敬又節製的韻力,讓人心靜。一下一下,一整片一整片薄如蟬翼的刨花被長刃刨刀工整削下,不似斜插刀舌刨出的打卷刨花兒。這長刃刨刀刨出的刨花平滑如紙,厚薄均勻,完整柔韌。
圖南走上前,撿起一張來,一股清新的山林木香迎麵而來,竟然和剛才口中餘韻中那股堅果香幾近相似,於是像疑惑又像確認的問道:“這是···”
“這就是你剛才吃的香榧子的樹。別看這一方木塊不大,卻已有四百年的樹齡,是打造上等圍棋棋墩的不二之選。取木心最緊密最無瑕的部分,這半寸厚的香榧木就得陰幹一年,這塊榧木就已經陰幹了足足二十年之久矣。”匠石看圖南認真聽著而不作聲,於是有些炫耀的繼續說道:“這次請這塊珍貴老木出山,就是為齊王打造一方棋墩,為招賢納士的各院之中的棋院官子,鎮館所有。
圖南聽後,將手中的刨花,舉到半空中,透過天光看見密集到數不清的年輪。她忽然靈光一現,彎腰將一張張刨花撿起來,拍去浮塵疊成一摞。
匠石見了後,心想這姑娘,怎麽還和小孩子似的,喜歡撿那刨花兒玩兒,怎麽感覺啥都沒見過似的,這算的哪門子的貴人。想罷,又埋頭認真做起手上的活兒來。在木匠的世界中那刨刀就如筆,木材如簡,那一下下的刨木就是書寫下了千千萬萬次的“一”,直到它們化作了匠石心中的那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