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大雪紛飛
後來的樓蘭民間傳說中，都流傳著這樣一件怪事。
某年秋季的午後，在樓蘭集市後山邊，忽然冷風大作，天空由晴朗變陰鬱，豆大的雨點從空中降落。
天地之間，一片渾濁！
緊接著，雨點變成了雪籽兒，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雪花從空中飄下。
整個後山，天寒地凍！
漫天大雪飄揚而來，這秋季的雪天成為了樓蘭的一大奇事。
不到一個時辰，那雪便下的鋪天蓋地到處都是。後山所有的樹木，落葉一瞬間被厚雪覆蓋。
寒冷刺骨的風吹來，令人不禁拉緊衣領，好像真正的冬天悄然而至。
殊不知，除了後山，其他位置的季節依然如故。
遠方走來四個人，三女一男。他們穿著厚襖子，披著顏色不一的大氅，男的給懷中的女人撐著映有綠竹圖案的油紙傘。
當看見眼前一望無際的雪景時，眾人都微微愣住。
陸軟軟沒想到這麽快，後山就被漫山遍野的雪占領，這節氣鬼的辦事也太有效率了。
“小姐，是真的雪耶，這便是那世外高人施的法麽？”雙喜忍不住讚歎，興奮的搓著通紅的小手。
玩心大起，摸了摸地上的雪，冰冰涼涼的，和冬季時見到的，一模一樣。
丫鬟搓了一個小雪球，這時，冷風拂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拉緊大氅。
“咱們是不是穿薄了，可別把公主凍壞了。”陸軟軟回頭看了一眼他們，隻見公主正躺在太子懷裏，眼神呆滯，滿臉通紅。
目前看來，尉遲靈還沒有什麽變化。
他領著懷中的人兒，靠近她，並將油紙傘傾斜在她頭頂，輕言細語道：“雪大，別淋壞了。”
傘不偏不倚的遮住她和八公主，他卻淋在大雪中。
他的頭上落滿了白色的雪籽兒，無暇的麵龐在此刻顯得愈加淡漠。
“我沒事兒，你們打吧。”她後退，從那把傘下走出來。她可不想成為這對兄妹的電燈泡。
李秀染微愣，隨即將手中的傘收回。他的眸子染上了幾分哀傷，衣袂飄飄的佇立在原地，“真是不可思議，居然能在這時看到雪。”
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傘外飄灑的雪花，那漫天飛舞的樣子，令他的思緒回到了幾年前。他忍不住問：“軟軟，你是如何做到的？”
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理由，敷衍道：“我請了世外高人，他能人工降雪。”
“人工降雪？”他聞所未聞這詞語，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她搪塞：“這是他們祖傳的，一種秘密手段，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天機不可泄露！”
“那這高人，現在何處？”他狐疑的看著她，繼續追問。
“這個嘛……”她現場隨便編了一個理由，“竟然是高人，自然來無影去無蹤，我也隻是偶然和他認識，提起八公主的事，他樂意幫忙而已。”
“哦？”他半信半疑的看著她，陸軟軟知道這理由比較扯淡，反正事後伽耶魔會清除他此刻的記憶，說什麽都無所謂了。
“我本想事後，向這位高人道謝……”
她直接打斷他的話，擺手說：“不用，不用，人家不玩這套虛的，這會兒早就騰雲駕霧去救苦救難了，哪有時間聽你道謝。”
“那好吧。”李修染無奈的看著她，目光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別管這些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幫八公主恢複正常。”她怕太子打破沙鍋問到底，而自己編不下去了，圓完一個謊又要圓下一個謊。
“軟軟，你說的是，現在我該如何做？”他看了一眼懷中的人兒，女人雙眼空洞，茫然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嗯……你好好回憶一下那副畫軸的場景，完全還原當時的狀況。我和雙喜呢，就充當這碧霄宮的丫鬟。”她拉著喜兒的手，走到一邊，“我們正在清掃院落，清掃到一半，太子您來了，和八公主一塊兒看雪，是不？”
李修染讚同：“對……當時我在教靈兒畫畫，她累了，我們便中途休息，在院子裏看雪。”
“在看雪的途中，你被她美麗的麵龐吸引，想記住這一刻，所以給她畫了一幅肖像。”
“差不多是這樣……”他沒有否認。
“那麽，問題來了，你還記得當時對她說過什麽話嗎？令她記憶深刻的那種話語。”
他陷入沉默，一時間也不想起來當時說過什麽，畢竟，對他而言，那隻是個偶然。“好像沒有吧。”由於時間隔得太久，他無法立刻回想起來。
“那你自行發揮吧，現在可以開演了。我相信，既然公主如此在意，重演一遍，肯定能讓她恢複清醒。”
她和雙喜退到邊上，畢竟，在這對兄妹的世界裏，她們本就是配角。
“進入狀態。”見太子還愣在那兒，她提醒道。她可是用了五百年的代價，換了節氣鬼的一天，若失敗了，就白白浪費了她的一番心血。
李修染閉上眼睛，極力回憶那年發生的事情。白雪皚皚的天，那個少女的純潔，如今她陷入困境，無論如何都要救出她。
想到這兒，他猛然睜開眼，低頭看向懷中的女人，無數記憶湧入他的腦海。
他顫抖的說：“靈兒，你說過，你不喜歡作畫，卻將我的畫保存了那麽久……”見她仍舊沒有反應，李修染繼續喚醒她的記憶，“你告訴我，你對看雪有興趣.……如今，老天爺特意為你下了一場雪……你看到了麽？喜歡麽？”
他將手中的油紙傘，鬆開，任由它跌落在雪地裏。
見狀，陸軟軟立刻握著拳頭，閉眼，在心中祈禱，“節氣鬼，節氣鬼，快點顯靈，瘋狂的下雪吧……不要停！”
隨著陣陣冷風拂過，天空上果然又開始降雪，先是鵝毛大雪，後來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
“靈兒.……”他摟緊懷中的女孩，溫柔的叫喚。
這時，八公主總算有所動靜，她長長的睫毛緩緩翕動，嘴巴微微張開，望著眼前的人和雪，空洞的目光有了一絲光芒。
她的小手從衣袖伸出來，攤開手掌，冰涼的雪花掉落在掌心，冷的她全身一顫。
太子見靈兒的身體動了，驚喜的看著她的眼睛，用手慢慢拭去她發上的雪籽，呼喚道：“靈兒，靈兒，我是你的染哥哥……”
她怔怔地凝望他，嘴裏重複著：“染哥哥……”
李修染希望自己的溫情，能使她蘇醒，若她無法蘇醒，他將會永遠陷入自責中。
“快醒過來，讓我再替你作一副畫好麽？”他認真的盯著她，眼裏充滿期待。
“我……畫.……”在看到此情此景後，她記起了畫軸，急切的嚷嚷：“我的畫……染哥哥，我的畫不見了！”
見懷裏的人，又開始失心瘋般的大叫，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道：“畫沒有不見，我替靈兒收起來了。”
聽他這麽說，公主才鎮定下來，長舒一口氣。
“你若是喜歡，我每日給你畫一幅好不好。”
“真的麽……你真的是我的染哥哥？”她緊張的，不確定的問。
“是的。我知道靈兒，你最愛看雪，最討厭作畫。”他篤定的說，“小時候的你，調皮任性，經常欺負其他公主，她們向父皇告狀，父皇便罰你閉門思過，不許你吃飯。有一次，我去看你，兩天沒吃飯的你，直接暈厥在地。”
他說著哽咽了一下，眼中居然含有淚花，“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在太醫院救了三天，你才醒過來。”
她的身子微微觸動，似乎記起這件童年糗事。
“自那以後，父皇再也沒有罰過你，對你寵愛有加。這些，你還記得嗎？”
說到這兒，她的眼淚居然直接嘩嘩的流下來，不知道是因為想起那時的悲慘經曆，還是想起了別的回憶。
“別哭，靈兒，有我在，這種事不可能在發生第二次。”他出言安慰，擦拭其淚水，望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十分心疼。
“染哥哥……真的是你……靈兒好害怕。”她哭的眼睛都紅了。
“不怕，有我在。”他摟著她的腦袋，緊緊貼在胸口，想用滾燙的心髒，融化她那片充滿防備的天地。
公主在他懷中不停的抽泣，先是小聲哽咽，慢慢愈來愈大聲，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哭出來。
陸軟軟沒想到事態又演變成了這樣，她不禁想，怎麽又哭上了。
按照她的劇情流程，尉遲靈應該很快恢複正常，場麵溫馨動人，大團圓結局才對。
就在這時，雙喜也哭上了，邊哭邊說：“嗚嗚.……小姐，八公主真是命運多舛，太可憐了.……”
“.……行了，場麵如今很亂，你就別再湊熱鬧了。”她不再搭理丫鬟，繼續觀望兩人的情況。
李修染將她圈在懷中，安撫完後，認真的問：“告訴染哥哥，究竟發生什麽了？你來樓蘭的途中到底遇到什麽了？是不是遇到了歹人。”
聽他提到歹人二字，她馬上止住哭泣，抱著頭，又發起瘋來。她拚命掙脫他的懷抱，“放開我，放開我，你不是太子哥哥，壞人！騙子！”
“冷靜一點！靈兒，我不是歹人，你不說出來，我怎麽保護你呢？”他強行將她板正，讓其正視自己的雙眼。
尉遲靈望著他擔憂的目光，再次愣住。
“不，我不說，說了染哥哥就不要我了.……”
“怎麽會，我保證，無論發生了什麽，始終守護你，不會嫌棄你！”
聽完這話，她滿眼感動的看著他，“真的麽……你不會騙我。”
他一臉肯定的伸出手，對天發誓：“以這白雪為見證，無論靈兒遭遇何事，我都不會厭惡嫌棄她，我會一直守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