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坦白
中午，熾盛帶雪茸來到一家美食餐廳，兩人坐在沙發座椅的兩邊，熾盛讓雪茸點餐。
點完餐後，雪茸靠在椅背上，情緒還是有些低落，拿下桌上的紙巾，一點一點地揪掉，似乎還有點小糾結。
熾盛沒有開口問她，她卻主動開口說道：“我媽在冰雪國毀滅之前，就離開冰雪國，來到人類世界，去抓逃走的惡靈，我一直在等她回來，我以為她能夠回來的，因為在我眼裏，在很多雪族人的眼裏，她都是一位特別厲害的護衛神靈，就沒有失敗過。”
“所以，來到人類世界的這10年，我一直在等待著她的消息，也在試著尋找她的下落。”
雪茸微微低下頭，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堅持什麽，雪族和火族在人類世界生存的事情，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如果她還活著，怎麽可能不回到家族中，所以大概率…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雪茸低聲歎了一口氣，感到有些無力，說道：“我還幻想過，惡靈把我媽囚禁起來，至少她還活著，我還有機會去救她！我可真是…夠自私的，為了見到她，我竟然還希望她能再忍受一下惡靈的折磨，可是哦……”
“我卻並沒有滿世界地去找她，瘋狂地去找她，而是覺得累了，待在那個安逸的雪糕店裏，過一天，算一天，根本沒再那麽迫切地想要去找她，隻希望她有天能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雪茸自嘲地笑了，“但我表麵上會欺騙自己，安慰自己，我隻是沒有那個能力繼續找下去了，不是還有雪族救援隊嗎？我相信他們有天會找到我媽的下落的，到那時候，我一定要飛快地趕過去，證明她在我心裏的地位。隻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一個好女兒，我對不起她。”
說著，她的眼眶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似乎馬上就要落下來了。
雪茸趕忙用手中的紙巾按壓眼睛，吸掉淚水，然後抬起頭看向一直在默默聆聽自己的熾盛，勉強咧開嘴說道：“所以現在，我不想再那麽軟弱無能下去了，我不會去找那個惡靈，但如果他敢出現，我一定會做第一個趕過去追殺他的人，直到我抓住他殺掉他，或是直到我消亡，我才會停下來。”
熾盛看著她那堅定中帶著一股怒氣的眼睛，有些沒想到她會跟自己說這些事，但同時也理解了她很多心底的情感，他很想幫助她！
熾盛安慰她說：“別擔心，你絕不會是一個人在與那個惡靈鬥爭，還有我，還有雪族火族的眾多法師，我們會一同協助你消滅掉他。你母親的消亡，並不是你的錯，如果當時她的身邊還有其他同樣厲害的雪族法師，也許就不會失敗了，所以，我也不會再讓你獨自去麵對如此凶殘的惡靈。”
雪茸似乎被他的這段話觸動了，有些感動地說道：“謝謝你，雖然我不想把你牽扯進危險中，但還是很感謝你能說這段話。”
熾盛淺淺微笑道：“這是我自願的，況且，抓住惡靈消滅他，本就是我的職責之一！我應該幫助你！”
雪茸也終於露出了一絲開心的笑容，低頭點了點，然後又突然發現了什麽，抬頭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媽是一個人去抓那個惡靈的？”
“額……啊？”熾盛瞬間緊張起來，眼睛不敢直視她，腦中快速回憶她剛才說的話，“你…沒提到過嗎？”
雪茸搖搖頭，緊盯著他的臉，肯定地說：“沒有。”
熾盛緊張到雙手在桌子下抓緊褲子，有些別扭地說道：“你剛才…好像也沒提…她有跟其他法師…一起去人類世界抓惡靈，所以我以為…她是獨自一人去的，難道…不是嗎？那其他同伴的下落找到了嗎？”
雪茸眯著眼打量了他一會兒，說道：“沒有同伴，她確實是一個人去的，因為她認為這是她的責任，不該牽連其他人。”
熾盛舒了一口氣，點點頭說：“阿姨的性格跟你很像。”
雪茸又反應了幾秒，說道：“我怎麽覺得你這話是在諷刺我？”
“沒沒沒…”熾盛連忙否認道，“在誇你，真的。”
此時，機器服務員將飯菜運送過來，將盤子放在桌子，對兩人說道：“用餐愉快，兩位客人。”
“謝謝。”熾盛對雪茸說，“先吃飯吧！”
“好。”
雪茸吃了一口菜，問熾盛：“我該坦白的事情，壓在心裏那麽久的秘密，都告訴你了，那你要跟我坦白的事情是什麽？”
熾盛早已做好告訴她真相的準備，但真的麵對雪茸時，他還是無法避免地會感到緊張。
他咽下食物，坐直身子，看著雪茸，有些害羞地問道：“你這十年來，是不是也在找那個叫火燏的火族人？”
雪茸停下筷子，看向他，“其實也沒有特意到處去找他，就是偶爾遇到火族的人，會隨口問一句認不認識火燏，是否知道他在哪。”
“哦…”熾盛稍微有一丟丟的小失落，又問道，“那你有得知過他的消息嗎？”
雪茸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說：“沒，所問過的人當中，大概有一半人聽過這個火燏這個名字，僅有兩個人認識火燏，但自從火燏離開火焰國前往冰雪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熾盛抿了抿嘴唇，開口問她：“那你現在，還想要找到他嗎？還想要見他嗎？”
雪茸睜大眼睛，感到有些詫異，連忙搖了搖頭，“完全不想。”
“……？？”又是一個沒有想到的令人失落的回答。
熾盛也很詫異，問她：“為什麽？”
雪茸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這人，有點回避型懶惰人格，我其實早就感覺到我媽已經消亡了，但我就是不肯承認，我非要等有人找到她的雪晶後我才能接受事實，但我就是不肯滿世界瘋狂地去找她，盡快得到這個答案！”
“所以啊，我其實也可以找華哥或是周隊幫我查詢一下火燏這個人是否登記在人口數據中，但我就是不敢去問，不想那麽直接地知道結果，這樣我每問一個人，無法得知他的確切消息時，我就能安慰自己，他肯定還活著！唉…我就這樣自我蒙蔽、自我欺騙了10年。”
她眼神略憂傷地看向熾盛，說道：“當我拿到了我媽的雪晶後，我想明白了，也清醒了，沒必要這樣自欺欺人下去，心裏總放著那麽多人和那麽多事，活著太累了，直接給我個痛快算了！”
“所以我就去找華哥了，讓他去火族的人口數據庫中搜索火燏的名字，結果卻是沒有這個人！”
雪茸對著熾盛一字一句地說道：“是從火族人來到人類世界，重新進行人口登記以來，就沒有火燏這個人，他…早已在那場毀滅中，消亡了。”
熾盛愣在位置上，火熱的身體卻感到無比冰冷與僵硬，更多是詫異和無語！
雪茸扯起嘴角苦澀一笑，“今天開始，我終於結束了10年的噩夢，可以試著開展新的人生了！呼～”
不，不！火燏還活著！他隻是修改了姓名，但他絕對還活著！就在你麵前！
火燏有些著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否認她的調查結果，解釋這一切。
火燏問她：“可是，火族人不是還沒有找到他的火晶嗎？怎麽確定他一定消亡了？”
“別別別！”雪茸產生了下意識的抵觸，“別再來又一個10年了，我真的怕了。再說，新的人口數據裏，也沒有他的火晶記載，就算找到了他的火晶也未必能確定是他的！用火晶來確定他是否還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沒有…意義了？”熾盛有些難受地小聲說著，感覺心靈上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他咬咬牙，繼續問她：“可如果在新錄入身份信息的時候，他修改了名字呢？”
雪茸見他比自己還想要證明火燏還活著，不禁感到有些奇怪，“那不就更好嗎？活著當然更好啊，隻是我不打算再繼續找下去了，我也是因為自責當初離開家園時沒有保護好他，所以感到很愧疚，如果他真的還活著，我肯定很高興，但不會再想著去找他、去打擾他，他這10年來，不也從來沒有找過我嗎？我可沒有改名字！他要是還活著，卻沒想過來找我，說不定早就忘了我，或是覺得沒必要了，那我還傻傻地找他幹嘛呀！”
雪茸連連搖頭說：“沒必要了啊！”
熾盛此時內心的感情很複雜，他剛覺得雪茸似乎並不在意火燏，下一秒卻又認為雪茸還是很在意火燏，非常希望他活著，隻是因為火燏從沒來找過她，所以覺得沒必要了。
熾盛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些，像坐過山車一樣，幸好最後還是平穩落地，回到了……原點。
熾盛有太多問題想要問她了，總想摸清楚她此刻對火燏的情感和態度，所以又假設道：“如果火燏有天真的來找你了，就出現在你麵前，你會是什麽反應？”
雪茸皺眉想了想，說：“能什麽反應？除了開心就是開心啊！”
見熾盛莫名露出笑容，她更加納悶了，問他：“你怎麽突然提起火燏的事情，你不是有事要跟我坦白嗎？說啊！”
“啊？”熾盛的笑容有瞬間僵在臉上，又開始慌著找理由，“那什麽，我其實是想跟你說…emm……就是跟火燏有關，嗯！”
“我以為你想要找到他，所以我就想著說幫你找他，畢竟我認識的火族人更多。”熾盛連忙點頭，說道，“對，就是這件事！”
“就這？”雪茸一頭霧水，“這叫什麽坦白啊？你用錯詞語了啊！”
雪茸對他說：“不用麻煩你幫我找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麵，一切隨緣，反正我們活得時間足夠久，萬一哪天就遇到了呢，不必刻意去找，我跟他也就相處了不到10個月，關係也沒那麽好，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我們要把時間花在自己身上，過好每一天！人和人的相遇、相識和別離，坦然接受就好！”
熾盛又被她的這段話搞emo了，原來自己對她來說並不是一個特別的人。
如果現在就告訴她自己是火燏，場麵會不會很尷尬？
唉…真不該問那麽多問題，但又幸好問了這些問題。
熾盛垂眸點了點頭，拿起筷子說道：“明白了。”
雪茸也拿起筷子，說：“繼續吃飯，菜都要涼了。”
“嗯。”
熾盛吃了幾口飯，還是沒忍住地小聲說道：“萬一火燏失憶了呢，所以他才沒有想起你的名字，隻記得你當年的樣子，也就沒辦法找到你。”
“嗯？”雪茸還沒開口問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個餐桌傳來一個男人的驚呼聲。
“哇哇哇！好燙好燙！”男人被燙得跳了起來，食物在嘴裏用舌頭來回撥動。
一旁的女人擔憂地說道：“吐出來啊老馬，趕緊吐出來！”
可男人並沒有吐出來，而是咽了下去，五官緊皺在一起，雙手捂著肚子，然後舒展開來五官，“呼～沒事，這牛肉很貴的，不燙。”
可他的臉上早已流了很多汗，女人拿出紙巾替他擦汗，責備道：“叫你別那麽心急了，慢點吃啊！”
男人笑著坐回椅子上，說道：“熱的時候吃，口感不是最好嘛！”
雪茸扭回頭問熾盛：“你剛才說什麽？”
熾盛搖搖頭說：“沒什麽，繼續吃飯吧。”
“哦。”
兩人邊吃飯，偶爾交流一兩句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