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你到底是誰
萬裏無雲的佛羅倫薩大麥田上空，回蕩著悠揚婉轉的大提琴演奏聲。導演的機子已經全方位找好拍攝角度。
聞海光幾乎是屏住呼吸盯著那個男人。高/潮部分的音樂響起，女主角的步伐動了動，不可置信地死死看著那個正在演奏的人。
這裏時常刮風，又是一陣帶著麥田氣息和聲響的風，女主角穿的那條白色及腳踝的裙子隨風蕩起裙擺，她撥開前方的麥草，一步步，堪稱艱難地走過去。
後來這部電影上線的三天刷新這一年電影票房的記錄，並一舉拿下各大獎項。晏林晗和這部戲的女主角也雙雙獲得“年度最佳青年演員”稱號，連帶著導演、編劇都獲了獎。
那時她約著戚柳巧去看的這部電影，結束後倒是一度對文藝片沒啥感覺並且對晏林晗首次接文藝片的行為曾嗤之以鼻的戚柳巧哭得稀裏嘩啦。
聞海光雖然鼻子酸，但最終還是忍下眼淚，卻也惆悵了很久。
戚柳巧說：“世間多少人，多少愛，多少愁和離。到底那一眼需要前世焚香幾度，才能真的讓愛如風沉澱在四季裏？”
聞海光說：“以前覺得元稹說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說的是多少人心底執著的愛情，後來發現融入骨血的愛還是會痛，海水衝刷海灘也依舊會有痕跡，唯有活著，才能延續。”
像風。像四季。
晏林晗也在那天安撫了她許久：“其實電影和電視劇都是生活的一個縮影，隻不過為了更加吸引觀眾的眼球，它們會有精心雕琢的理想化情節。有人願意以此相信存以寄托，有人會一笑而過繼續生活，關鍵看你怎麽過。”
他把她抱起來，嘴唇幾乎貼在她的耳垂上，像情人間廝磨耳語：“寶貝，現實往往比電影要殘酷許多，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步的劇情會如何發展。可是現實卻又比電影自由，因為你可以為了下一秒改變軌跡而努力。不管未來如何，你都要有為了下一步生存而付出這一秒的決心，不要害怕失去，不要害怕離別，不要害怕再次擁有，因為活著，就算不能再見，也是上帝給我們最好的恩賜。”
也是到了之後某一次她和唐南甜聊天，那時她們已經成了朋友，知道當初晏林晗接這個劇本的原因。
當然這些，也算是一段後話。
這邊等晏林晗拍攝的中途她離開去找廁所，周肅說不遠處有一個簡陋的公共廁所，剛想帶她過去就被她拒絕了。
這找廁所而已當然不勞煩要隨時待命的大經紀人了。
這一處都是大片的空地，想找一個搭建起來的廁所並不難。旁邊還有幾棟破舊的小樓，卻極具異域風情，紅牆綠瓦顏色鮮明，和在街上看到的佛羅倫薩的建築風格大同小異。
她分神看了一會，一霎那被人捉住了手腕，扯進了旁邊那扇破舊未關的門裏。
年代已久的門發出嘎吱的聲音，她驚魂未定，下一秒後背就撞上了牆，後腦勺沒留意也磕了一下，疼得她眼淚都要飆出來。
還未睜開眼，一股混著迷迭香和男性夾雜的氣息危險地壓了上來。聞海光腦子一片空白，有氣息突然壓進直撲她的麵頰。
好似發現她的嘴唇在哆嗦，那人微微偏過頭，用性感的低音在她耳朵說話：
“嘿，晏林晗的小寶貝。”
這樣咬舌的中文，她知道，這個人就是那個混血男人。
他叫……Augus.
見她渾身緊繃，眼底有散不去的驚疑和恐懼，他低低地笑道：“別害怕，寶貝兒。我不會傷了你，至少，現在不會。”
聞海光一動不動，Augus腰胯輕輕往後移了下，身子不再緊挨著她的那一秒，她突然劇烈掙紮，想要逃脫。
更快的，三根手指掐住她喉嚨兩側，逼迫她抬頭，警告她不要亂動。
“親愛的，這樣的你就顯得不那麽聰明了。你知道，掙紮地越猛烈的獵物，它離死的下場就越近。”
聞海光覺得現在就如同砧板上的魚，被人捏住七寸的蛇，無法呼吸，生命在流逝的恐懼，她痛苦地睜開眼，被迫忘進了一雙眼睛。
還是那雙藍色的瞳孔，隻不過近看才發現那不是純粹的藍，藍色裏還夾雜著黑色，深沉黑，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
這是二分之一混血帶來的交雜嗎？
被死亡支配的恐懼，她雙手緊緊摳進自己大腿內側，缺氧導致的眩暈讓她幾乎看不清眼前他的表情。
“你現在的樣子，真美。”Augus低低感歎，“距離死亡越近的脆弱，真是令人震撼的美。”
見她不再掙紮，他的手自她的脖頸處鬆動，慢慢沿著脖子滑下，停留在鎖骨處，輕輕撫摸。
聞海光彎下腰劇烈咳嗽，被他手臂截住防止她下滑。直到她稍微平息，他才又把她提起壓回牆角，低下頭細細地用一種審視的目光鎖住她。
“哭了？”他淡淡地看著她，指尖觸碰到她眼角和臉頰的淚，輕拭，痕跡猶在。
聞海光虛弱地緩慢抬眸，強烈壓住那份顫抖和絕望。
“別哭寶貝兒，我說了，不會傷害你。剛才隻是你不聽話，我給你的一個小懲罰。”他的語氣溫柔地像對情人低喃，完全沒有剛才要置她於死地的那份肅殺和冷酷。
聞海光卻隱隱覺得詭異和不對勁。
仿佛能猜透她的想法，男人輕聲用英語在她耳邊喃喃，他們現在的樣子，像極了一對熱戀中難舍難分的情侶。
“噢，親愛的，光是給你見麵禮，卻忘了自我介紹。”他突然笑了一聲，用和之前不同的英文發音方式緩緩地說：“我叫Leo，我好不容易把Augus打暈了，才能出來見你。”
聞海光此刻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她拚命讓自己鎮定，冷靜，才能稍微支撐住有些發軟的雙腿。
卻還是一瞬間的眼前白光站不穩，被他迅速攙住雙臂，才沒有跌倒在地。
然後她看見了，他腰間插著的一把黑色手槍。
聞海光驀然瞪大雙眼，非法攜帶槍支？他……不是晏林晗從小到大的朋友嗎？怎麽會……
不對。
聞海光麵如死灰地盯著他的眼睛。此刻他正靜靜地注視著她，沒有多餘的神情，仿佛剛才冷酷和柔情都是她產生的幻覺。
一樣的臉，沒有錯。他說他叫Leo？雙胞胎兄弟？
不……他剛才說打暈了Augus，才能出來。
出來……
聞海光瞬間有了猜測，雖然她從小到大身邊並沒有見到過，可是並不代表她不知道。
難道這就是……
Dual Personality.
雙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