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她對他的心
“臉上的傷痕可能會留疤，不過也是淺印子，現在的醫學技術發達，去疤痕不是難事。”
“腹部遭到重創，而且病人體質本來也虛弱，如果測出胎盤停止發育，我們就建議引產。”
“還年輕，調養幾年身子，再懷孕不難。這次也是意外。”
……
午後的陽光微暖，樹木枝頭抽芽，嫩綠一片，行人也脫下了厚重的棉服，春裝顏色鮮麗動人，皆是春意盎然的景色。
聞海光坐在窗台前，今天已經不記得第一次望著鏡子裏自己臉上那小道延至鬢邊的傷痕，尚未複原，剛剛結痂。
門叩響了幾聲，她微微側頭，那扇門就慢慢打開，晏媽親切地問：“小光，出來喝湯，阿姨特意煲的。”
“好。”聞海光點點頭，扯開毯子從椅子上下來。
“最近氣色也好了很多，身體怎麽樣，還虛嗎？要不阿姨明天再換個食譜，你看你想吃什麽，阿姨幫你做。”
參芪母雞湯的味道香濃，聞海光靜靜地喝湯，對上晏媽關懷又憐惜的眼神，輕輕笑道：“阿姨，我早就沒事了，已經小產休息快兩周了，身體哪裏還有什麽問題。”
“女孩子，當然要多注意。”晏媽無意中視線停在了她臉頰上那道疤痕幾秒，剛錯開視線，就和聞海光對上，她有些尷尬，想說什麽，又開不了口。
聞海光心知肚明，這些日子，就連戚柳巧都趕來和她待了快一周，奈何工作問題不得先回上海。
旁人看她總是憐憫，這樣的眼神，她早就習慣了。
那天晏林晗寸步不離陪在她身邊，抱著她和她說醫生的囑咐和建議，告知她那個惡人已經繩之於法，小延和晏媽因為時間緣故隻能多待一天就得啟程回新加坡。
她的媽媽，在得知她流產後，從震驚到震痛，在她麵前止不住流淚。
她做引產的那天，晏林晗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蒼白，卻沉穩而溫和地陪伴在她身邊，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然後她不言不語了幾天，他眼紅滿是血絲陪著她幾天，由於延後的工作太多無法再拖，才起身離開回了北京，其餘的日子，她天天望著窗外出神，有時候坐在陽台，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沒晚都和她打電話，可是她拒絕和他視頻，他說他想見她，她卻沉默，不再回信息。
沒辦法，她不想讓他一直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在杭州家裏的這段時間她寫好了辭職信，工作室的夥伴都都要炸翻天了，她曠工這麽久，都以為她出了什麽事，一個個電話問候，她都笑得雲淡風輕，應付自如。
投了幾份簡曆，都是雜誌社或者後期的工作，等待回音的時候，她買了幾盆盆栽，時不時就照料一下花花草草，晚上才出門和聞爸一同散步，早睡早起，從來沒有過的自由和舒坦。
又收到了戚柳巧寄過來的很多補品，還有聞媽幫她買的補血養顏滋補品，各種名貴的化妝品還有去疤痕的產品，聞海光一件件看過去，哭笑不得。
她在陽台照料盆栽的時候都會看到小孩子滿院地跑，幾個幾個很是可愛，他們的父母或者大喊他們回家，或者斥責又玩得滿髒，但無一不是替他們擦幹臉上的汗水，牽著手回家。
聞海光刹那覺得，春天，好像真的來了。
她投的簡曆得到了回複，是一家小規模的雜誌社，專門負責青春文學類型的文章編輯，工作就是負責審稿，排版還有專欄，她看了看日曆，記下了麵試時間。
當晚收到了周錦翊的回複郵件，對於她的辭職信，他就幾個字：
“無故曠工，態度不正，辭職信不予以批準，請於X號到公司報道麵談。”
聞海光歎了口氣，關閉了郵件。
她臉上的傷痕已經結痂，從半顴骨到鬢角，大概三厘米的粉紅色傷疤，印在臉上。
聞海光對著鏡子照了良久，拿出了化妝品。
從麵試的地方出來，不想直接回家，去廣場晃悠散步。
說到心理陰影，其實並不是沒有。隻是當天的事情其實鬧得挺大，那個人在之前就持刀捅傷了人，這麽說她受傷的，其實不止是她。
晚上廣場都會有人唱歌，有個女生在自彈自唱Coldplay的《Yellow》，聞海光被她的歌聲吸引，走到了人群中。
那個女孩紮著個馬尾，栗色的頭發發尾微卷，風吹過，額發碎碎，半側頭微微低下，聲音清新自然，側臉有著柔和的弧度。
You know i love you so.
聞海光沉默地盯著她，直到她一曲終了，周圍鼓起掌來，她拿著吉他站起來朝大家鞠躬，轉身就開始收拾東西。
有人大膽地喊：“怎麽收了？不唱了嗎？”
她微微歉意地欠了欠身，又有人笑道：“是唱歌喜歡的人聽的嗎？”
女孩耳根微紅，淡笑不語。
聞海光垂下眼眸，緩緩鬆開了緊攥的拳頭，掌心有指甲深陷的印記。
她都不知道，居然能在杭州的廣場遇到那個小唐編劇。
她唱歌，很好聽。
那句“You know i love you so.”，又是對誰說的呢？
一個人坐在長凳上分神良久，感覺到涼意和手機震動後，她拿過手機，頓了頓，接起電話。
“喂？”
“嗯，吃過飯了嗎？”
她看了看手表，居然快八點了，撒了個謊：“吃過了。”
“吃了什麽？”
“雞湯和蒸蛋。”
“剛才在做什麽？”
“在……家看電視呢，你不忙麽？”
他笑了一聲：“你很希望我忙嗎？”
“不是啊，他們都說你是工作狂魔，你最近不是要拍新戲嗎，我以為你沒時間。”
晏林晗歎了口氣：“有沒有好好休息，最近身體怎麽樣，我不在，你真的有好好吃飯嗎？”
聞海光撇嘴：“別把我當小孩子，我當然有啊。”半晌，垂下眼眸，：“好了，不和你說了，電視節目要開始了，你先忙，改天再和你打電話。”
那邊還沒有說話，她就慌張地把電話掛斷。剛想把手機塞進包裏，想了想，又點了關機，才丟進包裏。
聞海光有時候覺得自己挺可笑的，不明白在擔心什麽，這半個月來，她和他打電話的次數從每天三個變成每天一個，聊天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到了後麵，基本是她草草掛斷，就和今天一樣。
她有意在逃避什麽，聞海光自己都不太清楚，特別是當她聽到那個女孩在唱歌，聯想到機場，那晚見麵她的神態，她整個人都覺得不好受。
聞海光也覺得很鬱悶，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女人的嫉妒，當得知自己的男朋友被一個這個幹淨優秀的女孩子喜歡時，總會不自主地拿自己跟她作比較。
而她來到杭州，也是因為他嗎？
她剛失去了一個孩子，臉上又多了條醜陋的疤痕，雖然不大，但還是明顯可以看到的，聞海光本來以為這段時間修身養性不會再鬱鬱寡歡了，可是每當觸及到有關晏林晗的事情，她都會止不住胡思亂想很多。
“這個時候不應該多撒嬌多依賴他一點嗎？還這麽推開他，要是讓他覺得我是糟糠之妻，把他推走了怎麽辦啊！”
聞海光獨自坐在長凳上嘟噥，剛開始會埋怨為什麽這種事情要發生在自己身上，甚至會朝他發氣，後來想想，心痛的不止是她，她朝他發泄，那他呢？他心中的苦，向誰訴說？
這個時候，要是有個女人在旁邊趁虛而入，那她豈不是虧大了……
可是，心裏還是不舒服。
她歎了口氣，卻還是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晏林晗囑咐過，晚上可以適當出門散步，但絕不能超過九點半回家，她發現她還是下意識會對他說的話言聽計從。
低著頭走了兩步，就瞥見前方有個人，她正想繞路，一抬頭，步伐就僵住。
和多少記憶重逢在此刻。
那個本應該在北京的人，此刻又風塵仆仆地，站在她麵前。
“不僅會掛電話，關機，還會撒謊了。”
晏林晗舉了舉手裏的手機，目光幽幽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