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十方皆安樂
聞海光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也因此她偷偷生孩子的消息才沒有瞞住，聞爸和晏林晗父母一家匆匆從杭州趕來上海，守在手術室外敖紅了眼睛，終於看見護士推著奄奄一息的她出來。
晏林晗覺得這42個小時，生命都流逝了一大半。
當護士推著她出來時，他竟然不敢上前看她，怕聽到什麼……讓他終生難眠的消息。
醫生扯下口罩，也是敖紅了眼的疲憊：「母親很堅強，挺過了最艱難的一刻。母女平安，寶寶送到監護室去了，母親現在需要休息，家屬就盡心照顧一下。」
聞爸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哭得稀里嘩啦，拉著醫生的手不停地道謝，場面倒是又感動又滑稽，最後還是晏爸上前好聲安慰，才解救了哭笑不得的醫生。
晏林晗覺得身體內的血液慢慢才開始流動。
醫生臨走前，突然記起什麼，環顧四周，問了問：「這個，誰是家屬的丈夫？」
晏林晗上前：「是我，醫生。」
醫生瞅了他兩眼，嘿嘿笑了：「是你啊，你叫什麼？」
「晏林晗。」
估摸著醫生也不清楚到底是哪幾個字，就聽出了他的姓，然後拍手：「誒，對！就是這個，姓晏是吧。剛才你妻子在最後喊了你的名字，大概是疼瘋了，後來我們問她是不是想見你，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沒想到她當時意識潰散，竟然還搖了搖頭，估計也是怕你看到她那時的樣子。誒女人生孩子的痛苦男人無法想象，在為了保護孩子這方面上，她們永遠偉大而無私，這麼年輕的小姑娘，不容易。」
晏林晗只覺得心如刀割，沉痛異常。他張了張口，半晌才哽咽道：「謝謝醫生。」
醫生早就見怪不怪，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囑咐了幾聲，離開。
聞海光清醒時，已經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她微微動了動，趴在床邊的人就醒了過來。
比起她雖然虛弱卻睡眠充足，他的樣子倒是狼狽而又憔悴，下巴底的鬍渣微微冒出，眼底全是血絲。
卻多了幾分男人成熟的味道。
她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晏林晗湊過去，小聲問她：「要不要喝水？」
她頓了頓，點頭。
喝完水，剛想開口，他就湊過來又說：「想不想看寶寶？我讓護士抱過來。」
香香軟軟的小孩子抱入懷中時，她都不敢相信，這是她的孩子。
「是個小姑娘，很乖，長得像你。」
其實她接過的第一眼就看出來，孩子長得很好，尤其那眼睛和鼻子，像極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一看就知道，這是他的孩子。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這是她的寶寶呀。
晏林晗守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們母女，突然覺得這一刻的時光如此寶貴而美好。對啊，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這麼美好，所以他才一度這麼珍惜。
好像還是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日子，那時的她總是跟在他身後，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可能真的是一種習慣吧，習慣了她在身邊，習慣了有她的陪伴，習慣了這麼年來，一回頭總能看見她的身影。
可是有一天，她不見了。就此在他的生命中銷聲匿跡，留下的只有無數次最疲憊最脆弱時，她突然闖進自己的視線里，那永遠抓不住的影子。
然後機場一見，他相信命運，這是上帝聽見他這麼多年來的願望，終於把她重新送回自己身邊。
每年公司為他辦生日會，他在燭火前許願，從來只有一個。
他站在這越來越高的頂端，讓她看見他。
想保護她，想照顧她。
這一生，只有她。
……
當父母那邊第一次見到孩子時，甚至是他，第一眼就認得出，這孩子是他的。被晏爸痛打了一頓，心中卻還是喜悅滿足。他自始至終相信她，就算不是，也沒關係，只要她還是她，什麼都不重要。
所以那一刻，他覺得死在晏爸的鐵棍下也無所謂。
若不是從小在爺爺家長大，練就的身子骨，恐怕還真吃不消兵營出生的晏爸這幾棍。
還好是聞爸和晏媽攔住了。
晏林晗低頭，笑了笑。聞海光看他，就見他嘴角旁有一個小小的梨渦，笑起來的時候淺淺的。以前很少見他笑，自然也不會看得這麼仔細。
她問：「你笑什麼？」
他抬頭，晨光下她的面容靜謐美好，懷中的孩子睡得安穩，一切都是那麼令人心生歡喜。
不管她想怎麼樣，都順著她好了，反正來日方長，大不了以後就只守在她和寶寶身邊，她這麼心軟的一個人，他總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想給寶寶取什麼名字？」想到這裡，心情又更加暢快。
聞海光抱著孩子，輕撫她的小臉，「我已經想好了，叫十安，十方之地皆平安。」
「那以後就叫她安安了。」晏林晗微微一笑，伸手想摸孩子的臉，頓了頓，又收了回來。
聞海光輕聲問：「你要不要……抱抱她？」
晏林晗看她，只是輕輕一笑：「我不會抱孩子，怕摔了她，你要是累了，我讓護士拿個嬰兒車過來。」
話音剛落，他的手臂就被人拉住。他眉頭一皺，卻不動聲色地想掩去。
「你的手怎麼了？」剛才給她倒水的時候就發現，不僅拿不穩，好像還看見了什麼。
他拿開她的手，「沒什麼。」
抓住衣袖的一角，伸手一推，只在小臂上就看見了鐵青。
她眼睛一紅：「怎麼回事？」
他毫不在意地安慰她：「你放心，我小時候住老爺子家的時候，和我哥沒少受他的訓練，這點程度不算什麼。」
「晏叔叔打你的？」聞海光咬著唇，垂下眼眸，「是因為……我？」
晏林晗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沒有的事，你不要多想。」
聞海光突然覺得很煩躁，開口的話像是賭氣一般：「如果孩子的名字他們不同意也沒用，我生的，我定。」
「好。」
聞海光鼻子一酸，繼續說：「孩子跟我姓，叫聞十安，以後也跟著我，你們反對也沒用。」
晏林晗笑了笑：「好。」
「孩子我自己可以照顧，最大的限度是暫時辭了上海的工作，在杭州我也有一家雜誌社預留著，我可以邊工作邊照顧她，你們不能……」她哽了哽，「不能把我的孩子搶走。」
晏林晗此刻眼底只有她，眸光溫柔不見底，他摸了摸她的頭頂，伸手擦掉她臉頰的淚水：「坐月子期間是不能過度傷心的。」
他伸手摟過她，孩子在她懷裡，她在他懷裡，好像真的是一個家。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