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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就算歇篇歇菜吧

  等待就是一種煎熬,時間鬼廝,幽幽好慢,比蝸牛還慢,仿佛凝滯呆死,慢到令人揶揄成病。


  熬煞人也,能把骨頭熬成湯汁。


  孫蓮心好久沒有感受到時間如此之慢,她在等待劉金鼎完全好轉起來,徹底轉危為安,開著自己的路虎走了以後,她才會心神篤定,釋放掉內心的綿綿焦慮,不再備受煎熬。


  坐在沙發上的大佬劉金鼎,隨著時間流逝,他臉色不再枯焦若柴,溫潤很多。雖然今天購畫沒有成功,心裏有些許的憋屈,還引發了悍然而來的心髒病,驚厥一場,要不是孫蓮心及時買藥救治他,他怕是要羽化成仙,登臨天堂神境,跟閻王爺啜茶品茗,去享受清雅了。


  雖然劉金鼎的心髒病讓他多次驚鴻曆險,但他並沒有對疾患病困顯得坦然,沒有舉重若輕,還是驚駭入骨,嚇出渾身狗汗。不過,這會兒的他,安靜入定如老僧,化解了恐懼。


  “請喝水。”孫蓮心親手接一杯礦泉水,伸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手臂,好意遞給了劉金鼎,讓他喝水壓驚。


  但劉金鼎這個色徒,沒有瞥一眼礦泉水,對嫵媚柔荑,神態默然,仿佛不染凡塵的遁世高僧。


  “給我吧。”孫蓮心正好口渴,也化解尷尬,順手接過劉一郎的礦泉水,慢慢啜飲。


  “我差點兒忘了,買賣不成,按照規矩,我把定金雙倍退還給您。”劉一郎一臉誠恐誠惶,拿出了手機,按照事先約定好的價碼,要對劉金鼎進行懲罰性賠償。


  “哦,這倒好,我差不多把這事兒忘了。”劉金鼎眉毛微動,眼睛微微爍亮。


  金錢這種普通紙張,自身不帶爍眼光環,但其境光芒萬丈,強大到有亂世之功,不可小覷。


  “我來吧。”孫蓮心給劉一郎第一個禁止的動作,不讓他給劉金鼎賠償性付費,她是今次事故的始作俑者,責任在她,理當她收拾破碎山河。


  遵照規矩,孫蓮心給劉金鼎付完雙倍定金,拿到定金的劉金鼎,如釋重負,麵色煥然。


  這時候,劉一郎局促陪著笑臉,仿佛有臨時健忘症,不怕吃癟,再次給劉金鼎接一杯礦泉水,親切遞過去,讓他喝,劉一郎知道,喝水有益於心髒健康。


  劉金鼎沒有接杯子,微微蹙眉,說:“我不喝沒有淨杯的水。”


  ……這是一次性紙杯,需要淨杯嗎?劉一郎腹誹,沒有洗過杯子就不喝水了?這讓劉一郎和孫蓮心都有些詫異,心想,這些富豪,怎麽這麽多的毛病,不就一杯水麽,喝了會死掉一樣,生命那麽金貴?真是防範過當了還是彰顯自己與芸芸眾生的雲泥之別。


  劉金鼎冷漠地拒絕了劉一郎的一杯純淨的礦泉水,拒絕了一番人間好意,讓劉一郎有些尬意,他訕笑著,想把那杯水順手扔進垃圾桶,覺得不妥,那是對人的鄙視甚至不尊不敬,也等於絕掉自己的財路。今天買賣不成,仁義尚在,留條後路,日後好相見,以後說不定還有生意往來。


  “我渴了,我飲一杯。”劉一郎給自己這個理由,慢飲而盡。


  他低頭喝完水,抬頭看時,劉金鼎不知道什麽時候走掉了,沙發上空空蕩蕩,他存疑地看身邊的孫蓮心時,她正在專注地翻閱一本翻爛的休閑舊雜誌,也沒注意劉金鼎什麽時候走的。劉金鼎走的時候,也沒有跟他們打聲招呼,確實有些過分。


  劉一郎和孫蓮心都搖頭。


  “我也該走了。”孫蓮心也呆膩了,說著,放下舊雜誌,就要陰惻而去。


  “等會兒再走,我跟你有話說。”劉一郎叫住了走到門口的孫蓮心,把她拽回來。


  孫蓮心一驚,憑著女人敏感,她似乎接受了某種危機波動。


  “你有話跟我說?什麽情況?留下我吃包子喝湯嗎?”孫蓮心有些不解,懶散地說著,伸伸懶腰,做著寬鬆狀態。


  這會兒她也確實感到疲乏困頓了,剛才在心靈港灣療治心理疾患的時候,就被折騰夠嗆,且懊惱無效,剛才又是一番費勁巴力折騰,從精神到身體,都身心具懶疲憊。


  “累了?”劉一郎細心發現孫蓮心臉色倦意,就微笑著說,“要不,我給你煮杯咖啡,當緊解乏。”


  劉一郎文縐縐地跟孫蓮心提著建議。


  孫蓮心本想回《京都晚報》社看看,或者加個班寫一篇言論稿,撈個小魚小蝦,掙點兒小錢花花。


  他們報社內部有個規定,每周一開編前會時,就動員記者或者編輯老爺們寫點兒完成任務以外的言論稿。記者們願意完成自己的職務作品,諸如消息、通訊、現場報道等新聞類稿子,都不願意寫言論稿,因為寫言論稿有些難度,不像寫新聞稿那麽駕輕就熟。


  報社規定,在完成上報任務的時候,鼓勵記者或者編輯們寫一些針砭時弊或者社會百態的言論稿,報社也會慷慨,見報以後,按照自由來稿作者的稿子支付稿酬。


  剛入職報社時候,孫蓮心像曾經一度迷戀寫詩歌一樣迷戀寫一些針砭時弊的言論稿,也獲得不菲的報酬。


  但此刻孫蓮心聽說有咖啡可飲,就對別的淡然了,吮吸一杯咖啡,那是解乏上品,就點頭準奏,說:“可以吧,但不要太濃,怕睡不著折騰人。”


  劉一郎得令,不敢怠慢,做個請的手勢,笑著說:“請吧,到我的虐茶間。”


  “虐茶間是什麽鬼地方?”孫蓮心美眸疑惑,也覺得這個名字荒誕怪異,轉臉看向劉一郎手指的方向,原來畫室裏還有一間小屋子,門口書寫三個黑體大字:虐茶間。


  顧名思義,那肯定是虐待茶品或者杖斃咖啡的殉葬聖地了。


  “一個虐字,讓人想起虐政,不寒而栗也。筆,也當不虐也。”孫蓮心自怨自艾地說著,進了劉一郎的虐茶間。


  虐茶間天地雖然窄小,有些抹不開身,但布局雅致,牆上做舊的咖啡色老粗布,飄逸唐詩宋詞的味道,古色古香的根雕木桌,幾具茶盞,讓人覺得穿越到了古樸卓絕的前朝盛世。


  他們身著現代化的穿戴,與這古色古香的小環境,顯得不甚和諧搭調,就成了惹眼的不倫不類的存在,有些深刻的滑稽。


  這就是塵世中的浮世繪吧。


  劉一郎幸甚,他獲得女主準許殷勤的機會,那簡直就是熱情似火,用打火機點燃了酒精爐,藍色火苗,舔舐著咖啡壺的壺底兒。


  煮一會兒,咖啡壺冒出熱氣就煮好了,倒咖啡的時候,劉一郎忽然臉色一淩,說:“光顧煮咖啡了,沒問你喝什麽牌子的咖啡了。”


  “是咖啡就好,我不挑。”孫蓮心淡淡地說。


  她對咖啡是外行,什麽拿鐵、貓屎、卡不、摩卡,她統統都不不知道分別什麽口味兒。


  在她喝過的咖啡裏,隻一個明顯的特征,就一個字:苦。


  “加冰還是加糖?”劉一郎和藹地問。


  “加冰吧,去心火。”孫蓮心淡然。


  劉一郎就打開身邊的小冰箱,拿不鏽鋼的錚亮夾子,夾一些不規則的冰塊兒,輕輕地放進孫蓮心的咖啡杯裏。


  菱形冰塊兒,冰清玉徹,晶亮透明,很不情願裏落進滾燙的咖啡裏,輕輕打著旋兒,慢慢沉入杯子底部,等待溶解,等待壽終正寢。


  兩人不語,都沉默著,慢慢享受咖啡,整個世界的節奏也慢下來。窗外天上的白雲在飄。樹木在風中搖。草坪上的草們綠著,間雜的花兒們開著。畫室裏臨摹的學員們,輕輕揮毫。


  這種安靜的時候,是上帝睡眠的時候。


  孫蓮心和劉一郎慢條斯理地品嚐著咖啡,享受著慢生活的愜意。


  喝了一會兒咖啡,劉一郎時不時地看孫蓮心一眼,覺得她很漂亮,比上中學的時候更漂亮,更像網紅炸子雞,中學時候僅僅是漂亮,臉蛋俊俏,豔如桃花。


  現在不一樣了,在漂亮中還浸透著一種成熟的知性美,又不是熟透的那種美,而是熟到恰到好處且還帶有春嫩的那種,讓人對她有種欲罷不能,躍躍欲試的感覺,讓劉一郎手心癢癢,喉嚨癢癢,他幾次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說吧。”孫蓮心看出劉一郎有話要說的樣子,打碎了寂寞。


  “那……那……我早就想跟你說那個事兒了,但一直沒有勇氣。”劉一郎鼓著勇氣,但還是吞吞吐吐,讓孫蓮心有些氣惱。


  大老爺們,磨磨唧唧的,沒吃過偉哥啊,沒有偷喝過壯陽酒啊,盡吃麵條長大的嗎?

  把你襠下那半斤不到的幾兩肉吃軟了嗎?讓偉哥君受冷落,躲在牆角哭瞎雙眼嗎。


  要命!


  孫蓮心喜歡莫之歎那種身上帶著幾分鋼銳,還飄逸幾分峻冷邪佞且不失男人妖魅的味道,那種抓人魂魄的詭異,特麽讓姑娘欲罷不能,總想跌入那迷惑魔窟,深陷到不可自拔。


  就算找虐,也是心甘情願。


  “什麽事兒?”孫蓮心斜劉一郎一眼,感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就是……就是……”劉一郎支支吾吾地說,“就是當年‘豔吻門’的事兒,一直覺得對不起你,我再次向你道歉……”


  “翻篇了,你別再提那糟心的事兒了。”孫蓮心突然發火了,拿眼睛狠狠瞪著劉一郎,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地球,踹出宇宙。


  能不能讓人好好喝一口咖啡。


  “我覺得吧,因為那事兒……”劉一郎不敢直視孫蓮心的冷豔美眸,繼續道歉並趁機吐露心聲,但語言沒有斟酌細膩,有些邏輯混亂地說,“你的心結一直沒有打開,但我是一直,一直,就那麽一直愛你的,很愛你,比魚愛水還愛你,不然的話,我也不會那麽衝動,我再次向你道歉,請你……”


  |“得了吧你,為這事兒,你給我道歉多少次了,每次喝酒的時候,你就會道歉,有時候還當著莫之歎的麵道歉,你誠心惡心我們兩個對嗎?今天喝咖啡又道歉,你不想讓人喝咖啡了是嗎?”孫蓮心忍不住大為光火,咚地一聲,把咖啡杯子狠狠地一放,勁兒大,杯裏的褐色咖啡飛濺出來,兩三滴濺到劉一郎怯懦的臉上。


  “今天莫之歎不在,我也沒有喝酒,我十分清晰地向你表明我的心跡,我愛你。”劉一郎終於打出自己今天的底牌,鼓起勇氣說完,憋在心裏的話倒幹淨了,局促不安地看著眸子清冷的孫蓮心。


  “你向我再次表白,我也再次向你宣布,我不愛你。”孫蓮心恨鐵不成鋼地皺著微挑的柳葉彎眉說,“我跟你說過多次了,愛是雙方的,不是單方的,單方的就是耍流氓。”


  “我不是流氓,我是劉一郎,你還是……因為那個吻,不肯原諒我?”劉一郎這貨愚蠢不堪,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


  這貨。


  “別再提那個倒黴的吻了,我這輩子被那個吻毀了,造成了嚴重的心理疾患,一直到今天,我和莫之歎沒有一次接吻成功,我們還是空吻,你懂嗎?”孫蓮心越說越激動,臉色蒼白,眼神裏有一種絕望的感覺。


  “你們至今還沒有接吻成功,多好啊!”劉一郎聽了,頓時心裏徹底寬慰,樂著說,“這說明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莫之歎是加油站——靠邊站的。”


  “你混蛋王八蛋!”孫蓮心突然就沒有了姑娘的矜持,對劉一郎破口大罵道,“我不會跟你成的,我已經是莫之歎的女友了,你別從中撬杠好嗎?有點兒道德心好嗎?你們是哥們兒!哥們兒!朋友妻,不可欺,不懂嗎?還要我教你嗎?”


  “你們連接吻都不會成功,說什麽女朋友,那是天意,老天不讓你們接吻,因為你是我的菜。”劉一郎還對孫蓮心抱著希望地說,“再說了,你說的什麽朋友妻,不可欺,那是上個世紀老掉牙的陳腐語言,我們要改變觀念了,忠實於自己內心的向往了。”


  “我心中的向往就是你,老話要改改了,要舊瓶裝新酒了。”


  “朋友妻,不客氣,隻要愛情在,別管那是誰的菜。”劉一郎激動地臉色充血,“說下大天來,你就是我的菜。”


  “我是你的菜?”孫蓮心冷眸犀利,死死盯著劉一郎的眼睛,冷聲笑了,“我是朝天椒,辣死你。”


  “我喜歡辣,被你辣死也快樂。”劉一郎臉上擠出笑,懷著夢幻的色彩說,“我辣死了,墓碑上刻一行字:被孫蓮心美女辣死者劉一郎長眠於此。”


  “去死吧你這根兒爛菜。”孫蓮心被劉一郎氣得哭笑不得。


  “我說孫蓮心,你要認清形勢。”劉一郎像個大教授教訓一位小學生一樣,對孫蓮心幽默地說,“莫之歎不是你的菜,他是鹿含笑的菜,鹿含笑也是他的菜,我覺得他們是天造的一對鞋,地造的一雙襪子……”


  “你放屁!”孫蓮心打斷劉一郎的話,輕描淡寫地說,“莫之歎根本不愛鹿含笑,他們……有過從秘的交往,但都翻篇了。”


  “我們沒有開篇,談不上翻篇不翻篇,就算歇篇歇菜吧,拜。”孫蓮心俏臉風雲突變,她對劉一郎冷眼相向,咬著銀牙,色厲內荏地說,“永世不見!”


  孫蓮心說完,扔給劉一郎一個冷冷決絕的脊背清影,妖嬈而去。


  劉一郎頓時愕然,眼眸收縮,被彌漫而來的冷凝冰寒,凍成了一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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