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要辦英語補習班
淩晨4點，蘇小昭被一陣英語朗讀聲驚醒。
是蘇振華和蘇振國在讀，還有磁帶的聲音？
她悄悄地下床，就看見廚房小桌上放著一盞油燈，蘇振華和蘇振國頭頂著頭，圍著一台收音機，在跟讀。
她走過去，輕輕喊了一聲“哥”。
蘇振國和蘇振華都轉過頭來，燈光灑向黑漆漆的院子，映照出蘇小昭笑意盈盈的臉。
蘇振華懊惱地說：“吵醒你了？我們以後再小聲一點。”
蘇小昭搖搖頭，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在旁邊，安靜地聽著。
桌子上的收音機，是老式的大黑白匣子，左邊花體字寫著“haiyan”，右邊寫著“海燕”，中間是好幾排頻率，下麵一排調頻按鈕。
節目很快就結束了，蘇小昭奇怪地問蘇振華：“哥，你們怎麽半夜裏起來聽英語？”
蘇振華說：“沒辦法，這個頻道就是每天淩晨3點半開始講英語，等會兒還講高中課本呢，哥也跟著聽。”
兄妹三人睡不著，在院子裏小聲聊天。
北岱省一直就是高考大省，從思想上，北岱人對教育的執著，尤其是對鐵飯碗的執著，外省的人無法理解。隻要有一口飯，隻要孩子不是笨到無可救藥，父母都會把孩子送進學校。
隻是可惜，鄉村學校條件艱苦，好老師都不願意來，整體教育非常落後。
尤其是英語，最好的老師才小中專畢業，老師自己發音都不準。
老百姓對好老師的期盼，好比久旱渴望甘霖！
電台有個節目專門講解英語課文，蘇爸爸就每天從學校裏借回來收音機，讓蘇振華和蘇振國半夜爬起來聽英語節目。
已經聽了兩年了。
蘇小昭聽了蘇振國和蘇振華的話，震驚，還有點觸動，心裏有了主意。
第二天早飯時，蘇小昭沒有看見蘇媽媽：“媽呢？”
蘇振宇說：“媽出去借錢了。”
蘇振華補充：“妹妹，咱妗子又生了個小表弟，該送中米了，媽要借錢去買大米紅棗和雞蛋！”
原來，岱南人，凡是生了孩子，親戚朋友要給送大米、小米、雞蛋，就叫送中米。
蘇媽媽就隻有一個親弟弟，她這個做姐姐的必須要去送。
四兄妹呼嚕呼嚕地喝著地瓜糊糊，啃著又黑又硬的窩窩頭，一小碟醃胡蘿卜，互相謙讓，蘇小昭心裏直歎氣。
快吃完飯了，蘇媽媽才回來，一臉的沮喪，不用問，一分錢也沒有借著。
在農村，大家本來都不富裕，蘇小昭家尤其窮得叮當響，誰都害怕借了還不出。
蘇媽媽是真難受了，唯一的親弟弟，相依為命長大，生了孩子，她連送中米都送不出。
蘇小昭深吸一口氣，說：“爸媽，我骨頭還沒長好，種地也不行，我想開個補習班，教人學習英語賺點錢。”
學識，這是她唯一帶來的資源。
蘇振華差點嗆著，淩晨妹妹跟他們聽一會兒英語，就想開英語補習班了？
又不是老師，怎麽開班？誰會來學？
蘇小昭說：“嗯，就開英語補習班。”
大學畢業後，她同一個宿舍的同學，父母是辦培訓學校的，找她幫忙做了一年多中考集訓班的兼職英語老師，教學的整個流程和內容她都還記得，現在隻會比那時候學的簡單。
所以就辦中考英語補習班。
蘇媽媽氣笑了：“三丫，你別胡說八道了，鬧的笑話夠多了，別再丟臉了！”
蘇小昭說：“我沒胡說八道，我嗓子原先不舒服，在學校裏被人欺負，所以不想上學，其實，哥在讀書我就聽著，我一直拿哥哥的書偷偷自學呢！”
真的假的？
都狐疑地看著她。
蘇振華立即拿了英語課本，兩眼發光，遞給蘇小昭：“你念念！”
哎，這個時候的初中英語，對於蘇小昭來說，真的是太小兒科了，她隻看了幾眼，立即依哩哇啦地背誦出來了。
她的英語口語，她敢說，整個岱南也沒有哪個人能比過她！
蘇振華都快樂死了：“哎呀，妹妹，你太厲害了！”
蘇振國猶豫地拿了自己高二的課本：“妹妹，這個你會嗎？”
嗨，這能難住蘇小昭嗎？
蘇振國激動地說：“妹妹，你比我們郝老師讀得還好，發音真的好標準，和磁帶裏一模一樣。”
英語多難啊，妹妹竟然比英語老師還厲害！
蘇振華帶頭叫起來：“妹妹，你可以開個英語班，肯定有人願意來學。”
蘇小昭對蘇爸爸說：“爸，給我一點錢，我要去買一些書籍資料、本子、筆。”
蘇爸爸蔫蔫地說：“我沒錢！”
蘇小昭毫不客氣：“爸，您連我買書買本子的錢都沒有，為什麽就把我的救命錢都給了奶奶和大爺？我是您親生的女兒嗎？”
這個蘇小昭本身也是他的骨肉吧！
她看出來了，昨天蘇奶奶逼他把自己扔掉時，蘇爸爸雖然沒有答應，但也沒有反對！
而且，明知自己家小舅子也要送中米，還有滿月酒，他就一點都不為自己家人考慮。
這就是個極端自私的人。
蘇爸爸惱羞成怒，一甩筷子，說了一句：“你們都厲害，我不管了，誰都別找我！”
蘇媽媽大巴掌又舉起來了，蘇小昭未等她落下，平視著她的眼睛，說：“媽，我們是欠了奶奶和大爺人情，但不代表毫無原則地全部接受他們的指手畫腳。”
沒完沒了地用道德綁架自家人，她受不了！
奶奶隨意就叫兩個哥哥退學務農，毫不遲疑地決定把殘疾的她丟棄，
就算當初供蘇爸爸讀書，也不必這樣挾製人吧！
這是親孫子、親孫女啊！
更氣人的是蘇爸爸竟然全部接受這些安排。
蘇媽媽的大巴掌落在半空，又慢慢地收回，她半輩子在蘇家的難受哪裏說得出。
“媽，請您相信我一次，我們得改變，得振作起來，咱光腳的還有什麽可怕的！”蘇小昭的話很堅定。
蘇媽媽忍耐地搖頭：“三丫啊，咱不胡說八道了好嗎？人家笑話，懂嗎？”
蘇小昭搖頭：“媽，咱這要山沒山，要水沒水，咱家日子已經這樣了，必須想辦法賺錢。能掙一分是一分，咱憑力氣憑智慧賺錢，不丟人！媽，我真的腦子好了，一點兒也不傻了，您相信我一次，行嗎？”
說著，眼淚吧嗒掉下來了，她本來就大病初愈，嬌嬌弱弱，一聲哭沒有出來，劇烈地咳嗽起來。
蘇媽媽立即心煩地投降：“作孽呀，病才剛好了，你別哭了，你想辦就辦吧，隻要人家肯跟你學，我不反對了！”
蘇媽媽歎口氣，唉，混的吃不上穿不上，屋無片瓦，連弟媳婦生孩子都沒錢買米買蛋，她還有什麽忌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