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錯失所有
“誰知道你一個死人還能被救回來，真是離譜。”
聽到最後，盛如煙心中一片空白，不禁戰栗起來。
她這麽多年的孝敬，溫順，愛意，自以為深情溫柔的種種作為，在阮忠卿眼底，不過是個好騙的傻子罷了。
從前種種美好，都是她腦子愚蠢被利用了而已。
盛如煙現在已經不奢求什麽了，她隻想回家。
也許是對他的感情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消磨得不剩一絲念想和期望，盛如煙仰頭咧嘴一笑，淡淡道。
“那我便告訴你，在彈唱被人**時，我知道今日堅持下去，以後兩日買菜做飯錢便夠了，若有闊少打賞，就能給你加件新棉衣。”
她流淚流到臉上沒什麽知覺，淚水滑進嘴裏才猛然嚐到鹹澀味。
“放棄自尊，委身於一個個肮髒的男子時，我也覺著自己與外麵那些雛*沒什麽不同，髒得要命，一件一件撿衣服時，又在想，阮忠卿是不會怪我的，他明白我在做什麽。一夜過了，他便有買筆墨紙硯的銀兩，有打點考官的銀兩，有明日一件料子好些衣裳的銀兩……”
“住嘴！”
阮忠卿聽不下去，打斷她的話，“有什麽好講的？你真以為自己爬過別人的床是什麽榮譽的事？你如今還待在我府上，讓我覺得惡心且髒！”
他說罷，一擺袖子轉身離去。
原隻是想質問他跟丞相千金之事，沒想到竟扯出這麽多不曾想到的話來，盛如煙栽倒在地。
被丫鬟扶到房中，也不知昏天暗地的過了多久，期間，她餓暈過去又醒來，勉強塞了些吃的有力氣後，滿腦子都是要回家。
她將近十年未與父母相見，臉色蠟黃憔悴，皮膚粗糙，就連胭脂水粉也遮不住遭遇在她臉上與眼中留下的印記。
一月功夫將近，阮忠卿好事臨近，終於挑了個好日子與相府定親，不過丞相待女兒謹慎慎微，對於婚事更是想再拖一拖，考察這位年輕人究竟適不適合做夫婿。
於是先定了親。
阮忠卿興衝衝派人拿了休書過來，縱使裏麵將她貶得一文不值，盛如煙還是含著眼淚快速畫押。
她要回去，這個念頭發瘋了一樣在腦海中盤旋，就在出了府門後，看到一個熟悉麵孔。
小蒙傷痕累累，滿身髒汙地蹲在台階下麵，看到是盛如煙後，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然後便連滾帶爬了過來。
盛如煙看著她瘦得不成人形的胳膊，來不及詢問，小蒙沙啞道：“快回，快回。”
兩人當晚便回了盛府，盛如煙抬頭看了一眼，險些暈過去。
門口掛滿白綢與花，小廝們個個披麻戴孝，身穿喪服，額間用一根麻繩勒著。
盛如煙忍不住蓄滿淚水，道：“小蒙，發生什麽了？還有你，是怎麽一回事？”
“都怪我，”小蒙也是一臉落魄，“我應該快點同您說清楚的，阮忠卿他不是什麽好人，當年您出去幹活時，他就頻頻騷擾我，但我身份低微，又怕您傷心，就沒敢說過。”
“所以那日，你是有意叫我撞破的？”
小蒙委屈地點了點頭，“都怪我，是我的錯，那時提醒就已經太晚了！”
兩人言語間都沒太大起伏，實在沒那個力氣去做出過多情緒。
盛如煙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轉而又疑惑道：“那你身上這些傷，又是怎麽一回事？”
畢竟脖子上那些點狀淤青和裂開的嘴角，叫盛如煙很難不多想，小蒙抹了把眼淚，道：“因為我不肯從他，所以小姐即便肯放我走，他也將我轉手賣到青樓……”
盛如煙眼神凝滯住，聽小蒙繼續說道。
“我一直不肯從，於是被人毆打，幾日前有位公子幫我贖身，這才得以逃出來。”
“小姐，我出來後想找盛老爺幫忙，但是，但是。”
她“但是”兩聲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滿臉欲言又止，盛如煙看著這白綢，心中已經有了不祥預感。
她感到現在的自己已經是滿目瘡痍，除了料理眼前的事情，抓住最後底牌叫阮忠卿付出代價外，沒有其他翻身的機會了！
於是快步往內衝，正在指揮下人們的管家注意到後忙過來阻攔，正想問他們是什麽人時，看清了盛如煙那張臉。
一時間，百感交集，他恭敬地行了一禮，喚了聲“小姐”，然後比了個邀請手勢，“老爺還沒咽氣，沒想到臨終前能再見到您一眼，真是老天有眼，簡直太好了，小姐，快去看看吧！”
盛如煙點頭，一路上嘴唇都在微微顫抖著，說不出是委屈還是哀慟，進門時，差點被自家門檻絆了一跤，還好小蒙及時扶住她。
病榻上雙眼迷離的盛老爺像是有了心靈感應一般，在她進門的那一瞬間，睜開了眼。
盛夫人先是一愣，而後回過頭去，與盛如煙四目相處。
盛如煙不知道的是，她的生母已在幾年前因病去世，此時秘而不宣，未曾對外提起，近些年，盛老爺又納新夫人，可惜生下的孩子沒什麽福氣，一個接一個的夭折了。
管家跟在身後，到了門外就沒再進去。
盛如煙被扶著踉蹌走到盛老爺病榻前，她這個月經曆了太多大起大落，每次都默默落淚，生怕露出哭聲被人嘲笑，而現在，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伏在盛老爺身邊哭泣哽咽道：“爹，是如煙不孝，當初瞎了眼睛胡來，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你再睜眼看看我好不好？”
在場之人無不動容，管家歎了口氣，老淚縱橫，小蒙默默心酸的流著眼淚，而新夫人，也用帕子掩麵。
沒多久，盛老爺突然回光返照，一雙眼中滿是慈愛地光輝，伸手撫摸著盛如煙的頭發，生怕眼前一切是夢境。
他道：“回來就好，但……爹也對不住你。”
表情驀然從高興欣慰變成難過責備，他重重歎了口氣，不斷撫摸著盛如煙的臉頰和發髻，看她的眼神還是跟看當年那個頑皮任性的小姑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