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眼不見為淨
雲收雨歇。
南昌城的百姓們紛紛走上街頭，慶祝自己又熬過了一個漫長的雨季，同時也曬曬身上的黴味。
與此同時，一則來自官府的消息迅速在百姓們之間流傳開來，甚至引來一些百姓的奔走相告。
定了定了！
於府君跟陸姑娘的大喜日子終於定下來了，就在八月二十二日。
乍聞此事的百姓在反複確認消息的真偽之後，紛紛露出了欣喜的笑意，一些略懂點雜學的百姓還在街坊鄰居的圍觀中，抬手舉至齊眉，開始掐指推算起來，口中還念念有詞，半天後才猛的一拍大腿，用足以讓街坊四鄰都聽到的語氣大喊：“哎呀，八月二十二，黃道吉日，大吉啊！”
此時若是有百姓敢不出言附和，別說質疑了，就算是隨便說點別的，都會引來此人的大聲駁斥，甚至嗬斥。
譬如在一片附和聲中，某人悄悄的說了一句“八月二十二啊，那不是就剩三個多月了，來得及嗎”，那人立刻就能聽出來，並在聽到的瞬間鎖定這人，大聲駁斥道：“你懂什麽！八月二十二是今年最好的日子，是難得的黃道吉日，這一天成親的話，必定會白頭偕老，多子多孫，你不懂就不要亂講。”
直到這人在周圍百姓的指責聲中倉惶道歉，並狼狽逃走，那人這才昂首挺胸、誌得意滿，心情之通透舒暢，宛如三伏天喝了一碗清冽的泉水一般。
伴隨著萬民同賀的喜慶聲，豫章太守於琦即將在八月二十二日這天迎娶吳中名門陸氏嫡女、季寧公長女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大江南北，從關中大地到嶺南邊隅，從荊楚故地到吳越海疆，都在流傳豫章於太守的大名。
尤其是在得到了南昌許諾的好處後，這種不過是舉手之勞卻惠而不費的事情，使得行走四方的商隊、走街串巷的小販，都在為於太守日益隆盛的聲望添磚加瓦。
吳縣城中，一處琴聲悠揚之所。
“公瑾，這是新摘的梅子，我特意給你帶了一籃，你來嚐嚐。”
從親兵手中接過一個裝滿了紫紅色梅子的竹籃，孫策親自提著遞給周瑜。
“多謝伯符”，道了聲謝，就算是天熱在家也穿著一身錦袍的美周郎，麵對好友遞過來的竹籃，毫不客氣的伸手撚起一顆，含進嘴裏後立刻漿汁橫流、溢滿唇舌，其酸甜清爽，讓周瑜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看著周瑜享受的樣子，孫策笑道：“怎麽樣？這可是我讓人在井水中浸泡過再拿過來的，又幹淨又涼爽。”
“伯符有心了，多謝多謝，”周瑜毫不顧忌的據案大嚼，同時問道：“伯符不去營中整軍備戰，怎麽有閑暇來我這裏？總不會是隻為送這籃梅子吧？”
“我來是有一個消息要告訴公瑾，咱們派往南昌的探子送來了一個消息，說是那於琦即將迎娶季寧公的長女，婚期都定好了，就在三個月後，八月二十二日那天。”
“據說這個日子還是於吉跟許劭共同推算出來的黃道吉日，哈哈。”
“哦？八月二十二？”周瑜撚起一顆梅子，卻沒急著吃進嘴裏，反而捏在手裏若有所思的道：“那倒確實是個黃道吉日。”
“如此，我也走的安心。”
周瑜這話一說出口，兩人頓時陷入沉默，最終還是周瑜率先開口道：“我本打算再留一段時日，助伯符擊敗王朗、拿下會稽後再走，如今那於琦既已定下了黃道吉日，豫章那裏便暫無威脅，我便能去尋我伯父了。”
周瑜的伯父周尚，時任丹陽太守，自年初丹陽都尉孫賁兵敗喪師，致使是儀跟太史慈占了宛陵之後，便退守秣陵，如今正跟孫靜、孫權叔侄組成石城、秣陵、陽羨防線；自其退守秣陵後，已經發了兩次書信招周瑜前去幫忙，隻是被周瑜借故拖延至今罷了。
同樣一身錦袍的孫策豪邁一笑：“王朗、嚴白虎之流，土雞瓦狗爾；破敵計策已定，隻待海船打造完畢，便能覆手可滅，公瑾正好替我鎮守丹陽，不叫是儀跟太史慈鑽了空子。”
頓了頓，孫策又道：“於琦大婚，是儀跟太史慈總得回去一個，若有機會，公瑾當替我奪回蕪湖、溧陽。”
周瑜拱了拱手：“自當替伯符分憂”。
說完了正事，兩人都顯的輕鬆，周瑜更是把竹籃往孫策那邊推了推，開口邀請道：“伯符自進來之後便一直說話，你也嚐嚐這梅子。”
就在孫策、周瑜這對好友對籃分食之際，遠在千裏之外的南昌，也正為這小小的梅子而舉城沸騰。
於吉之所以千裏迢迢的從吳、會之地來到南昌，除了於琦的那句“水中有四萬八千蟲”之外，也是因為於琦當眾說的“他能從果子裏弄出人們肉眼難見的蟲子”。
當時聽到這句話的徐庶等人可能因為太忙了的原因，早就把這句話拋在腦後，唯有一直心心念念此事的於吉沒有忘記，梅子初熟，就要於琦來給他證明。隻是於琦當時正在整軍，整天吃住在軍營，連城內都不回，哪有機會給於吉做實驗，直到被於吉催的煩了，這才通知於吉跟石韜，言道過幾天在城內公開實驗，請闔城百姓觀之。
今天，就是沸沸揚揚的傳了幾天的，於老神仙要做法從梅子裏逼出蟲子的時候。
從軍營出來的於琦聽到這個消息很不開心：明明是我來做這個實驗，怎麽傳著傳著就成了於吉的功勞了？
醫學院的門口，早早的就被前來圍觀的百姓們擠滿，有空著手來的，也有一部分百姓的手中提著裝著梅子的籃子。
沒過多久，於琦跟於吉聯袂來到門口，隨著兩人站定，十個抱著陶罐的醫學院學生從兩人身後出來，把十個陶罐在兩人身前一字排開。
隨著於琦的吩咐，早有準備的部曲們分別在陶罐內注入水及食鹽，選了幾個百姓上前看過之後，又從百姓中隨便挑了十個提著籃子的人，讓他們把帶來的梅子放進陶罐中。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在鹽水的浸泡下，一些白色、細小且扭曲的蠅蟲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梅子裏浮了出來，有的附著在梅子表麵，有的漂浮在水麵上。
扭曲且惡心。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的梅子都泡出了蟲子，有的有，有的沒有，大體來說低窪地勢裏的梅子大概率有蟲子，山腰以上的梅子裏有蟲子的概率小些。
不管是概率大還是概率小，哪怕隻有一份梅子能泡出蠅蟲來，也足夠引起百姓們的重視，足以為執行了數個月的吃熟食飲開水政策畫上注腳。
至於梅子……山上的不是沒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