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家人
“放開我。”
這丫頭似乎是哭了，聲音有些哽咽，渾身上下都在微微顫抖。
“你贏不了他們。”
葉娘子沒有什麽感情的吐出這麽一句話，臉上的表情鮮少有些冰冷。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那是我的家人……”家人？葉娘子皺了皺眉毛，這個詞匯對於她來說有些陌生。她也沒有辦法理解手下這個瘦的和豆幹似的小丫頭，她明明知道對上那幾個人自己是沒什麽勝算的。為什麽？還要去救那幾個人？
“求你，放開我。”小丫頭聲音有些沙啞，語氣很沉，像是冷靜到了極點。她挑了挑眉，有些好奇這丫頭會怎麽做。於是手上一鬆，便放了那丫頭自由。
“匕首，借我。”範筱筱低垂著腦袋，表情藏在了一片陰影裏，看不大清楚虛實。
頭頂的人沒什麽反應，就在範筱筱要放棄的時候，一把雪亮的匕首尖峰朝著她這頭遞了過來，女人語氣有些冷，像是有些不悅。
“嗬，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
“你放開我！”
範氏不住的掙紮著，看著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王大伯，耳邊全是自己兒子的哭聲。那一聲聲的呼喊仿佛就是割在了自己的心上，本來他們是可以躲進暗艙的。是她，是她說阿妹出去了，有些不放心，要等阿妹回來！都是她！都是她！是她害了大家！
“嗚嗚嗚，大伯！小寶！混蛋！你放開我！”
掙紮的過程中，範氏的手打到了身後那壯漢臉上，在那人臉上留下了兩條血印。男人狠狠地皺起眉毛，語氣有些煩躁不耐地給了範氏一個巴掌，當下就打得範氏側臉腫得跟個饅頭一樣，
“臭娘們！你給老子安靜一點！去給俺們老大做媳婦兒是你的福分！要不是前一個死的太快了，現下還輪不到你！”
範氏一手被那人拎著，一手捂住了自己那已經紅腫的臉，隻覺得自己腦袋裏頭嗡嗡直響，眼前滿是白色星子。
“嗚嗚嗚，阿娘！”
小寶的哭聲模模糊糊地傳進了她的耳朵，這一巴掌竟然是扇得她有些聽不大真切聲音了。
“兒子……”
方才一拳揍暈了王大伯的男人走了過來，那人下巴上長著一個黑色的大痦子，他看到範氏那張臉後直皺眉。
“誒！秦鐵蛋！你他娘的別把她臉打壞了！要打壞了！咱們上哪兒給老大再找一個長的標誌的小娘子去！”
“放心吧！揍娘們要用巧勁兒！老大教的我可都記著呢！”
“嘿，你小子！”
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範筱筱將這些人的話都一字不落的收進了自己的耳朵裏，她低垂著腦袋，一隻手背在了身後，一步一步緩緩的走了過去。
“丫頭……丫頭你快走！！！”王大娘是第一個發現的她，壓著嗓子連爬帶滾地朝著範筱筱就撲了過去，想護著她逃跑。
但一個婦人的速度和力氣怎麽又快的過那些賊人呢！那絡腮胡男人注意到了她們這邊，獰笑了兩聲就一把拉住了王大娘的頭發。
“喲，這又來了個小娘子！”
“這個太小了，幹幹巴巴的，沒這個水靈！”
聽著眼前這些男人的粗言穢語，範筱筱沒什麽反應。那絡腮胡的男人看得有些新奇，將臉湊到了範筱筱的麵前。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臭味撲麵而來，那男人嘴巴張張合合，一口黃牙看得範筱筱惡心地皺起了眉。
“誒！小丫頭！你幹什麽的！”
範筱筱沒有急著說話，隻是先看了一眼倒在一邊的範氏，那男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揚了揚下巴：“怎麽，你們認識啊？”
“那是我姐姐。”
“喲嗬，那還是你姐啊。怎麽姐姐看得這麽水靈，你這做妹子的這麽幹幹巴巴，瘦的跟個猴兒似的。莫不是你姐虐待你了吧？”那男人笑得一臉惡意，似乎就是等著看範筱筱失態。
“能讓我去和我姐說幾句話嗎？”範筱筱沒什麽表情，隻是直直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姐姐。範氏看上去不大好，身子有些晃悠像是要暈過去的模樣。
那男人見這丫頭如此無趣，撇了撇嘴：“呿，沒意思。過去吧，就要是你有什麽歪心思，我勸你可省省心把！”
範筱筱沒有理會那人，徑直的朝著自己阿姐走了過去。路過王大娘的時候，她看見了王大娘被扯得淩亂的頭發，還有花了一臉的眼淚。她搖著頭，哽咽著要自己快走。範筱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轉過頭去，繼續走向了範氏。
“姨姨……嗚嗚嗚”
小寶趴在王大伯的身上，眼淚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姨姨，他方才被那壞蛋得摔破了膝蓋，此時是站都無法站起來。他搖著頭，哽著嗓子哭著喊著自己的小姨母。
範氏此時已經有些迷糊了，她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周遭的一切在她聽來都是嗡嗡作響。範筱筱走了過來，她隻能看清是個虛影在自己麵前蹲下，然後便是嘴巴張張合合的說著什麽。
“阿姐……對不起，我……你……別怕。”範氏晃了晃腦袋，努力地往範筱筱身邊靠去。
“阿妹？你……說什麽？”
“對不起，阿姐。”
一大片烏雲遮住了月亮，失去光源的照亮，周邊的一切又陷入了黑暗。
“噗呲”
範氏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她聽清了，這是銳器刺入身體的聲音。她有些不敢置信的低下了頭，視線裏，是一把沾著鮮血的匕首。
“你……”話沒有說完，隻見眼前的人緩緩地抽出了匕首，然後便猛地推了她一把。範氏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來不及問出一句為什麽，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而在場的眾人，在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之後都傻在了原地。
躺著的範氏腹部滿是鮮血，看上去十分的駭人。範筱筱慢慢的站了起來，鮮血順著她手中的匕首滴落在甲板之上。
“鐺”匕首被扔到了範氏的身邊，那一聲動靜似乎驚醒了在場的眾人。
靠得最近的那絡腮胡男人一把推開了範筱筱，伸手去觸摸範氏的鼻息，好在人似乎沒有死，隻不過呼吸十分的薄弱。他狠狠的握住拳頭站了起來，額角的青筋都氣得鼓了出來。
“你她娘的！！！！你他娘的都幹了些什麽！！！！”
被推了個趔趄的範筱筱退了兩步，勉強穩住了自己的身軀，然後低低的笑了起來。
“哈哈，你們不是要女人嗎？現下就隻有我了，你們隻能帶我去。現在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們帶回去也是找晦氣。嗬，我早就受夠了這種有上頓沒有下頓的日子了！
隻要讓我吃飽穿暖！我什麽都願意做！我和她是姐妹，我隻是吃得少所以瘦！一個生養過孩子的女人，和一個黃花閨女！你們且想清楚哪個能讓你們老大開心些！”
那絡腮胡男人放下了範氏，看著範筱筱那副瘋瘋癲癲的笑容，牙齒咬得直響。
“你他娘的！我殺了你……”
“慢著！秦鐵蛋！她說的沒錯！要是殺了她咱們都不好交差了！”長著痦子的那男人製止了他的動作，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範筱筱。
“把她帶回去，多少也能湊合著給老大交差！”
說罷，他便上前帶著範筱筱就要推搡著往前頭走去。在路過小寶的時候，那孩子終於有了些反應，他喃喃著，似是囈語又似是自言自語：“姨姨，你們……不能帶走我姨姨……”
秦鐵蛋嗤笑了一聲，白了他一眼：“你還姨姨呢！沒看見她把你娘都捅了嗎？”
小寶似是被這句話觸得一激靈，呆呆地望向自己的阿娘，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裏滾落了下來：“沒有，我姨姨沒有……姨姨最喜歡我們了……”
“呿，傻娃。誒，小賤蹄子，你沒什麽話要對這傻娃說的嗎！”
範筱筱直視這夜色的深處，那邊是一片漆黑，她不敢回頭看小寶的神情。隻是停頓了一下之後，沉默無言的往前走著。
走遠了幾步之後，她才聽見風裏傳來的，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