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夜謀
正說著,有下人用托盤端過一碗湯藥,他將托盤放在床旁的小幾上,用銀匙試過,又舀出一勺倒在旁邊的小碗裏,當著眾人一口喝了,這才躬身請國公爺用藥。
醫官親自用湯匙給董萬忠喂藥,藥一入口,董萬忠立時明白這根本就不是醫官所說的行軍散。
那行軍散、避瘟散是邊關的常備藥,董萬忠在邊關多年,對它們的味道極為熟悉。今天一嚐這藥,便知道根本不是那些藥。
他抬眼看了看醫官,從他的眼神中董萬忠明白,這醫官一定知道了自己是為什麽暈倒的,隻是不想讓旁邊的人知道,這才有了方才的說辭,這給他端的藥估計也是安神湯之類的藥。
看來這醫官是個明白人,今後如有機會,倒可以重用重用他。
用過藥後,董萬忠露出了倦容,眾人見狀,紛紛告退,董萬忠漸漸進入夢鄉。
董萬忠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似乎總有一張微笑的臉在他麵前晃動,那張臉讓他驚懼,讓他想逃避,可他無論逃到哪裏,那張微笑的臉還是在他眼前時隱時現。
忽然,那張臉向他逼過來,他嚇得想轉身逃跑,可是拚盡了全力卻還是動彈不得,眼見那張臉離他越來越近,他想抓起什麽東西打過去,將那張臉趕走,可是扔出去的東西就像是棉花團一樣,軟綿綿地落到地上,那張臉還在逼近。
他嚇得大喊起來,這一喊,倒將他自己從夢中喊醒了。他氣喘籲籲地睜開眼,發現汗水已經將身上的衣服浸透了。
想是夜已經深了,服侍的人怕影響他睡眠,隻在房間裏點了一根兒臂粗的大蠟燭,在諾大的房間裏,還是顯得有些單薄。
一個隨侍的親兵靠著桌子打盹兒。
再定定神,才聽到屋外正是狂風大作,在這寂寥的黑夜,那風聲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淒厲無比。
狂風卷起的沙土打在窗戶紙上,發出唰啦唰啦的聲響,那窗戶似不堪重負一般,發出嘚嘚的顫音。
聽著那風聲,董萬忠的心裏不由自主地緊縮。他坐起身,環顧四周,這房間他本是熟悉的,當年他身為五關都統的時候,就是住在這房間裏。
而今,這房間卻讓他覺得十分陌生,不僅是陌生,而且,似乎還有些恐懼。
蠟燭爆起燈花,燭光黯淡了一些。屋角似乎有黑影在晃動,仔細一看,卻又沒有了。
董萬忠沉吟了一刻,目光漸漸穩定,揚聲叫道,“來人。”
正在打瞌睡的侍從聞聲一躍而起,來到董萬忠床前,“爺醒了?感覺好些嗎?”董萬忠點點頭,嗯了一聲。問道,“什麽時辰了?”侍從看了看沙漏,回到,“已經亥初一刻了,爺想吃些什麽?”
董萬忠搖搖頭,想了想,說道,“去叫楊大人他們。”
侍從點點頭,轉身要走,董萬忠又叫住他,“悄聲些。”侍從心領神會,轉身出去。
不多時,隨著董萬忠來安撫邊關的幾名親信官員,一起靜悄悄地走進了董萬忠的房間。本是親信,也用不著虛禮,輕輕打過招呼後,便圍坐在董萬忠的床旁。
董萬忠直截了當地問,“說說,這事兒你們怎麽看?”
兼任隨軍參讚的大理寺監楊柯皺了皺眉頭說道,“這事兒是透著蹊蹺,當時大人暈倒後,卑職看到那白影還在,便上了馬,向那白影衝去,感覺快衝到的時候,那白影突然消失了。
此事卑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卑職是不信什麽鬼神的,可如果說這是有人為之,那他的目的無外乎是想給當年的趙崢鳴冤。
可是趙崢已經死了八年了,朝中如今全是爺的人,況且當初是皇上親自給趙崢定的罪,他們這麽做又有什麽意義?
但是讓卑職感到奇怪的是,他們是怎麽做成的這件事,怎麽能在光天化日下做出那樣的景象,卑職真是想不出來了。”
兵部侍郎黃燦讚同地點點頭,“爺,楊大人說的是,卑職也覺得,他們若是想給趙崢翻案,一是不可能,二是即使翻了案又能如何。趙崢當年服毒自盡,他女人先殺了兩個孩子又自殺,趙崢已經是沒有後人了,即使翻了案也沒人能繼承王位,那翻案還有什麽意義?”
董萬忠點點頭,其實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停了一會兒,他問道,“你們覺得這事和魏百賀有關嗎?”
黃燦認真地想了想,“爺,卑職開始也想到這事可能與他有關,可是卑職認真觀察了他許久,從他的表情看卑職覺得他並不知情。爺暈倒後他也是慌得不得了。
不過卑職想,他畢竟曾是那人的親信,雖然他現在對爺表現得俯首帖耳,但是人心隔肚皮,對他還是得謹慎,最好還是找機會將他替換掉。”
董萬忠歎了口氣,“本爵何嚐不想將他替換掉,但是其一這人是個帥才,有他鎮著北國,咱們就能放心;其二他在軍中多年,一時間還難以找到能夠替代他的人選。咱們不是也在軍中派了人,可是他們的能力和威望還沒有辦法和魏百賀比肩,貿然換了魏百賀後果實在是不太好預料。”
聽到董萬忠如此說,幾個人都沉默了。董萬忠說的沒錯,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能夠成為帥才的可不是那麽容易,要文韜武略俱佳,攻殺戰守、逗引埋伏皆通。
不僅如此,這人還要會用人,能隨機應變,這可不是是個腦袋就能幹的。當初能稱得起是個帥才的,隻有那位睿王爺,便是眼前這權傾天下的定國公,也稱不起是個帥才。
所以對於這魏百賀,國公爺遲遲找不出能夠取代他的人,這也是讓國公爺一直煩心的事。
這些年,國公爺接連往五關派出了十幾名親信,本想著能一點點地將魏百賀架空,取而代之。
可是在這邊關,光憑嘴皮子不行,那是需要真刀真槍的本事的。所以他的那些親信,雖然在此地數年,可還是無法對魏百賀構成威脅,取代魏百賀之事也遲遲無法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