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入選
兩個婆子進到房間,見隻有馨月一人,不覺皺了皺眉頭,回頭問道,“尊夫人,為何隻有一人,這讓我們如何挑選?”
縣官夫人陪笑道,“二位媽媽有所不知,這位洛霞姑娘在我們這裏是出類拔萃的,我們老爺當初也曾挑選了十名姑娘,可是都被這位姑娘比下去了,因此我們老爺才讓她來見二位媽媽,其餘那些蒲柳之姿,沒得汙了媽媽的眼睛。媽媽盡管相看,若是不中意,我們老爺甘受懲處。”
兩個婆子看了看馨月,也覺得這姑娘實在出眾,便將信將疑地說,“好吧!那我們先看看,不過這醜話說在前頭,若是真不行,咱們可也擔不起,那就讓貴官重新選人吧!不過若是誤了時辰,別說是你們,便是我等也是吃罪不起的。”
縣官夫人看著兩個婆子趾高氣揚的樣子,在心裏暗罵,不過是個奴才,竟在這裏撒野。
心裏罵,可嘴上還得好聲好氣,“是是是,還請二位媽媽多多美言,在下這小地方,實在是難得一個能入了貴人青眼的。”
說著,又悄悄給兩人手裏各塞了一個小金元寶。兩個婆子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說話也和氣了,“夫人言重了,誰不想求個順序,隻是這是為定國公爺選美,實在馬虎不得。”縣官夫人又是一通點頭哈腰。
馨月看著縣官夫人和兩個婆子的醜態,隻是低垂著眼簾,默不作聲。她的態度顯然取悅了兩個婆子,她們轉回頭來,大喇喇地問道,“你都會些什麽呀?”
馨月低頭道,“奴家隻會琵琶,些許認得幾個字,別項不會。”一聽她隻會彈琵琶,兩個婆子又皺了皺眉頭,顯是不滿意的。
其中一個婆子說道,“行啊!你且彈來,何姐姐卻是通音律的,你若彈得不好,咱們自然容不得你去。”
一句話,讓馨月覺得好生刺耳,自己似又回到了怡情樓,聽著那客人說道,“你且彈來,若是彈得不好,少不得與爺們賠罪。”
馨月低垂著眼簾,掩去眼中的煩惱,退步坐在繡墩上,拿起洛霞的琵琶。琵琶有些不順手,但畢竟馨月是琵琶高手,略調了一調弦,便彈奏起來。
想來這兩個婆子聽不了時間長,她隻彈了一個小曲,曲名叫做“蝶戀花”,如今春日漸暖,倒也應景。一曲終了,兩個婆子意料之中地全都服了。
那個被稱為通音律的何婆子更是頻頻點頭,“好,好,好。”她一連說了三個好,又接著說,“其他不用再查了,單是這一樣,在府裏也再沒有能出其右的。夫人當真好眼力。”
縣官夫人也是得意洋洋,故作謙虛地說,“能入了二位媽媽的眼,便是千好萬好了。這孩子在我們這裏,實在也是少有,隻是身世可憐,小小年紀便是父母雙亡,好在她自己是身懷絕藝,若是此番能入選國公府,不但能孝敬國公爺,連她自己也能有個安身之地,豈不是兩全其美。”
聽到縣官夫人說馨月父母雙亡,兩個婆子不由得又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想著馨月的琵琶技藝確實少見,反正是給國公爺尋個玩物,隻要身世清白便好,至於有沒有家人,倒是不打緊。
兩個婆子低低說了幾句,意思一致,便沒再說什麽。
縣官夫人倒是給嚇了一身冷汗,本是要在人前賣個好,顯示自己的仁慈,可是看兩個婆子的表情,似乎對這姑娘父母雙亡一事有些不滿。
幸好最終沒有深究,若是一個不滿意,不要這姑娘了,那可如何是好,這言多必失,實在不是好玩兒的。
兩個婆子吩咐將馨月引入密室驗了身子。馨月曾經看過話本子,說了那驗身是何等屈辱,甚至還有出了事故壞了身子的,心裏也著實緊張,不料此番驗身卻是與所知大相徑庭。
隻是準備一隻淨桶,在桶底鋪上細細的幹灰,讓她退去下衣坐在桶上,再用棉條去捅她的鼻孔,為的是讓她打噴嚏。因為若非完璧,則上氣泄,下氣也泄,桶中的幹灰必定被吹動。
若是童女,那幹灰便紋絲不動,這倒教馨月心裏舒服了些。
等到一切檢驗完畢,已經到了午時。縣官夫人請兩個婆子到後廳用飯,兩個婆子原說第二日就走,縣官太太好容易見到了國公府來的婆子,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兒,雖說是個奴才,實在也不敢怠慢。因此誠心挽留。
另一邊的縣令就更殷勤了,他招待的可是紫衣衛的人,更希望能多和人家說些話,日後若到了京城,說不定都能用上。就這樣京城來的人便多留了一日。
直到第三天,縣令才著人開了馨月的文牒,又送了一箱籠衣物等物,等兩邊都用完了飯,就與眾人將京城裏來的貴人恭恭敬敬地送出府衙,看著他們出發。
等馨月接過文牒,才知道那上麵是洛霞一家的籍貫、出生時日等內容,其實這些早在郭越給她的文檔中就都有記載,今日馨月一看,是分毫不差。
便將文牒放入文袋,跟著兩個婆子走出府衙。
剛一出府衙,馨月透過帷帽便看到了府衙前一片紫色,她的心如同被重錘撞擊了一般。
紫色,這是她多年來最不願意看到的顏色,這顏色讓她想起了那一個血色黎明,一片紫衣人撲向僅著裏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父母和小弟,親人們的慘叫聲被瞬間斬斷,她還聽到了他們的頭顱落在地上的聲音,聽到他們的屍身倒落塵埃的聲音,在紫衣掩映的地上,流淌著親人的鮮血,那鮮血似要將她淹沒。
馨月的腳步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一旁的何婆子倒是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馨月,馨月這才沒有跌倒。
何婆子倒沒有多想,隻是提醒了一句,“姑娘腳下當心。”
馨月緩了一口氣,強自鎮定著,向何婆子道著謝,“多謝嬤嬤了,奴家想著要進京城,心裏有些慌亂,讓嬤嬤見笑了。”
何婆子還算和氣,“姑娘倒是不用如此,依老身看,姑娘單靠這一手琵琶,入選便是十之八九,即便選不上,府中也會將姑娘平安送回,自不必擔憂。”
馨月再次向何婆子道著謝,又咬著牙狠狠地盯了那些騎在馬上趾高氣揚的紫衣衛,這才在兩個婆子的指點下,登上一輛華蓋小車。
當車簾在身後放下之後,馨月疲憊不堪地靠在車壁上。連日的緊張、疲憊還有傷感,此時一齊襲來,馨月感到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