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端午節後,府裏的日子又恢複了正常。


  白天王爺要到前廳去處理公事或是會客,府裏其他的人就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地幹著自己的活兒。秋月負責縫補製作眾人的衣服;春草管洗衣和做飯;李媽媽負責采買和幫廚;雷匡他們陪著王爺各處巡視;奎叔掌管著府裏的一切用度;兩個小廝雨兒墨兒給王爺研磨沏茶;老賈他們兩個負責王爺的來往書信文件。


  馨月的菜園已是很有成效了,這園子多年來一直荒廢著,地上的荒草落葉長年積累,地力肥厚的很,所以雖然馨月並不會種菜,得了肥力和雨水的菜苗還是一個勁兒地往高裏長。


  李媽媽還給馨月帶回來十來隻出殼不久的小雞雛,那小雞雛黃黃的,渾身毛茸茸,馨月喜歡得不得了,像得了寶貝一般把裝著小雞雛的籃子提進後園,要不是秋月攔著,說不定馨月會把雞雛們放到自己的床榻上養著。


  看著馨月那樣,老顧笑著用幹草和上泥,再加上幾根樹枝,給馨月的寶貝們做了一個家。從此,馨月更忙了,天一亮就跑進後園,去喂她的寶貝。小雞們在馨月的照料下一天一個樣地長,才二十多天,就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有一天傍晚,雷匡照樣推著王爺來到後園,來看馨月的成果。十來隻雪白的半大雞在夕陽的餘暉中漫步,說不盡的悠閑。


  雷匡笑著說,“落霞姑娘,等你的雞長大了,給我們改善改善夥食吧。”


  一句話,把馨月的臉上的笑容說沒了。


  老顧笑著說,“雷匡,你可別打這些雞的主意,這可是落霞姑娘的寶貝,她是寧可自己吃不飽也要讓這些雞娃子吃飽。你要是動了她的雞,你看落霞還不和你拚命。”


  雷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這不就是隨便說說嘛。”


  大家都笑了,這件事似乎也在以笑聲中過去了。


  然而雷匡的一句話,卻在馨月的心中留下了痕跡。她看著王爺略顯蒼白的臉,又看了看周圍的人們,她明白雷匡說的是對的。


  府裏的飯食實在是太素了,大家確實需要改善改善。尤其是王爺,本來身子骨就不好,再加上整日操勞,實在需要補養補養。


  其實曹大官人給了王爺不少銀子,可是王爺總是想著百姓的事,拿這些銀子辦了各種安置院,那些沒兒沒女的孤寡老人、那些身有殘疾的人、那些沒了爹娘的孤兒,王爺都想方設法收容他們。


  可到了王爺自己,卻是一個銅板都舍不得花。


  前些時候見春草給王爺洗衣服,王爺的裏衣竟都是補丁摞補丁的,王爺實在是太苛責自己的。


  潞州的百姓也知道王爺的行事,都想給王爺貢獻些用度,可是王爺有嚴令,不接受百姓的貢獻。


  曾有的百姓在夜裏偷偷將魚和肉放在府門前,可是王爺找不到貢獻的人,就將這些魚和肉拿到安置院,給收容在那裏的人吃。


  一來二去,百姓知道了王爺的脾氣,也不再往府門口放東西了。


  王爺不要百姓的東西,那這府裏出的東西王爺總會用的,看來這些雞最好的用場就是給府裏的人改善夥食了。


  一想到這兒,馨月的心裏很是難過,可是為了府裏這些和睦相處的人們,尤其是為了王爺,這一點犧牲也是應該的。


  進到六月,天氣是越來越熱了。


  馨月在菜園子裏的勞作也越發嫻熟,白嫩的小臉蛋兒曬黑了,曾經粉嫩的小手也覆蓋上了薄繭。


  坐在斷石上歇息的時候,馨月看著自己的手,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娘親。


  自己的娘親原也是個農戶的女兒,由於不善地裏的活計,經常被家裏的兄弟姐妹嘲笑。


  後來,到了該嫁的年齡,沒有人家來提親。因為莊戶人要的是能幹活的,這麽一個不能幹活的女人娶回家有什麽用,難不成還能供起來。


  所以一拖再拖,直到了二十歲上還沒嫁出去。


  家裏的弟妹成天價絮叨,說是姐姐擋了他們的道,姐姐不出嫁,弟妹們總不能先嫁娶。


  娘親被他們嘮叨的實在沒辦法,便嫁給了當時還是個窮秀才的父親。


  當時的父親可算是家徒四壁,父母都已去世,兄嫂嫌棄,和他分家另過。


  父親是一個文人,肩不能擔擔手不能提籃,過得著實窘迫,年近三十還是孤身一人。


  當時眾人都說,這兩口子都是幹不了活的,守著兩間破房,這日子可怎麽過。


  父親原想開一個私塾,教教村子裏的孩子,可是農家的孩子本身就不願意學,再加上家裏也不願意糟蹋這份錢,私塾沒開半年學生就都跑了。


  父親又到京城裏去擺字攤兒給人代寫書信,可是又碰到欺行霸市的地痞收保護費,挨了打。


  這在這時,馨月出生,原先就緊巴的日子更難過了。好在馨月的外祖母心疼自己的姑娘女婿,偷偷接濟他們一點,是以他們才饑一頓飽一頓,在老爹和兄弟姐妹的白眼中苦苦度日。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馨月半歲的時候,正逢睿王爺從邊關回京定居,王府招人,父親得知消息後,便前去應招。


  本來隻是想著能進到王府做一個什麽小工就很不錯了,可誰知,父親的學識入了王爺的眼,竟然直接就做了王府的書伴,負責整理撰寫王爺的書信文案。


  這一下,馨月的娘可抖起來了,在娘家受的氣這會兒全發出來了。


  在娘家的爹娘和兄弟姐妹前來賀喜的時候,娘親是一點沒客氣,隻給馨月的外祖母搭了個座,然後對外祖母行了跪拜大禮。再轉過身來,對著剩下的親戚挨個數落,連外祖父也沒放過。


  直說的來賀喜的娘家人灰溜溜地都走了,從此也就斷了聯係,馨月的娘親卻也不在意,實在是被娘家人傷透了。


  父親後來也沒說娘親,因為就是為了不會幹地裏的活,他也沒少受丈人一家的氣,也是著實惱了丈人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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