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夜,秋月春草兩人早已進入了夢鄉,馨月躺在床上,望著白紙糊著的窗戶,一時間卻難以入睡。


  怡情樓的窗戶都是用各色蟬翼紗糊的,這白紙糊的窗戶已經是好久沒有見過了。


  看到這白紙糊的窗戶,馨月好像又回到了家裏,家裏的情形已經有些模糊了,可這白紙糊的窗戶卻記憶深刻。


  記得有一次,馨月和弟弟逗著玩兒,把窗戶上娘親新糊的粉綾紙給捅破了。


  娘親偏疼弟弟,沒懲罰弟弟,卻打了她一巴掌,馨月氣得好幾天沒和娘親說話。


  想到這兒,馨月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家破人亡,可馨月苦等了七年卻還是不能給他們伸冤,不僅如此,連自己都差點受辱而死。


  越想,馨月越恨,她恨不得能來一場大災難,將自己和那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還有欺辱她的人一起毀滅。馨月的牙緊緊地咬著,悲憤得無法自拔。


  忽然,她似乎聽到前院好像有些亂,似乎有些人在說話,又聽見有人輕輕奔跑的聲音,但聽聲音是越來越遠,好像是出府去了。


  馨月有些驚恐地坐起身,感覺前廳的燈亮了,有人壓低聲音急急地說話。她心裏害怕,想著該不該叫醒秋月她們,可是前院的紛亂隻持續了片刻。


  接著便恢複了平靜。馨月想著,應該沒什麽大事吧?這裏好歹住的也是個王爺,應該沒有什麽人敢明目張膽地在此撒野吧。


  馨月還想聽聽,可是此時隻覺得眼睛酸澀,眼皮打架,便重新躺下,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馨月睡得很沉,直到秋月叫她才醒。迷迷糊糊坐起身,秋月和春草已收拾得整整齊齊,顯然已起了一段時間了。


  馨月急忙坐起來,“我遲了。”秋月忙說,“沒事沒事,在王爺府裏,用不著這麽緊張。”


  馨月鬆了一口氣,雖然有些累,但還是翻身下地,一看,秋月已將洗臉水給自己打好了。


  秋月說,“你剛來,還不熟悉,不必忙著做事,先吃飯,吃過飯在院子裏走走,熟悉熟悉。”


  馨月點頭稱是,卻見秋月的臉上明顯的愁容,不禁問,“姐姐怎麽啦?”


  秋月歎了口氣,“我沒什麽,是王爺病了,昨天夜裏王爺突然發熱,奎叔趕緊派人連夜將郭神醫請來。郭神醫來了後就讓侍衛們把住正廳門口,任何人不得進入正廳,說王爺的病是會過人的。煎的藥都是讓放在門口的台階上,郭神醫自己出來端進去。”


  馨月睜大了眼睛,“那郭神醫不怕嗎?”


  秋月道,“郭神醫是服過藥的,又用浸過藥汁的布巾掩著口鼻,是不怕的。”


  馨月又問,“那王爺現在怎樣了?”


  秋月搖搖頭,“早間去問,奎叔說王爺還在發熱,郭神醫一直在陪著王爺。”


  馨月的心也揪了起來。春草的神色少有的凝重,“王爺的身子骨本來就不好,這一次趕著往回走,路上想是又受了風寒,王爺也不說。我就覺得王爺回來的時候很不精神,果然病了。”


  安王爺這一病,一直病了整十天。府裏的氣氛十分壓抑,正廳的門窗都關著,周圍熏著艾草。


  郭神醫怕病氣過人,不許任何人接近。十天下來,郭神醫瘦了許多。


  好在六七天之後,郭神醫出來說,王爺已經完全退熱了,在悉心調理幾天就沒事了。


  府裏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奎叔高興得連忙叫人去熬粥。


  這些天來,王爺一直用藥煨著,連口粥都喝不下去,現在終於見好了。


  直到這時,馨月才見到郭神醫的麵,一見之下,才知道郭神醫的年歲並不太大,至多能有三十多歲。


  中等身材,微微有些發福,白白淨淨的像是個教書先生,全無傳說中的神醫那仙風道骨的樣子。


  如此年紀竟能成為神醫,還幫著王爺掃清了瘟疫,看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奎叔一個勁兒地給郭神醫作揖,郭神醫不以為然地說,“老兄,咱們倆這麽多年了,還有什麽客氣的。不過王爺這一次病得委實有些凶猛,若是不好好調理,今年入秋隻怕又要不好過。”


  奎叔歎了口氣,“我知道,王爺的身子骨本來就不強,再加上連日間勞累,所以患病也是情理之中,還得請郭老弟再給王爺開上幾付好藥,府裏雖不寬裕,卻也要以王爺的身體為要。”


  郭神醫連連擺手,“老兄快別這樣說,王爺憂國憂民,夙興夜寐,我難道還舍不得幾付藥?還要和王爺算藥錢不成?老兄隻管放心,藥上的事自有我來調配,老兄隻是要勸著王爺多養養就是了。”


  馨月站在人群裏,聽著郭神醫和奎叔的對話,心裏不由得十分感動,如今,能像王爺這樣一心愛民的官員可是真不多。


  馨月又想起那新月繁星下,吹簫的白色身影,那麽美好,可是這美好的身影卻經曆過那麽多的苦難,還隨時遭受著病痛的威脅,馨月的心裏不覺又添了幾分心疼。


  王爺的病情見好,府裏的生活也逐漸恢複了正常。馨月問秋月,為什麽府裏的花草好像沒人打理,後院也那麽荒蕪?


  秋月說,一是沒有錢,王爺的官俸很少,不僅不是按照王爺的份例發放的,就是比別駕的俸銀也少很多。


  要不是曹大官人定時給王爺送銀子,府裏的日子那根本過不下去。


  本來曹大官人給王爺的銀子並不少,可是王爺說銀子應該用到最需要的地方,至於府裏的花花草草,純粹是裝飾,可有可無,不能為了它們浪費銀子;

  其二是府裏的人對於花草都不在行,也沒那份耐心,以前也種過一些花草,可是沒過多久就都死了,後來索性不種了,由著那些野花野草自生自滅,倒也應了四時之景。


  聽了秋月說的,馨月明白了,要想在府裏種花草是不能花錢的,既然如此,隻好因陋就簡,先從門前的花壇入手整理,花草雖不名貴,但是若能細心安置,也能有一番不錯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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