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秋月搖搖頭,歎了口氣,“好在老天保佑,王爺福大命大,郭神醫費盡心思,到底將王爺救回來了,可王爺的身子骨也虛了很多,一年四季都是藥罐子不離手。”


  馨月又問,“那姐姐們是怎麽跟了王爺的?”秋月說,“等瘟疫過去後,原先集中到一起的人開始各回各家,日子還得過呀!可像我們一樣無家可歸的就由官府安置。


  當時王爺府裏沒有侍女,王爺的生活起居都由幾個男人伺候,有諸多不便,便從我們當中挑選了幾個會做針線會做飯的去照顧王爺。當時我們都樂懵了,能去照顧我們的救命恩人,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這時春草笑嘻嘻地說,“第一個挑上的就是秋月姐姐,人家秋月姐姐不但針線好,還知書達理,誰讓人家的爹是教書先生呢,哪像我除了洗衣做飯啥也不會,大字兒識不了幾個,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


  秋月見她打趣,便也笑道,“你也別謙虛,你做的飯王爺都說好,王爺不還說,要是幾天吃不到你做的飯,人都沒精神了。”


  馨月看著她們打趣,心裏不由得羨慕非常,她們的關係可真好,就像一家人一樣。


  哪裏像在怡情樓,說一句話都得反複琢磨好幾遍,人人臉上都似帶著麵具一般,雖然是笑著,可是那笑容卻是淺淺的,你甚至不知道那笑容代表著什麽,也不知道那笑容過後又是什麽。


  停了一刻,秋月看著馨月,“落霞妹妹,你當真想侍奉王爺嗎?”馨月被問得一驚,不解地望著秋月,“姐姐什麽意思?我有什麽不妥嗎?”


  秋月見馨月害怕的樣子,知道自己的話嚇著了她,便急忙說,“我沒別的意思,我是想讓你想清楚,我剛才所說也是想讓你知道王爺的處境。


  王爺雖然是金枝玉葉,可是卻和富貴權勢沾不上邊兒,等你到了我們王爺的府裏你就知道了,清苦得很。


  連王爺自己都說,自己是個窮王爺,更要命的是,說不定哪一天朝廷看王爺不順眼就能一道聖旨將王爺處置了,所以跟著王爺的人,包括王爺自己,可都是在刀尖兒上過日子。


  是以你得想明白,若是想跟著王爺享受富貴,那可是走錯了門兒。


  我們這些人,都是被王爺救的,王爺是我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所以我們就是因為王爺的事死了,也是理所應當的。”


  馨月苦笑了一下,“姐姐說的是,可是落霞的命不也是王爺給的嗎?若是沒有王爺相救,落霞此時隻怕早就成了河中之鬼了。若是落霞將來為了王爺的事死了,不也是一樣理所應當嗎?”


  秋月輕歎著點點頭,春草此時插話道,“妹妹家裏是什麽人家?怎麽會落到了清河之中?是家裏遭了大難嗎?”


  一句話,又把馨月問住了,秋月急忙拉了拉春草,“草兒,妹妹已經和王爺說了,用難言的苦衷,你就別問了,惹得妹妹傷心,等以後妹妹願意說了,咱們再慢慢地說。”


  這天夜裏,馨月被一陣清幽的簫聲驚醒,她摸著黑走出艙門,發現官船此刻正泊在一個水灣裏。


  簫聲是從樓船的頂上傳下來的,馨月借著星光順著扶梯爬上船頂,但隻見安王爺正坐在輪椅上吹著一支簫。


  他還是那一身白衣,許是沐浴過,束在頭頂的黑發此刻正披散在肩背上,夜風過處,青絲卷動,白衣飄飄,新月繁星之下,似一幅水墨畫一般。馨月不由得看得癡了。


  她本是精通音律之人,聽著那簫聲中明顯的憂傷,她的眼睛也不覺得濕潤了。想來他本是皇後所生,又是皇長子,尊貴無比,本應有太子之位,九五之尊。


  隻可惜母後早逝,俗話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這話在皇宮裏也適合。


  這麽尊貴的身份,最後竟成了殘疾,還被那麽多人陷害,九死一生,雖然他在人前是一副平靜的樣子,可他的心裏一定痛苦非常吧?


  原來隻以為自己的家遭遇變故,家破人亡,自己是這個世上最不幸的人,可是與安王爺一比,自己的遭遇也算不了什麽。


  望著安王爺孤單落寞的身影,馨月不由得生出一種要保護他的衝動。


  這個念頭一出現,馨月不禁又在心裏啐了自己一聲,連自己還是安王爺救的呢,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且是落難之人,身無長物,還怎能去保護他人?

  真是癡心妄想。想到此,馨月又是一陣悵惘,低下頭,沒情沒緒地摸回自己睡覺的小艙,和衣躺在木床上。


  船行半月有餘,終於到了潞州地界。一進潞州,馨月明顯地感受到安王爺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岸上的人,河中的船,都在不停地向他們的船打招呼。


  安王爺命人將木輪椅推到船頭甲板上,向河岸兩邊的民眾拱手致意。


  船越接近天堂府,兩岸聚集的人越多,歡呼聲也越大,還有船家搖著小船接近大船,大聲說道,“王爺回來,小人沒有什麽可獻的,這是剛打上的幾尾鯉魚,就獻給王爺當個小菜吧!”


  說著,就將一個用草繩捆著的魚簍扔到王爺的官船上。王爺微微皺皺眉,對雷匡說,“我氣力不濟,你告訴那船家,這魚他是要養家度日的,我不能要,讓他拿回去。”


  雷匡剛要說,卻見那船家已經搖櫓離開,一邊搖還一邊大聲喊道,“若是王爺還不要,那就將這些魚倒回到河裏吧!日後小人再將它們打上來,還送給王爺。”


  說完,哈哈大笑著跑遠了。王爺隻好搖搖頭,輕歎了一聲,感慨道,“百姓,百姓。”


  又行了一個時辰,官船到了天堂府碼頭。碼頭上早已擠滿了前來歡迎王爺的民眾。


  站在最前麵的是一些家丁打扮的人,他們將幾個跳板並排搭在船上,跟著王爺進京的侍衛抬著王爺的輪椅小心翼翼地走下跳板,將輪椅放在地上。


  碼頭上的民眾早已跪倒一片,一疊聲地喊著,“迎接王爺。”那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連河水似乎都跟著翻起了波浪。安王爺疲憊的臉上滿是感激,向民眾高高拱著手。


  還是雷匡大聲對民眾說,“鄉親們,鄉親們,王爺感謝大家的厚愛,見到大家安居樂業,王爺也是欣喜非常。但是王爺進京已經兩月有餘,一路舟車勞頓,前些時候聽報潞州連降大雨,王爺對大家放心不下,又提前啟程往回趕,實在是太過勞累。請諸位鄉親讓一讓路,讓王爺趕快回府休息,等王爺休息好了,再和眾位相談也不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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