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聲音清越溫潤,讓人不由得想起了清泉石上流的感覺。馨月不覺得納罕,本想著他一個王爺,不知是個什麽樣的老頭子,可如今雖隻瞥了一個側影,卻看出那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再聽他說話,馨月更加詫異,他貴為王爺,竟然一點架子都沒有,甚至不稱自己為本王,而隻稱“我”。


  而且這位王爺說話既不放肆,也不打官腔,對她這樣一個落難之人竟如此謙謙有禮,甚至很是尊敬,實在讓馨月受寵若驚。


  馨月心裏既驚詫又感動,在大驚之後聽到這樣溫暖的話,馨月的眼淚不覺溢滿了眼眶。


  又聽那王爺說,“姑娘請站起來說話,在我這裏不必多禮。”領馨月來的侍女俯身將馨月扶起來。


  馨月站起身,依舊低著頭。那王爺似乎輕笑了一下,“姑娘不必如此拘謹,我也不至於如此可怕,讓姑娘嚇得頭都不敢太吧?”


  馨月低著頭說,“小女子不敢抬頭,怕驚了王爺。”這是馨月在怡情樓裏所學的一項重要規矩,就是在王公大人們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是不能抬頭的,否則會引起他們的不快,所以馨月今日才這樣說。


  那位爺似乎又輕笑了一下,“姑娘好大規矩,我方才不是說了嗎,在我這裏是沒有那麽多規矩的,你不信看看我周圍的人,有那麽拘謹嗎?”馨月這才行了個禮,放鬆心情,抬起頭來。


  直到這時,馨月才真切地看到了麵前這位安王爺。一看之下,馨月的心不由得猛跳了一下,腦海裏立刻出現了一個詞——君子如玉!

  隻見這安王爺二十餘年紀,清秀的臉頰上劍眉英挺,目似朗星,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彎著,透著一種寧靜和謙和。


  隻是他的臉色似乎過於蒼白,帶著一種隱隱的病容,但這絲毫無損於他的形象,反而給他增添了一種夢幻的感覺,似乎隨時能夠飛升而去一般。


  更令馨月感到驚奇的是,安王爺從頭到腳竟無一件飾品,一身白布衣衫,也沒有半點繡飾。馨月不由得想起了在怡情樓所看見的那些公子王孫們,哪一個不是金冠玉帶,綾羅綢緞,而眼前這安王爺,簡直無法和他們相比,竟連個白丁的衣著都不如。


  安王爺看到馨月盯著自己看,嘴角不由得彎了彎,馨月的臉一下就紅了,連忙又低下了頭。


  隻聽安王爺依舊用他那清靜的聲音說,“姑娘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說出來,我派人送姑娘回去,家裏人這麽多天找不到姑娘,一定焦急非常。”一句話,問得馨月不知如何是好,說實話嗎?她不敢,編瞎話,又不知道怎麽編。


  馨月躊躇著沒有馬上回答。一旁的一個侍衛不耐煩了,斥責道,“王爺問你話呢?你如何大膽不回?”馨月嚇了一跳,連忙又跪下,口稱,“王爺恕罪。”


  王爺依舊平靜的語氣似乎有些變化,“雷橫,這位姑娘剛遭遇驚嚇,你不要這樣。”那位叫雷橫的侍衛低頭後退了一步。


  王爺抬手讓馨月站起來,一邊又對馨月說,“姑娘如果不便講,我也不強求,不知姑娘今後打算如何?”


  馨月俯身施禮,有些哽咽地說,“王爺恕罪,小女子確實有難言之隱,還求王爺恕罪。如今小女子無家可歸,還求王爺海量收容,為奴為婢,若是王爺不能收留,小女子真的不知該如何去做了。”


  說著,不覺悲從中來,淚水又成串地流了下來。


  安王爺輕歎一聲,“聽姑娘說話也不是一般人家,想是遭遇了什麽事。這樣吧!姑娘不必太過傷心,姑娘若是無處可去,想在我這裏暫留自然可以,我雖窮,卻也不缺姑娘這一口飯。為奴為婢就不必了,我這裏的侍衛侍女都是自由身,姑娘可暫且幫著秋月她們做些事,若是姑娘有了安身之地願意走,那走就是,我給姑娘拿川資,你看可好?”


  馨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竟然能如此謙恭地對待她這樣一個落難之人,還為她想得如此細致,而且還不用她賣身為奴,這簡直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


  馨月感動的涕淚橫流,嗚咽著跪倒磕頭,“小女子謝王爺的大恩大德,便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王爺。”


  安王爺又擺了擺手,“我說過,在我這裏不用跪來跪去的,你看我身邊的這些人,可是有那麽多的禮嗎?”


  等馨月謝了恩站起身來,安王爺又問道,“還沒有問姑娘叫什麽名字。”


  這一問,問得馨月又躊躇了,說什麽?說叫孟馨月,那絕對不行,孟馨月已經死了,不知道官府是否造冊,若是知道她沒死,誰都可以將她送官。


  眼前這安王爺是皇族,若是知道了她是本該斬首之人,說不定會立刻將她送官或斬殺,所以馨月的名字是決計不敢用的;那叫小香?


  也不敢,宋媽媽說過,出了怡情樓的門,她們就是罪奴,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罪奴,小香也是罪奴身份,所以這名字也不能用;

  那說叫牡丹或是黃鶯兒?也不行,怡情樓說不定正在各處捉拿她,她本是怡情樓的紅姬,雖然入主燕子樓不過半年時間,但是知道她的人不在少數,要是報出了牡丹或者黃鶯兒的名字,說不定會引來怡情樓的人。


  再者,馨月此時隻想將在怡情樓的經曆忘記,何廣祿說得對,便是出自好人家,在怡情樓裏走一遭便也不幹淨了,馨月此時隻想和怡情樓永遠沒有任何關係。


  此一來,馨月倒不知該說叫什麽名字了。躊躇片刻,馨月萬福道,“小女子今後是王爺的侍女,就鬥膽求王爺賜名。”


  安王爺點點頭,抬頭向遠處的河麵看去,微笑著說,“那你就叫落霞吧!”馨月順著安王爺的目光望去,此時紅日已沒入西山,落日的餘暉映照出漫天彩霞,嬌豔得令人心醉。


  馨月的心中一陣感動,又是一陣愉悅,淒苦悲傷的感覺不由得淡了許多,“多謝王爺賜名,落霞一定盡心服侍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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