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聲
009:
一通忙碌,季昀的高燒總算得到控製,他人也被安排到了一間兩人病房。
鬱唯一忙前忙後,終於喘了口氣,隔壁床的阿姨觀察半天,率先挑起話題,問:“姑娘,你男朋友啊?長得真俊。”
鬱唯一笑眯眯地:“是我老公。”
“結婚了呀。”阿姨連道“不錯不錯”“很般配”。
鬱唯一笑而不語。
阿姨又問:“有娃了嗎?”
鬱唯一誠實搖頭。
“趁年輕早點要,以後身體好恢複,千萬不要拖太晚,太晚對你這樣的姑娘沒好處。”阿姨顯得很激動,除了在電視上見到的那些明星,現實哪見到過長得這麽俊的小夫妻,“就你們倆這長相,生的娃絕對漂亮,最好是生兩個,一男一女湊個好字……”
阿姨一路已經由生孩子到養孩子再到孩子上學結婚了。
鬱唯一張了張嘴,愣是沒插.上話。
季昀意識已經蘇醒,但他克製著自己沒有睜開眼睛,耳邊是鬱唯一崩潰的心音,清晰得讓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來個人救救孩子吧。”
——“我不想再聽育兒經了!”
——“再說小綿羊能不能生還是個大問題呢。”
季昀是這家醫院的常客,不少醫生都認識他——鬱唯一誤打誤撞找對了醫院——知道鬱唯一是他家屬後,告訴了她季昀過往病例數據。
要說他的身體有什麽嚴重得致死的大病,倒也不至於,但他的身體卻是堆滿各種各樣的小病。
除去他十五歲時因不明原因高燒導致的失語,他的心髒、肺部、肝髒等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害。
然後就是免疫力低,血凝功能弱等等。
很多鬱唯一看都看不懂。
這些病症潛伏在季昀體內,卻奇跡地保持著一個平衡,讓他可以正常生活,身體卻不可避免地變得虛弱,一個小感冒就會激發他體內各種病症互相掐架,無聲無息地折磨著他。
……
鬱唯一沒注意到,床上的人放在側邊的手指攥緊了床單。
“阿姨,我老公好像醒了。”
終於,她找到機會打斷了阿姨興奮的滔滔不絕,直接轉身彎腰湊到季昀身邊。
見狀,阿姨幹巴巴地收了聲,寂寞地躺回了床。
季昀驚疑不定,鬱唯一發現他醒了?
——“自救成功!”
——“早該用這個借口了,誰讓我是位善良的小仙女呢,一直不忍心打斷她。”
季昀:“……”
不過,看了眼季昀依舊蒼白的麵色,且沒有要醒過來的跡像,鬱唯一又擔心起來,她用手背在季昀額間探了探,傳來的是正常溫度。
——“怎麽還不醒,明明燒已經退了呀,不會有其他問題吧。”
——“這畫麵怎麽看怎麽像睡美人……”
——“等等……睡美人是怎麽喚醒來著?親一親?”
季昀猛地睜開眼睛。
鬱唯一又驚又喜,沒想到小綿羊居然醒了,她連忙綻放最溫柔的笑容,柔聲問:“老公,感覺怎麽樣?”
季昀看著她,沒有說話。
在鬱唯一眼裏,這是呆呆的樣子,她猛地倒抽口涼氣。
——“不會燒傻了吧!!!”
季昀眼睛中的光芒重回,他有些吃力地抬手,欲用實際行動表示他很好,智力沒有任何問題。
鬱唯一連忙阻止:“別動別動,你手上紮著針呢。”
“你是想說自己沒事了?”她試探地問,看到季昀點頭,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了回去。
——“嚇我一跳。”
——“雖然傻了的小綿羊我也不嫌棄,但一碼歸一碼,那樣的話我的定位之於他就是‘媽’這個角色了。”
她腦補小綿羊傻呆呆張開手,一邊求她抱抱,一邊喊她“媽咪”的畫麵,差點把自己逗樂。
季昀太陽穴仿佛有青筋蹦出來變成觸角,顯然忘了自己也曾腦補過鬱唯一犯病喊他“爸爸”的畫麵,他用力閉了閉眼睛,將鬱唯一腦補的畫麵甩出去。
就聽到鬱唯一說:“老公,還要掛兩瓶水,估計要三個小時左右,我現在去買些吃的回來,你一個人可不可以?”
已經過飯點了,她看過外賣,沒有她想要的。
一般醫院都有食堂,她決定去醫院食堂看看。
這是真把他當三歲小孩了。
迫不及待希望她能離開的季昀抿緊唇,木然點頭。
鬱唯一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托旁邊病床捧著手機在家族群聊微信的阿姨幫忙照看一下,阿姨滿口答應。
待鬱唯一離開,阿姨放下手機,朝季昀說:“小夥子呀,你以後得好好疼你老婆,你剛剛沒醒不知道,你老婆可緊張你了,生怕你磕了碰了……還有呀,趁年輕,抓緊時間把孩子生了……”
季昀麵無表情地側過頭。
他很少對陌生人、且算長輩的人這麽不禮貌過。
阿姨硬生生又把話題拐到了生孩子上麵,結果發現床上的帥小夥一聲不吭,這讓她的熱情立刻減半。
多俊一小夥,怎麽這麽不禮貌。
這時,一位戴著眼鏡的年輕醫生走進來,阿姨注意力轉過去,熱情喊道:“小周醫生,你怎麽過來了,吃飯了嗎?”
“還沒呢。”周時琛笑道,“劉阿姨今天就能出院吧。”
“是呀。”劉阿姨喜笑顏開,“多虧小周醫生我才能好得這麽快。”
周時琛謙虛地又和她說了兩句,這才走到季昀的病床,語氣熟稔地說:“我剛下手術台,聽王醫生說你來了,過來看看,你一個人過來的?”
季昀黑眸掃了他一眼,任性的不想搭理。
周時琛眉梢一挑。
“小周醫生,你們認識啊。”劉阿姨倒也聽出點什麽。
周時琛“嗯”了一聲:“高中同學。”
劉阿姨倒也識趣地不再打擾二人,緊接著她就發現一個驚奇的事情,那個一聲不吭的帥小夥居然比劃著手勢和小周醫生交流!
原來是不能說話呀。
太可惜了。
劉阿姨心裏下意識為鬱唯一感到不值,這姑娘憑那人品樣貌,完全可以找條件更好的,怎麽偏偏找個不能說話的呢。
鬱唯一通過詢問,找到醫院的食堂,打包了鴨血粉絲湯,香菇山藥粥等易消化、又能活氣補血的食物。
這些自然比不上她精心研究過的食補大法,好歹先湊合湊合。
到底擔心季昀,她沒有多耽擱,拎著它們迅速返回病房,出電梯的時候被絆了下,一隻手及時從旁邊扶住她,免了她摔倒的可能。
“謝謝。”
鬱唯一抬頭看是哪位好心人。
是位白衣天使呢。
白衣天使看清她後,頓了頓,隨後驚訝地推了推眼鏡:“鬱唯一?”
鬱唯一:“……”
這語氣一聽就是認識的呀,世界是有多少,擱這兒都能碰到女配認識的人。
她實在不知道對方是誰,斟酌片刻,還是直接問了:“你是……?”
白衣天使笑笑:“周時琛。”
“哦哦。”這誰啊。
她一副想起來的樣子,回想周時琛剛才也是有些驚訝的語氣,估計很久沒見了,她挑了句不會出錯的話:“好久不見。”
“是有點久了。”周時琛鏡片後的視線掃過她手中打包好的食盒,隨後伸手從白大褂口袋裏拿出手機,“加個微信吧。”
……啊?
“唔……借我的那兩萬可以還了吧?”周時琛非常自然地說了出來,完全沒有身為男人向一個女人追著要對方還錢的尷尬。
晴天霹靂!
鬱唯一震驚得差點把手中的袋子甩出去。
“你可能忘了,先加微信吧,我把證據發給你。”周時琛好像沒看到她目瞪口呆的表情,神態自若地說。
鬱唯一冷靜地加了周時琛的微信,後者沒再說什麽,點點頭,白衣飄飄地走了。
她邊往病房走,邊仔細看周時琛發過來摟“證據”。
那是一張借條,借條上寫著鬱唯一在兩年前借了周時琛兩萬塊,有簽字有手印。
白紙黑字,明明白白。
她腦海裏忽然浮現一副畫麵:
鬱唯一微信上收到來自周時琛轉賬的兩萬,感謝人家兩句,然後就將周時琛刪除拉黑了。
……
這應該是來自女配的某個記憶畫麵。
從這個畫麵可以推出,女配從周時琛那裏借了錢,然後就把人家給刪了,打算賴賬,消失不見,直到今天偶然在這家醫院遇到。
所以人家認出她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微信讓她還錢。
沒有強製性讓她馬上還,甚至沒有發火,已經體現這位周姓白衣天使的風度了。
弄清楚前因後果的鬱唯一:“……”
她長這麽大,從來沒有這麽羞恥過。
欠錢不還,賴賬逃跑。
姐妹兒,還有什麽是你沒幹過的!
她迅速將女配剩餘的兩萬身家通過微信轉賬給了周時琛,本想說點什麽,發現說什麽都不合適。
最後發了個代表抱歉的表情包。
既然頂了女配的身份活下來,那該她背的鍋她也隻能含淚背下。
周時琛很快收了錢,回了她一個“微笑”表情。
鬱唯一鬆了口氣,再看餘額,光榮的22。
她淚流滿麵地瞪著它,心想自己算是最窮的穿書者了吧。
經曆這麽個插曲的鬱唯一回到病房,再看到季昀時,有種重新活回來的感覺。
再怎麽她也是有老公的人,實在不行的話先薅一下小綿羊度過困難期嘛。
——“反正小綿羊肯定不會介意我薅他。”
薅什麽?
季昀皺眉。
他早從病床上坐起來。
鬱唯一送他進醫院並一直照顧他是不爭的事實,他沒辦法忽略,也沒資格讓她離開。
“我想你胃口應該不太好,不過多少還是吃一些,吃東西才能更快地養好身體。”鬱唯一將打包盒一一打開。
季昀確實沒什麽胃口,但她說得有理,何況這是她特意去買回來,他更沒理由拒絕。
見他又要做手語,鬱唯一直接把勺子塞他手裏打斷他的施法:“我知道你要說謝謝,但我們是夫妻,夫妻就該互相扶持,以後不要對我說謝謝了,好不好?”
看到季昀一臉溫柔地點頭,鬱唯一分外滿意。
雖然小綿羊現在心裏也許在說“你想得美”,但她聽不到,聽不到就不存在~
——“真乖呀,不應該叫他小綿羊,或者應該叫他小乖羊,美羊羊?”
——“還是小綿羊順口點,美羊羊會讓我想起喜羊羊,人家才是一對兒吧。”
季昀平靜地喝了口湯。
他突然能接受“小綿羊”了。
“姑娘,你老公不能說話,是天生的嗎?”隔壁床的劉阿姨憋了半天,還是沒憋住。
鬱唯一皺了下眉,她沒想到劉阿姨居然知道了季昀不能說話。
她不讓季昀用手語,就是防止這樣的情況。
隻要季昀不用手語,誰能看出他不會說話呢?
最多以為他話少不喜歡說話。
外人對於身有殘疾的特殊人群,總是或多或少會有些好奇和說不清道不明的關注。
她猜測是季昀主動暴露,說明他對外人怎麽看他並不在意。
“不是,是意外。”鬱唯一輕描淡寫地回答。
她看了眼安靜吃東西的季昀,心中一動,忽然說:“不過隻是暫時的,很快就會好了。”
——“我一定要讓小綿羊的聲音回來!”
季昀手裏的勺子放在食盒裏不動了。
因為精神犯病,對他的態度突然改變,於是想得到他,所以關心他、討好他、照顧他?
不想得到一個殘缺的季昀,遂連他的聲音也想恢複?
這是季昀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劉阿姨又熱情起來,眉飛色舞道,“我有個朋友的親戚的兒子耳朵因為意外聾了,去了一家醫院治療,嘿,有隻耳朵恢複聽力了呢,這家醫院專治這種類型的病例,你們也可以去看看……”
鬱唯一見季昀依舊低頭安靜吃著,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似的,便知道劉阿姨說的不靠譜,或者說季昀已經試過很多醫院,他不會再生出希望。
她忽然很是心疼。
這更加堅定她要幫他恢複聲音的信念。
劉阿姨見人家夫妻倆對她的話沒什麽反應,不由有些訕訕,沒過多久,劉阿姨的家人來接她出院,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
鬱唯一打量季昀紅潤了些的麵色,很是欣慰地說:“老公,再睡會兒吧,睡醒差不多就掛完了。”
她換上最後一瓶水,也是最大的一瓶,然後將打包盒收拾扔到外麵的垃圾桶,結果回來就看到季昀欲要下床。
“怎麽了?”
季昀身體微僵,朝她搖頭,沉沉地重新躺回床上。
“睡不著呀?”
鬱唯一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機——季昀的沒帶。
“要不要玩會兒手機?”
季昀再次搖頭。
——“絕不能讓她看出我想去洗手間!”
——“她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提出陪我一起去。”
——“有什麽辦法能支走她?”
雖然但是,小綿羊,我對男人的洗手間,真的,不感興趣。
不過,既然你都這麽想了……
鬱唯一“哎呀”一聲,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雙眼充滿絕對的真誠,關切地問:“老公,掛了兩瓶水,你想不想去洗手間呀?”
季昀:“……”
“想去的話就告訴我,我陪你一起。”她笑得又甜又軟,“我們是夫妻,老公,你不要害羞喲。”
不會把小綿羊憋壞吧?
鬱唯一頓時又擔心起來。
萬萬沒想到,季昀忽然點了頭,他認真地手語:“那就麻煩你了。”
咦?
居然妥協了。
——“我不信她真的敢進男洗手間。”
季昀破罐子破摔了。
鬱唯一果斷推起輸液杆,一路護送季昀來到男洗手間,剛好一位男士從裏麵出來,她忙問:“大哥,裏麵有人嗎?”
男士瞅了她一眼,再瞅旁邊季昀一眼,丟下一句“沒人”走了。
“老公,我扶你進去,地板滑,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她連借口都找好了。
季昀居然平靜地接受了,直接往裏走。
關鍵他心裏什麽都沒想,因為鬱唯一什麽都沒聽到。
可她的樂趣就是聽他在想什麽,結果他沒有任何反應,搞得她好像在演獨角戲。
這下輪到她遲疑了。
“老公,我還是在外麵等你吧,萬一有人進來,不太好。”
季昀淡笑點頭,推著輸液杆獨自進入。
——“我贏了!!!”
悅耳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開心,以及小小的得意。
鬱唯一腳下一滑。
合著季昀一路表現得這麽冷靜,是憋著一股要贏她的氣呢!
她下意識欲往裏走。
這時身後傳來急跑聲,一位年輕男士悶頭紮過來,看到鬱唯一急刹車。
“不好意思看錯了。”
反應過來的他調頭往左邊跑。
鬱唯一:???
鬱唯一:!!!
她臉色一變,大喊:“別別別,那邊是女洗手間!”
差點衝進去的年輕男士再度刹車,他茫然地撓了下頭發,退出去仔仔細細看牆上標識,片刻後將目光落向鬱唯一,眼神刹那間變得極為古怪。
那一刻,鬱唯一確認自己看懂了他未說出的話——
“臥槽,這他媽莫不是個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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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誰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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