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今天陽光明媚，很好的天氣，梨梨子在鏡子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和衣領，確定平時毛躁躁的黑發服帖下來，薄薄的體恤衫幹幹淨淨。
和編輯宮前先生約好了下午在商業區的一家咖啡店見麵。
梨梨子推門出去，小心走過小巷，進入大道，很快便到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咖啡廳。
梨梨子進去之前看了看手機，離約定時間還有二十幾分鍾。
她先進咖啡廳尋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隻過了幾分鍾，一個胖胖的戴眼鏡的男人推開店門，他低頭看了一眼表上的證件照，輕易找到了那位暮雨。
宮前劍來到桌子邊坐下：“你好。”
梨梨子：“你好，宮前先生。”
他公事公辦道：“好的，暮雨老師，那來談談你的作品的大致劇情方向吧。”
………
接下來就是梨梨子嗶嗶自己的漫畫劇情大綱。
總的來說是一個西幻背景的逆後宮故事，女主是一個劍士，男主分別有聖子精靈魔法使等一係列西幻傳統人物。
“所以你作品最不同的一點是，”宮前劍聽完，平靜道，“女主從頭到尾都不會動心，永遠屆不到，反而會很冷酷地執行國王的命令，即使是砍下一個她的隱形後宮之一的國師的手臂對嗎？”
梨梨子：“對。”
宮前劍：“女主意外的是敬業社畜麽。”
梨梨子：“……對。”
好…好精準的描述。
宮前劍翻開了一下梨梨子遞給他的手稿，眼鏡在反光。
梨梨子心裏莫名緊張，她垂首摩挲杯子的邊緣，側頭，街道對麵熟悉的銀發少年正跟在黑發偵探的後麵，神色如常。
……沒錯，她就是知道這裏是今天敦出任務的地方，所以才定的這個咖啡廳——也是中島敦早上提議的結果。
——要是離得近梨梨子醬也許就不會緊張，也不會出什麽意外。
他這樣說的，梨梨子沒什麽想法，於是答應了。
……結果真的有點點用的樣子。
少年很認真地在工作，在記什麽東西，偵探則悠哉悠哉地和警察說著話。
完全不像平時在她麵前的敦子。
片刻之後，少年抬頭，以梨梨子很好的視力能看到他莫名沉靜的表情，偏黃的眼睛裏不再是柔軟的情緒，反而是淩厲的。
“暮雨小姐。”宮前劍放下稿，推推眼鏡，“冒昧的問一句，你以前畫的題材是什麽？”
梨梨子想了想：“嗯……普通的校園戀愛？不過反響很差。”
“是的，”宮前劍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你的女主事業線畫得挺好，引入自然，但是那些男人的感情是不是轉的太生硬了？……雖然也意外地戳中爽點。”
梨梨子點頭，洗耳恭聽。
“……我認識一個畫少女漫畫的作者，他的感情線描寫的很細膩，是從他身邊取材的，暮雨老師也可以試試。”
梨梨子一愣：“……這個……”
不，她身邊有什麽少女漫性格的人嗎？除了敦子。
沒有。
一個都沒有。
沙雕漫畫倒是符合。
宮前劍看出她的為難，沒有繼續，點頭道：“很正常，這隻是一種方法。暮雨老師還可以試試想象。”
“想象？”
“比如說你漫畫第一個出場的男人就是溫柔的聖子，請問他被攻略成功後麵對女主有什麽特殊表現嗎？”
梨梨子遲疑：“……就更加溫柔？”
要不然呢？都聖子了。對待戀人應該會更加溫柔？
宮前劍沉默片刻，他轉頭看向窗外，注意到剛才梨梨子一直在看的人，他以為是陌生異性同齡人之間的正常相吸，就沒猜測他們的關係。
他指了指看起來極其可靠的銀發少年，說道：“那麽那位外表認真又在同伴被質疑時露出一點點攻擊性的少年，麵對戀人時是不是也會很主動很沉穩，或者幹脆是木頭。暮雨老師可以想象一下。”
……想象什麽，她不正在經曆嗎？
梨梨子一頭霧水的實話實說：“他可能會變得很少女很愛哭……等等，感覺在工作狀態和對其他人狀態中，戀人就不一樣。”
中島敦在偵探社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後輩，出任務需要攻擊時毫不猶豫，會吐槽會主動學習，但不可否認成長了不少的少年完全褪去了以前那種自卑外露的樣子，現在越來越成熟並且遊刃有餘。
即使時間待得不久，但異能力和同伴給予他的變化很大，逐漸成為真正的有威脅的虎，而不再是奶貓。
……在她麵前就不是這樣，在外麵隻是偶爾暴露的膽怯自卑到她那裏就一股腦的傾瀉，時常臉紅，神情絕對不會是工作時的沉靜認真。
他在她麵前，是柔軟的，甚至是過於柔軟的，充滿了少女心思。
不一樣。
梨梨子恍然。
她現在才發現。
“是的。”宮前劍再推了推眼鏡，“這不就是很好的結論嗎？暮雨老師，戀愛的點在於不一樣和雙標。”
梨梨子順著思考，“是指他在別人麵前可能是一麵，在戀人麵前又是另一麵嗎？反差？……確實，感覺挺愛哭的，但是在外麵並不是。”
中島敦不可能在外麵也經常哭，隻是在梨梨子這裏忍不住。
虎在外麵經曆磨難拚命磨爪，利爪沾上鮮血，回到戀人那裏又成了貓。
宮前劍嗯了一聲，麵色如常，心裏想到：
暮雨老師……已經開始想象到這種地步了麽，不愧是畫漫畫的作者。
梨梨子不清楚他的誤會想法，燈泡一亮：“所以聖子應該是反差，對女主不可以是千篇一律的溫柔？”
宮前劍看她明白了：“大概是這樣。”
他們又針對漫畫劇情交流了一番，離開咖啡廳時宮前劍：“那麽下周我會再來。再見暮雨老師。”
梨梨子：“再見宮前先生。”
胖胖的男人走到一半，又回頭看著疑惑的少女，平靜道：“對了暮雨老師，希望你在橫濱注意安全。畢竟才出入社會的人褪去學校家長的保護，比學生都還要危險。”
梨梨子認真點頭，笑了笑：“謝謝宮前先生。一路順風。”
“嗯，再見。”
他離開，梨梨子望著，轉頭，那邊中島敦早就完成任務，應該跟著江戶川先生回去了。
她回到家，構思了一會兒漫畫劇情，對著稿子改了改。
晚上梨梨子弄完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門依舊被敲響。
錯覺嗎？……感覺每一天晚上敦子都要來。
梨梨子打開門，果然是銀發少年，他先是露出柔軟的笑意，“梨梨子醬，還順利嗎？”
梨梨子點頭：“嗯。”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宮前先生人很好。”
“那就好。”中島敦似乎鬆了口氣。
下午他完成任務跟著亂步先生回去，瞥過咖啡廳，梨梨子和編輯正聊的盡興。
沒有危險。
中島敦放心，回到偵探社。
一下班就迫不及待沿著熟悉的路線去往她的家，照舊處理了周圍潛在的危險。
沒問題真是太好了。
梨梨子盯著笑著的中島敦，摸了摸下巴。
中島敦進屋就老老實實坐在地板上，沒往沙發上坐。
電視的聲音回蕩許久。
梨梨子整個人躺在沙發裏，在節目結束播放廣告時，她瞥向坐在茶幾邊默默剝橘子的人。
長開的臉顯露出少年氣，是好看的。
梨梨子頓了頓：“敦子。”
“嗯？”中島敦沒第一時間抬頭，將橘子剝幹淨了遞給她，笑道，“給你，梨梨子醬。”
梨梨子直直接過：“謝謝。”
掰開一半給他遞回去。
明明是他剝的橘子，敦接過去的時候仿佛是接過她親手剝的水果，嘴角完全控製不住地笑，捧著橘子瓣看了又看。
梨梨子盯了一會兒：“敦子，我對你和別人有什麽不一樣嗎？”
“……誒？”中島敦一愣，想不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不一樣？等等，是指梨梨子醬對別人和他的不同點麽？
……好吧，他以前是嫉妒過木村，覺得梨梨子醬對他的態度更加自然活潑。
但是她現在問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呢？
他下意識往不好的方向想，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萬一說錯了……他不想讓她不開心，更不想產生什麽誤會。
“……”於是沉默。
梨梨子疑惑地看著他。
中島敦咽了咽。
拜托了，不會是更壞的預兆吧……
少年抿唇，肉眼可見的緊張。
梨梨子不太懂這個問題有什麽玄妙的，隻好直說道：“我是在想對別人和對戀人應該是不一樣的，因為我和你關係更不一樣嘛。”
……咦？
中島敦一頓，反應過來後耳朵紅了一片，“什什什麽？”
戀戀戀戀人——！！雖然知道在交往但真正說出口好讓人害羞是怎麽回事！？
梨梨子隻是心血來潮的一問，說完很快放棄思索，轉移話題：“今天的工作怎麽樣啊？”
“……很、很好。”中島敦慢半拍回答。
他還在想剛剛那個。
戀愛就是這麽神奇，普普通通的一件小事，一句話就能在人腦子裏回旋半天。
梨梨子扯東扯西，中島敦都慢慢接話，心思混沌卻沒有影響他的回答。
聊了一會兒，電視沒看的節目了，按照以往中島敦也到了回去的時間，梨梨子站起來準備關掉電視。
中島敦卻猛地站直，磕磕絆絆道：“我、我覺得梨梨子醬隻會親…親我，而不會親別人，這就是不同，對嗎？”
梨梨子偏頭，中島敦沒有看她，盯著地板仿佛要盯出個洞來，瞳仁都在顫抖。
……唔，是在回答第一個話題麽。梨梨子回想。
沒等她回話，中島敦一頓，抬眸正視她，語氣帶有一點點迷茫祈求的味道：“……對嗎？”
“……”梨梨子看了他片刻，“對。”
說不明白有什麽動力，她身體先於意識地上前一步，輕輕親了一下他的側臉。
“…”中島敦手在捏緊，一動不動，渾身都緊繃，表情介於震驚和害羞之間。
梨梨子親完後，也有點羞恥的移開視線，故作鎮定道：“……就這樣。”
“………”
“…………”
中島敦緩緩捂住臉，隻露出紅的滴血的耳朵，也不知道是忍不住笑還是忍不住哭，悶悶道：“嗯。”
空氣都變得別扭起來，他一個字的回複頓時讓梨梨子不知道怎麽接話，渾身不自在。
“…………”
兩人都沒動，奇怪的一直沉默。
過了幾分鍾，中島敦走時也是沉默的，說的一句“再見”都和平常的感覺不一樣。
神奇的說不清的氛圍。
梨梨子關門，房子裏隻剩她一個人。
她深呼口氣。
……感覺剛才差點喘不過氣了，戀愛真是鍛煉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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