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叫宴霆惜這副冷硬陌生的口吻嚇得都忘了哭,淚珠子綴在睫毛上,被傷透了心。
“表哥為何要這般絕情,你可知霖兒對你的心意?”這番剖白,讓她幾乎豁出十幾年的禮儀羞恥,“表哥每每音信全無時,霖兒總是翹首以待,便是與表哥多說幾句話,心裏也多歡喜……”
“那又如何?”宴霆惜隻淡淡的撇頭一看,輕飄飄的四個字砸下來,讓林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表哥你怎麽會變得如此冷漠?”
想她也是堂堂安遠伯千金,在雙溪府乃至饒都也素有美名,卻如此卑微的愛一個人,一方麵感到不甘,另一方麵,又埋怨宴霆惜如此不解風情,看不見她的愛慕。
這兩人好似冰山和繞水柔,碰在一起的結局隻有把水給凍冷了,絕不會是冰山融化。
暗一帶人來送走了林霖,蔣黎來時野心勃勃,卻被宴霆惜毫不留情的攆走,是非才搬弄一句,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走下樓梯時,蔣黎回頭伸長脖子,卻見方才還氣勢淩然的宴霆惜往地上栽倒,隻是強撐著不讓人扶。
蔣黎恨不得長一雙翅膀飛回去,立馬告訴父親這個好消息。
可她得安慰林霖,經過樓梯口的蘭初雨時,還順便憂愁的埋怨了一句,“蘭二小姐與霖兒姐妹相稱,結果自己霸占著王爺,橫刀奪愛。”
那蹙眉含怨的樣子活像個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蘭初雨就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她又不喜歡被虐,傻了才要撲向宴霆惜!
因此直視二女,溫和坦然地笑了笑,“是個人便有目共睹,我區區一介醫女,與王爺八竿子打不著,蔣小姐何必說著些話來呢?”
這句話的前提尤其傷人,是個人便有目共睹,這蔣黎要麽不是個人,要麽就沒長眼!
暗一的嘴角上揚了一毫米,又立即放下來,恪守著暗衛的操守。
然而,最受這句話震動的卻是林霖。
在林霖眼裏,她的好友初雨勇敢而堅毅,敢救她脫離水火;同時初雨性子內斂謙遜,處事不驚。
此時她卻忽然口出中傷之言,傷的還是她最相熟要好的閨蜜。
“初雨,阿黎隻是氣不過罷了,你又何苦這般暗諷她?”
說不傷心是假的,蘭初雨卻明白,自從她選擇和宴霆惜站在一起的時候,就注定要和林霖離心。
“你說她氣不過?”可惜她不是那忍氣吞聲的人,哪怕她一度將林霖視為好友,“莫非你也覺得是我阻礙了你的因緣?”
林霖被戳中心裏的真實想法,那雙本就明亮的眸子便黯淡下去。
蘭初雨哼了一聲,說話愈發不客氣,“就我這些日子的了解,不論誰把一顆真心剖出來給王爺,他也不會多瞧一眼的。”
這是忠告,隻是她口氣不好,更叫林霖紅了眼圈,“我知曉你得了表哥青眼,卻為何要見踐踏我一片真心?!”
說罷捂著嘴哭泣起來,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蔣黎一麵兒覺得蘭初雨這話說得有理,一麵兒甩下冷臉,拎著裙子去追林霖。
蘭初雨正氣著,一打眼瞧見了蔣黎那輕盈的步伐,雙眼頓時半眯起來。
原以為她和林霖的淵源該在這日斷了,可卻迎來了林家另一個和她有淵源的人——林澈。
除了方才在城門口的尷尬一麵,仔細算一算,這對兒頂著婚約、實則極為陌生的兩人已經有近兩月未曾相見。
林澈往常隻是在府軍中掛了個百戶的名頭,水患發生後才有了實權,領著他的小隊城裏城外維護治安、有了什麽險情也要衝在第一線。
他本就是個有野望的人,自不會放過這般能得功勳的機會,全力表現。
誰知他好不容易被父親喊回家,就撞上哭得肝腸寸斷的胞妹。
一問之下妹妹什麽也不說,卻是同行的蔣黎,半遮半掩、添油加醋的把驛館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未婚妻搶了妹妹的心上人!
才從城門回來,安慰自己的林澈頓時火冒三丈,‘新仇舊恨’這麽一疊加,便從出門去縱街打馬,一路奔馳到驛館來。
勒緊韁繩,駿馬尚未站定,林澈便大吼一聲:“蘭初雨,給本世子出來!”
驛館的守衛哪敢讓他衝撞了王爺,連忙跑上來請他下馬。
林澈便順著台階下了,將馬鞭扔給守衛就要衝進門,不出意外地被暗一攔住。
“滾開!”林澈怒罵一聲就上手推搡。
暗一也怒了,方才叫不便動手牽製的女兒家衝進驛館,差點吃了掛落,對付他一個男人再也不留情麵。
接著林澈的力道,暗一使了個巧勁兒就把他反手鎖住了。
“王爺有令……”
“本世子不見你家王爺,叫蘭初雨出來見本世子,好說清楚她到底什麽個意思!”林澈氣得麵紅耳赤,擺著世子的口吻好不囂張。
吵得樓上的宴霆惜皺起了眉頭,他床前的八仙桌旁,蘭初雨擱下筆歎了口氣,站起來轉身欲下樓。
宴霆惜睜開眼來,看著她纖瘦的背影,眼裏閃過暗光卻沒有說話。
林澈正鬧著,忽聽見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常千戶,看在小女的麵子上,可否放開林世子?”
這聲音夾在他的怒吼中,好似火炭上澆來一盆涼水,頓時安靜下來。
蘭初雨已經換了衣裳,淺橘色上襦和底白麵鵝黃的直身下裙,一條紅色的腰帶隨步搖晃,輕靈飄逸,如她這個人一般。
暗一見她從樓上下來,明白主子已經默許了,便放開了林澈,卻暗中防著他衝上去。
誰知方才還如暴躁猛獸的林澈卻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瞪著走來的蘭初雨。
“世子要我解釋什麽?”
蘭初雨平靜的望著他,神色口吻看似溫柔,對林澈來說卻極為陌生,“林霖來向王爺表白,被王爺冰冷拒絕後,便將罪過怪在我一個大夫身上,世子要我解釋這件事情嗎?”
“還是我頂著和世子的婚約,卻跑去救治身為男子、事關雙溪府上下安穩的王爺這件事?”
她真是恨急這個弄權、女子名節重於性命的時代!
林澈一個對她可謂疏遠的未婚夫,都這般反應,更別說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毫無口德的陌生人!
是以蘭初雨先發製人,第一件事是林霖自甘微賤,遷怒於她;第二件事卻是站在全雙溪府的官宦角度,畢竟若是宴霆惜出了事,整個雙溪府官宦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