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兩語打發了對著她冒刺兒的蘭杏依後,在和林霖的交談中,蘭初雨才知道宴霆惜上午幹嘛去了。
以守郡王的名義讓人放出消息:本王哀慟雙溪府災民的遭遇,捐出糧食百石,棉被千條,布料千匹。
宴霆惜乃是皇天貴胄,好似雙溪府內的行動指南,不管這些達官貴人心裏是否願意,總要跟風捐點東西。
索性宴霆惜捐的東西雖多,於他們而言卻不貴重。
像是棉被、布匹都是最便宜的粗漿布,雙溪府南來北往的中轉大城,這些東西應有盡有。
讓人為難的,卻是糧食。
雙溪府水上、路上道路都堵了,糧食那是吃一天少一天,府城裏幾乎早已經搜刮不出來。
可是王爺都捐了百石,他們還能怎麽辦?一咬牙從家裏的口糧裏擠唄!
這家十幾石、那家幾石糧,竟然還湊出不少來。
宴霆惜也不叫他們白幹,特意吩咐那些捐糧的人家裏,派出子弟送糧食來,看著是個苦差,可是能在王爺麵前露臉!
宴霆惜的名號多響亮,男的敬佩,女的愛慕,呼啦啦就來了一大堆人。
比起少男少女的隨心而動,那些老狐狸們的打算才長遠。
這事兒過後,到時候功績上報朝廷,便是沒什麽嘉獎,但能在陛下麵前過個眼,政績考核時總能添個仁善的好評。
因此原先有些摳,摳索索的官員,這下子也不暗裏叫吃不飽了。
而且家中子弟若是不願意來災民營受苦,少不得要被收拾一番,老子勒緊褲腰帶爭前途,可別給老子拖後腳!
願意來的,也要耳提麵命一番。
於是就有了現在的場麵,麵對災民一聲聲活菩薩、救命恩人的感激吹捧,這些個小姐公子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這些大小姐們自不可能跑去做苦力,便由林霖牽頭,去照顧生病的災民。
蘭初雨聞言張了張嘴本想拒絕,畢竟災民營西邊兒可不是啥幹淨地方。
但轉念一想,這裏又不是她當家做主,何苦拂了林霖的好意。
然而蘭初雨很快就後悔了,因為她一路上光聽這些個小姐誇讚宴霆惜去了,一路嘰嘰喳喳各種嬌羞仰慕。
不過也道出了此番捐贈事件的前因後果。
蘭初雨聽完後,還以為林霖口裏的宴霆惜不是她認識的那個。
你說宴霆惜表裏不一、殺人如麻她還信,要誇他仁慈善舉,那可就玄幻了。
蘭初雨不禁嘖嘖稱奇,也不知道這貨哪根筋搭錯了。
“我原以為表哥不關心這些,沒曾想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果真叫人佩服。”林霖滿臉仰慕的說道。
“林小姐說的是,王爺此舉誰不誇一句仁善?”
那些個小姐跟著附和誇讚。
蘭初雨想了一陣,大概這家夥想趁機撈撈民心,想通他的目的後,便不足為奇了。
不怪她如此惡意地揣測宴霆惜,畢竟她對這貨就沒啥好印象。
說話的功夫就來到了病患的棚子裏。
她旁邊開口來幫忙的貴族小姐們,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不約而同在一丈開外頓住了腳。
瞧著那些滿身爛瘡、被蒼蠅重重包圍的災民,膽小的白著一張小臉,捂著嘴看起來都要吐了。
“初雨,這些人可都還……活著嗎?”林霖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道。
未得到回答,轉頭一看,卻見蘭初雨神色似有些不愉。
已經忙活開了的大夫見到她,紛紛打了聲招呼。
“蘭小姐。”又朝這些大家小姐匆匆行了個禮,“草民拜見諸位小姐。”
蘭初雨微微點了點頭,“怎多了這麽多人?”
那些生死未卜的災民身邊多了一兩個照顧的人,蘭初雨嘴裏的話轉了一圈,不知道怎麽說,柳眉卻蹙了起來。
離她最近的大夫見狀,低聲說道:“這些災民不知從哪兒得知,這些人乃是中毒而非瘟疫,便都紛紛跑了過來。若是趕他們走,便都情緒激動要鬧事。”
原先被唐聞一語道破中毒真相後,安遠伯便與知府商量不可走漏風聲,否則人心惶惶,營地也難以為繼。
索性災民們都以為是瘟疫、怪病,隔離後,絕不來這邊多事。
誰知一遭暴露真相,反彈得如此厲害。
說話的大夫乃是城中張氏藥鋪的張大夫,年近古稀,素有仁醫善名。
隻是他此時衣衫沾滿汙泥,臉上還有青紫,卻是被方才的災民暴,動所累。
張大夫的褶子臉上滿是心有餘悸,顯然被這些災民嚇壞了。
蘭初雨把李二狗在心裏千刀萬剮一回,心想道:等抓住這廝,她非得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出現,讓原本死氣沉沉的棚子出現異動,那些災民豎著耳朵聽見蘭小姐三個字,頓時沸騰了。
“那女大夫來了!”
“就是她,隻有她能解毒!”
“那下毒的人活該挨千刀,可憐我兒,好不容易蓋起了房子……大夫,救救我兒子吧!”
“不!先救我男人!”
“別聽這臭娘們兒的,先救我女兒!”
這些人像是惡鬼似的撲過來,嚇得那些嬌滴滴的小姐哇哇大哭,拎著裙子就跑了!
老天爺,這些人這麽髒,挨上後傳染上毒了怎麽辦?!
哭喊聲吵得蘭初雨煩不勝煩,厲聲喝道:“都安靜!”
她的聲音帶上內力,讓所有人猶如當頭棒喝,包括那些哭喊躲閃的小姐們都止住了哭。
她麵沉如水,掃過這些都以為自己最可憐的災民,抿緊嘴唇,“我會盡量救人,但你們太礙事了。”
沒休息好、今早上的暴,動,都讓她的脾氣處於崩潰邊緣。
張大夫在一旁揣著手沒有出言相勸,凡是有能力的人大多極有主見,這位蘭小姐非池中物,好心救人,反而給一幫災民指手畫腳,不生氣才怪。
要他說,蘭小姐沒有撂手走人,已經是天大的耐心了。
若是給蘭初雨聽見張大夫的心聲,怕是要忍不住讚歎一聲知音。
天知道,在她擅長的領域,她最討厭受別人挾製!
那些個災民典型的我窮我有理,見狀不禁有些惱怒,也不知這麽個小丫頭哪兒來的氣勢,人都要死了,還擺譜子!
蘭初雨銳利的目光掃過這幫蠢蠢欲動的災民,若是以往,她少不得要動點心思,如今卻是一份耐心也無。
正盤算著要怎麽收拾她們的時候,一道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諸位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