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走到書桌旁看了看,卻不解地搖了搖頭,“老爺,妾身這些時日身體不適,府上都由夫人安排。”
其實這些東西都是以前蘭誌安用慣了的。
可柳氏掌中饋十來天,給他采買的都是上等宣紙、墨也是極昂貴的四大名墨,他喝的茶、用的香無一不精。
每日花銷卻比李婉少,隻因李婉著實不會調配,每日在食材、用具上浪費極多。
更別說,李婉好虛榮打扮,每回采買假公濟私捎帶些上等布匹、衣裙,再私扣些錢,那給蘭誌安用的東西可不就隻能選次等了。
可人呐,過慣了精致的生活,便再也粗糙不了。
但蘭誌安不傻,他明白柳氏的來意,卻打算再給正房夫人一個機會。
他把糧行交給了蘭初雨打理,正打算給李婉些許補償。
於是告訴李婉,他的院子要按柳氏的標準來置辦,結果用著好了,等這個月翻過去,管家拿著賬房一月匯總的賬簿來要印簽時,蘭誌安差點暈過去!
“怎足足多了二百兩?!”
要知道,往年蘭家上下一整月衣食住行也才二百兩,還極其富足。
管家訥訥笑著,“都是夫人在打理。”
蘭誌安不會管家,可他會看賬,這一個月的賬簿由李婉和柳氏交替整理。
一手雞刨小蛆字之間,夾著娟秀清晰的小楷,雙方賬目差距一目了然。
蘭誌安甚至懶得找李婉的麻煩,給管家說道:“往後家中的賬簿,都交由柳氏打理。”
等到蘭未霜再去歇春院請安,便看見母親笑盈盈的翻看賬目,不由得撓了撓頭:
“母親偷回來了?”
柳氏啐她一口,“怎麽說話呢?”
恰好蘭初雨來診脈,便笑了,“豬一樣的敵手,你不用動手,她自己都能往樹上撞個半死。”
養了十來日,柳氏的身體總算是好了。
蘭未霜春假結束,也該回學院準備今年的院試。
蘭初雨重新給他一些急用的藥丸,並大方的拍了拍胸口,讓他用完了再來找自己要,隨後便離開了。
穿過花園的時候,正看見李婉領著下人要出門。
細如牛毛的小雨洋洋灑灑落下,池塘邊的石板路不算窄,隻是雙方誰也沒讓誰。
“好狗不擋道。”李婉端著架子,極盡侮辱之能。
先是被這死丫頭拿走了糧行的賬簿,又被柳詩雲那賤,人拿走了家中的中饋。
這意味著往後再也拿不到豐厚的私房。
自家老爺這麽摳搜,那些漂亮的衣裙、釵環都要省著買!
她還怎麽去和其他的同知夫人攀比?
仔細一想,自己的悲慘就是從蘭初雨回來之後開始的,隻恨當時的自己如此眼瞎!
一個月下來,蘭初雨變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相較於李婉滿臉憤恨,蘭初雨不怒反笑,“夫人這是去哪兒?”頓了頓,她忽然問了一句,“不知姐姐的手好些沒有?”
李婉想到女兒已經消腫的手,自覺已經沒有要求她的可能,得意一笑,“早就好了,蘭初雨啊蘭初雨,別以為你拿到賬本就能睡安穩覺,咱們走著瞧!”
說著伸手推她,可是纖細的少女紋絲不動,反叫她哎呀一聲往旁邊倒去,幸好給王婆子扶住,不然就沒臉出門了。
蘭初雨故作愕然,“雖說好狗不擋道,夫人也太謙讓了些。”
說罷閑庭信步越過她回院子。
李婉氣得一把推開王婆子,整理衣裙釵環後,狠狠瞪了少女的背影一眼,咬牙走了。
蘭初雨回過頭來,示意小清跟上去,隨後隻身一人回到院中。
短短的時間裏,大雨傾盆落下,屋簷前掛上一席透明雨簾。
那濛濛水花之後,身穿白色錦衣的男人,頭發用青色發帶束著,兩頰卻不羈的垂下兩縷,遮蓋住他淩厲的眉眼。
“本王可還能入眼?”
夾帶著些許戲謔的聲音,喚醒了蘭初雨,她絲毫不覺被抓包的尷尬,反而輕輕一笑,“民女方才在思考一件事。”
宴霆惜知道她挖了個坑等自己,卻還是忍不住說道:“願聞其詳。”
“老天爺在造人時想必是眼瞎的。”蘭初雨看見他寒星眸中的疑惑,淡淡的勾起嘴角,“一副好樣貌給了劊子手。”
藏在簷下的暗二差點手軟摔下來!
宴霆惜如今‘寄人籬下’,脾氣似乎好了不少,“本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與那老天何幹?”
說到這裏還隱隱有些優越感。
他是從來不燒香拜佛、不信怪力亂神,隻信自己的手段與實力。
這人不僅冷血,還極其自負,蘭初雨嘟囔,雖然他有這個本事。
兩人正相顧尷尬的時候,匆匆的腳步聲從外邊兒傳來,宴霆惜連忙躲進房間後頭。
“安遠伯世子與大小姐前來拜訪二小姐。”卻是管家走了進來。
“咦?”蘭初雨頗有些驚訝,隨後讓管家趕緊把人請進來,末了又吩咐道:“派幾個丫鬟前來伺候茶水。”
管家連忙應是,退下去安排了。
宴霆惜隨後才施施然走出來,心裏覺得有些微妙。
堂堂守郡王,躲在少女的閨房裏,就跟見不得人的情郎似的……
“噗,就跟做賊似的。”蘭初雨顯然和他想一塊兒去了,發自真心的笑得眼彎彎,“王爺也有今天,不如把錦囊還我當作房費?”
敢調笑他?宴霆惜那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輕輕靠在柱子上顯得有些輕佻,“不如我大方些?左右清川與霖兒也是熟人。”
蘭初雨深刻意識到口嗨一時爽,送神火葬場的痛苦。
你說你在這時候惹他幹嘛?
沒錯,蘭初雨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她隻反省自己沒挑對時機。
“那個……”蘭初雨措辭片刻後,皮笑肉不笑的,“和表弟搶未婚妻好像說不過去。”
好歹她還和林澈保持著婚約關係好吧。
叫人看到會怎麽想啊?
宴霆惜莞爾,“世人總是欺軟怕硬,想必屆時你便是被浸豬籠,本王也安然無恙。”
哢嚓一聲,蘭初雨的笑僵在臉上,翻個白眼就去前院迎客去了,都不帶多搭理一下。
給臉不要臉!
她倒要看看到時候慌的是誰?
隻要宴霆惜不怕走漏風聲被安南王餘黨追殺!
等她冒雨領著人回來時,院子裏果然安靜如斯。
“初雨你在找什麽?”林霖踏上台階後,跟著她的視線看了看,又疑惑地抬起頭,“你的院子可真……安靜樸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