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二姨娘曾提點過,李婉腦子蠢笨,不善經營,但蘭初雨沒想到,區區一個藥堂,這些年便貪墨這般多銀兩!
隱世藥堂走的是藥材買賣生意,僅有一個大夫坐診。
多賣些涼茶、止咳丸、止血散之類的應急藥品,因著有些療效,便也收入頗斐。
竟然靠著這筆數字騙過了李婉,這些年來,李婉竟絲毫不懷疑這些藥材進價的問題!
蘭初雨眼中冷光閃過,“張管事啊,這怕不是簡簡單單的以次充好,這些年你昧下的錢財,給我一個字兒不拉的補回來,我既往不咎!”
敢在她手底下偷油,想得美!
“這……這……”張遠身穿灰黑色襦衫,擦了擦汗,決定否認,“小姐不知道,如今的藥材就是這個價啊。”
還想糊弄她?
蘭初雨坐在張遠平時坐著算賬的椅子上,笑容最終落下,嘴角成了諷刺:“我已經派人去附近收購藥材的藥材商處問了。”
張遠那續著八字胡的臉驟然煞白,卻還是咬緊牙關,“小人冤枉!”
蘭初雨撇嘴,這時小清從外麵走進來,後邊兒跟著幾個身材高大的衙役。
“小姐,衙役來了。”
蘭初雨起身將幾人都迎進來,“勞煩幾位跑一趟。”
她輕輕笑了笑,小清便從書案上拿來幾個小荷包,分別塞給幾個衙役,“天熱了,我家小姐請幾位喝杯茶。”
為首的衙役掂了掂,心道蘭二小姐真是會做人,便笑得很是豪放。
“多謝蘭小姐了。”
說起來,蘭誌安算是他們半個頭兒,這幫人也不敢糊弄蘭初雨,看向那心虛不安的張遠,拿出威嚴來喝道:
“犯人張遠,蘭小姐告你貪墨隱世藥五千餘兩,跟我們走一趟吧!”
張遠是李婉提拔起來的遠親,這十一年來,年年昧下至少五百兩,加起來便有著如此巨額。
他終於慌了,被兩個衙役架著不斷掙紮,急得麵紅脖子粗,“二小姐,我是夫人提攜上來的,您沒有權利處置我!”
“放心,我晚上便去找李婉對賬。”蘭初雨擺了擺手,示意衙役把人帶走。
隨後她又把藥堂裏簽了死契的夥計喊到麵前來,這些人都是負責製作成藥的人。
蘭初雨叫他們安心做事,還給漲了工錢,“往後做出來的配方涼茶、各類藥品,都要先經我檢查,才準販賣,若有違背別怪我不留情麵。”
如此恩威並施之後,才將人打發了。
至於那些簽活契的夥計,她隻是派小清買了些點心,讓他們帶回家去便罷。
“小姐,為何隻給家奴漲工錢?卻不給活契漲呢?”小清疑惑地問道。
蘭初雨手裏捏著幾張泛黃的紙斟酌著,捏了捏鼻梁,“所謂鬥米恩升米仇,我才來就給短工漲工資,他們隻會以為我好說話,不把我放在眼裏。”
相反,死契即是家奴,漲了工錢他們才會更安心的做事。
頓了頓,蘭初雨又問道:“你可查出來那張遠的家財如何?”
自從需要用人手之後,她才發現如小清這般的探子暗衛有多好用,讓調查一個人,祖宗八代、家長裏短都能查出來。
說起這個,小清便正色道:“說來奇怪,這張遠家底甚薄,並無多餘的莊子田地,那些錢好似憑空消失了似的。”
蘭初雨挑眉,“怎麽可能是憑空消失了,定然是藏起來了。”
隻是,能藏哪兒呢?
她靠著椅子輕輕敲了敲桌麵,想起一個人來。
晚上回家時,蘭初雨拎著賬本直接去前院吃飯了。
用過飯,眾人照例要喝飯後茶,蘭初雨便把賬本攤開來。
在蘭誌安詢問的眼神中,笑了笑,“自我接手隱世藥堂,便發現這賬目完全不對,一斤甘草竟要三十文錢。”
“三十文?!”
蘭誌安差點摔了茶杯,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如甘草這般常見的藥草價格,也曾略有耳聞。
“沒錯,還是最次等的品相。”蘭初雨點了點頭,看向目光遊移的李婉,便心下了然。
原想著李婉隻是蠢,沒想到卻是個又蠢又貪的。
“我從賬上核對後發現,隱世藥堂的管事張遠,這些年來至少貪墨了五千兩白銀。”
蘭誌安人都傻了。
他一年的俸銀也才百兩!
五千兩甚至夠他雙溪府和饒都那邊兩年走禮往來,還送得極體麵!
蘭誌安雖養尊處優幾十年,但骨子裏終究還是那個出身貧寒的農家子,一聽這麽多銀子沒了,氣得一把摔了茶杯,忙問道:“那張遠人呢?”
“送官了。”蘭初雨淡淡的說道。
二姨娘柳氏與她極有默契,卻諷刺的說了一句,“往前十年,都是夫人管賬。”
這可不得了,李婉憤恨的瞪向拱火的柳氏,朝蘭誌安委屈地開口,“老爺明鑒,妾身全然不知……啊!”
被蘭誌安一巴掌甩她臉上,李婉倒地上後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更別說在蘭初雨和一幹姨娘麵前發落她,李婉麵子裏子全都沒了。
蘭誌安指著她罵道:“你不知?管賬管賬,那賬目不對你是眼睛瞎了嗎?”
“父親!”
蘭岸風和蘭杏依連忙一左一右扶起李婉。
蘭杏依把矛頭對準蘭初雨,“爹爹也不問清楚,萬一是蘭初雨拿了假的賬本故意栽贓母親呢?!”
蘭誌安立刻看向蘭初雨,卻見她翻了個白眼,指著每月匯總的賬麵,“歸賬時,李氏可都簽了名的。”
李氏那手給雞刨過醜字兒,別人想作假都做不來。
安靜的前院飯廳裏,燈火微微搖晃,下人都在門外候著不敢進來。
李氏嗚咽的哭聲好不淒慘。
蘭岸風夾在親爹和親娘中間,左右為難,但他知道此事若不說清楚,往後母親在這個家裏怕再難有威信,在父親眼裏更是得不到信任。
“娘,您真沒看出賬麵上的不對嗎?”
李婉哪裏敢說出事實,用帕子擦著眼淚,“我真的不知道啊,那天殺的張遠居然這般害我?”
事到如今,隻有把鍋都推到張遠身上了。
蘭初雨眉一挑,卻看向麵色陰沉的蘭誌安,“左右那張遠在大牢裏,父親多過問一下便是了。”
此時此刻,即便是對他心有愧疚的蘭岸風,都覺得她咄咄逼人,不禁皺起眉頭。
蘭初雨淡然一笑,“李氏若真問心無愧,還怕父親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