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初雨向來能屈能伸,占了師兄的破狗窩睡一晚,啥脾氣都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藥堂裏幫忙煮飯的婆子拿了套嶄新的衣裳過來,笑著說道:
“唐大夫一大早便出去給小姐買的,小姐試試合不合身?”
唐聞嘴上抱怨歸抱怨,但照顧小師妹都成習慣了。
摳門兒的人,給她選的衣裳料子卻是桃花繡白色錦緞,一兩銀子一尺呢。
蘭初雨穿上試了試,挺合身的,青絲挽上一支珍珠釵,大方又出塵。
煮飯婆子掩不住的驚豔,“唐大夫對小姐真好。”
出了房門,正好看見在院子裏幫忙翻曬藥草的中年男人,走到他麵前笑了,“阮大夫適應得不錯。”
初見時阮成木還意氣風發的瞧她不起,幾日不見卻仿佛蒼老十歲,滿臉滄桑。
阮成木放下篩子,遲疑片刻後,微微拱手向她行了個禮,“多謝蘭小姐救命之恩。”
“昨晚上追殺你的人是安遠伯夫人派的吧?”蘭初雨仍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說話卻戳人心窩子。
安遠伯夫人和她身邊的丫鬟婆子,不可能親自接觸那些地痞流氓,此事又不敢聲張,隻能由阮成木出麵。
如今那幫人被親兒子抓了,安遠伯夫人為了不牽扯上自己,竟然要殺人滅口。
這份狠毒,蘭初雨自愧弗如。
阮成木滿臉苦澀,“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蘭小姐需要,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頓了頓,他臉上又閃過掙紮,“隻是,即便如此我也不願和程佩反目成仇,蘭小姐見諒。”
曾以為年少慕艾情深不壽皆是回憶,誰知心中的白月光早已成了水上影,利用完了他,便將他拋棄了。
隻是他到底放不下這段情,著實悲哀。
這個男人仿佛一夜步入了老年。
蘭初雨挑眉,“如你所願。”
她盯著繼續晾曬藥材的男人,“有一件事想問你。”眼裏劃過精光,“宴霆惜為何要抓你?”
宴霆惜此番最大的目標分明是知府,卻為何要為了安遠伯府的府醫興師動眾?
她本不在乎那男人所作所為,隻是想多抓點把柄好換回自己的錦囊。
阮成木的背影一僵,卻瞞不住蘭初雨銳利的眸子。
“蘭小姐還是不知道為好。”老實說,當知道自己被宴霆惜盯上時,阮成木都傻了。
蘭初雨哼了一聲,“說。”
強勢得令阮成木一噎,才歎了口氣緩緩道來。
“其實,在下曾在知府的府上做事。”阮成木竟露出後怕來,壓低了聲音,“一日,知府秘密命我前去救治一位神秘人士,不曾想,那人竟是安南王餘黨。”
安南王餘黨?
蘭初雨隱約覺得耳熟,卻記不清是誰。
阮成木給她解釋道:“蘭小姐年少,卻不知若是往前二十年,這位安南王乃是我東饒戰神,放眼整個東饒,若是守郡王不退方能與之比肩啊。”
蘭初雨不知道該說啥,本來聽著挺厲害,但一和宴霆惜扯上關係,印象就複雜起來。
阮成木好似陷入回憶一般,揣著手略微悵然。
“隻是安南王一代梟雄野心勃勃,竟舉兵造反,那三年戰線從南至北,大半個東饒血流漂杵,屍骨成山,如今才堪堪恢複元氣。”
阮成木轉過身來看向她,“後來朝廷對安南王的餘黨追殺不休,朝廷上下對此皆諱莫如深。”
因此當知道自己醫治的人竟然是安南王餘黨時,阮成木便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逃亡之際,恰好遇見安遠伯夫人,便進了安遠伯府隱藏起來。
蘭初雨聽完眨了眨眼,心道這個阮成木到算是聰明,若他當初說了出來,估計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你便安心住在懸濟堂,宴霆惜來了你老實告訴……算了,他已經聽見了。”
蘭初雨嘖了一聲回過頭去,看著立在院牆上的某人,先是行禮讓人根本挑不出錯處來。
隨後故作害怕地捂著胸口諷刺道:“想不到堂堂守郡王,竟然學別人翻牆。”
跟賊似的。
宴霆惜身著淺紫色滾銀邊錦衣,頭戴翡翠銀冠,外罩一件金銀絲繡日出東方的馬甲,與同款式的護腕,華麗卻不繁冗。
“比不上蘭小姐表裏不一。”
宴霆惜躍下牆頭,卻看向阮成木,“那人有何特征?”
阮成木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蘭初雨,但蘭初雨卻不會讓他當刀使,涼涼的說道:“我勸你實話實說,如果你不想被他抹脖子的話。”
阮成木情知已無退路,便老實的回答,“那是三年前的事情,草民依稀記得那人濃眉大眼,高約八尺二,左腿比右腿細一圈……”
他已經盡力回憶,然而最有線索的除了外貌特征外,就是那句‘鞋子上沾了茴香籽’。
宴霆惜立刻拍暗衛去最近的產茴香籽的村落調查。
蘭初雨聽了個清楚,卻沒放在心上。
宴霆惜也讓她聽,反正這女人的把柄在他手上,翻不出浪花來。
“民女告退。”蘭初雨敷衍的行了個禮,說著就要溜達出去吃早飯。
後邊兒一雙眸子盯著她跟蝴蝶似的背影,語氣戲謔,“別怪本王沒提醒你,林家的人去蘭家了。”
他更想看這女人的反應。
蘭初雨懶得反應,哼了一聲就從後門晃悠出去。
她猜到了林家人上門來的目的,卻不打算就這樣回去。
得把姿態放高點,不然蘭家的人總以為她好欺負。
……
今日正好休沐,蘭誌安昨夜被氣傷了肝,大早上的眼下發青,正要找溫柔小意的四姨娘解解憂,安遠伯府的拜帖就來了!
還是安遠伯親手寫的,攜家眷登門致謝!
他連忙換了衣裳,先讓李婉趕緊梳洗好接待安遠伯夫人,又命下人灑掃備好點心。
蘭誌安原本以為‘攜家眷’隻有安遠伯夫人,沒想到安遠伯的一雙兒女也都來了!
而且人安遠伯下了馬車,寒暄過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
“令嬡先是救治老母在前,昨日又救了霖兒在後,今日特來向蘭大人致謝。”
他的身份隻能向蘭誌安說謝謝。
林澈和林霖卻可以直接找蘭初雨,然而,此時此刻是絕對找不到人的。
林霖卻笑了,“我可以直接去她院子找她嘛。”
誰知蘭誌安的臉上卻閃過尷尬,再次把李婉狠狠咒了一通。
總不能說,哦,我把我親女兒的院子給搬空了,傳出去蘭誌安也不用當人了!